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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狭路相逢,山庄易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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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萱要走出市集的时候,一声“慕小姐留步”打断了她如麻的思绪。

她纳罕地向四周看了看,只看到一个发髻高挽身着华裳的女子,眉宇间依稀可看出些许倨傲,淡绿披风衬得她越加高贵美丽,有几分绝世独立之感,应该也是身份不凡,身边还有两个护卫守着。

忆萱不确定地问道:“姑娘是在叫我?”那边的女子仿佛是轻笑了一声,慢慢走了过来。

忆萱正想问一问她有什么事,她就已经开口说道:“只是想奉劝小姐一句,不要对有家室的人动心思。”

忆萱脸色骤然变了:“你什么意思?”

她亦冷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奇怪,殿下到了这里,为什么你也到了这里。”

忆萱所有的怒火竟然化做了唇角的一抹笑容:“那轩王妃,为什么你口中的殿下到了这里,你也到了这里呢?”

笙歌笑了笑,“若非殿下告诉我,他的行程,我又怎会知道呢,慕小姐说是不是?”

忆萱笑不出来了,也没有让她的话凉下去,“公主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那么既然一同来了,为什么还不住同一个客栈。”

笙歌对答如流:“殿下于我先走,我的脚程偏慢,后到一些。”

轩王的行程她当然知道,只要厚着脸皮问了,轩王断不会瞒她,他对她总是尊重而疏远,在王府给她留了足够的情面,可她知道这样的待遇只是因为他们是政治婚姻,最初她会庆幸,可是后来她发现轩王对稍稍熟识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不会理会与他无关的人,但凡他能叫出名字的人,都是一样的客气,他待人接物,没有轻重贵贱,每个人似乎都是一样,除了府里下人口中所说的慕小姐。

她一路跟到这里,当然不能去见轩王,只能偷偷打探着他,可她竟然看到了客栈的那一幕,看到了他对这个慕小姐念念不忘,看到他不惜自降身份来挽留她。

这样子的轩王和她平时所见完全不是一个人,甚至她会以为看错了,不过她看出了他们的误会,那么,她就要让这个误会深下去,深到永远也解不开。

笙歌站得离她有两三步距离,或许是一阵风过,她似无意地重新绑了一次披风,她们的距离,刚好可以看到全身,腰间的饰物那么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到,粉白色的如意结配上同颜色的玉佩,是忆萱赌气之下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她本存了一丝希冀,他娶公主只是职责所在,这个微乎其微的希冀在刚才她竟然觉得有几分真,可是这个如意结出现在笙歌身上,这份希冀便就随风而散,连几寸温暖也留不下,只有越来越浓重的失望。

这个如意结虽是新婚礼物,但也只是送给他的,她从来没想要送给他的王妃,但做了他的王妃的配饰算怎么回事?是觉得她挑东西的眼光不错,所以赏给了他的王妃。还是他的王妃喜欢,便就给了她,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么?

此刻的她,是否真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明明别人情深似海,她却还不甘心,不甘心永远都是失败者的情绪啊。

笙歌本就一直看着忆萱,看到她的眼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很久,笙歌知道这个东西是出自她之手,因为她看了此物是临云山庄送来的。她伸手拾起如意结,“慕小姐好像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忆萱没说话,笙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言语间还有几分沉迷的意味,“这是新婚后,殿下送我的,他说女子佩上应该很好看。”

忆萱几乎是自嘲地笑了笑,“他没有说这个东西出自何人之手?”

笙歌想了一下,才慢慢道:“好像是一个老朋友吧,听他的口气也不愿多说,不过这个东西确实不错,看来这个朋友出手也挺大方的。”

三两步的距离,忆萱竟然踩着轻功过去的,在笙歌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扯掉了她身上的如意结,再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照着阳光看了看玉佩,轻挑起嘴角,“这个东西,不属于公主。”

笙歌大怒,“放肆”这样皇宫常用的词,顺其自然从她嘴里蹦出来了,命身旁的侍从把忆萱抓住,侍从刚走近她,忆萱就点了他们的穴道,提步向她走去。

笙歌一时慌了神,木然地说,“你别过来。”

忆萱轻巧一笑,“贵国皇帝没有教过你,教训别人的时候,也得看自己处于优势还劣势么?”她一步一步地逼近,“他背弃我,我认了,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给我示威,好好做你的轩王妃,我不会自甘堕落到你的府上来当小妾,公主也不必花心思把我当成假想敌。”

笙歌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退到被一个石头绊到,忆萱还好心扶了她一把。

由于是城郊地区,还看到了一个湖,忆萱把手中的如意结用力往湖中心拋过去。

笙歌大惊,双手来抓住忆萱手的时候,如意结早已脱手,落到湖中都没有溅起几滴水花,她笑:“公主要是真宝贝这东西,就去捡吧,恕不奉陪。”

笙歌恼羞成怒:“这般市井无赖的行为,难怪他不想再看到你,真是活该。”

忆萱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心里安慰着自己:慕忆萱,你已经和他没关系了,没必要跟他的王妃生气,他早已不是你生命中的人了,不要再沉迷了。

这么想了一通,竟然真的可以平静地面对笙歌了,只是她也不愿意再说什么,随手帮那两个人解了穴道,快步走开了。

忆萱骑着马没有目的地一路走,这一走就走了好几天,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有时是回郢州的方向,有时却又拐个弯走远,也不管庄中的人会不会找她,反正她离家也是经常的事,爹也从来不会担心,一路游玩。

武林大会好像已经要开始了,各大赌场都已经开始下注了,甚至连一些客栈都开设了赌局。

忆萱凑热闹挤进去看了看,这中间的名字,她只认识慕璟。

但是押慕璟肯定要亏得不成样子,哥哥才把嫂子找回来,怎么可能再去掺和这些江湖事,他留给江湖中的印象虽然是剑术无双绝不服输的慕璟公子,可是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能是多年前的事迹让他太过耀眼。

一个人饶有兴趣地把她打量着:“姑娘也要赌一局吗?”

“赌,我押除了慕璟外的所有人。”

那人笑道:“可没有这种赌法的,那样姑娘即使赢了,也不一定拿得回本钱。”

“那大哥觉得谁最有把握?”

那人颇有几分老道经验地说道:“只要慕璟公子参与了,这个武林盟主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要不要去,至于其他人。”他低声说道,“公孙赦是这一届最热门的人选了。”

忆萱一一扫了一遍赌桌上的人名:“那这个韩骋是最冷门的吗?”

“是的,基本没人押他,本来还还有胜算的,但是前不久不知所踪的,听说和什么人决斗,打输了死了。”

忆萱打个冷颤:“那你们还把他的名字给写出来,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那人笑道:“江湖之事,谁说得清呢,万一没死,出来爆个冷门也说不一定。”

“好,那我给他助助力。”说着拔下头上戴上去没几天的簪子,放到了韩骋名字的上面,“我就押他。”

等她回到郢州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刚到郢州城,就看到慕璟,慕璟一向唇角带笑,很少有脸色这么沉重的时候。忆萱一想也就明白了原因,她离家这么久且没有一点音信,以前还好至少能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却是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但是又觉得慕璟不应该这么生气啊,毕竟这对慕家人来说是常事。

忆萱牵着马走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承认错误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慕璟就已问道:“你去了哪里?”

忆萱笑着说:“随便走走,我这就回去。”说罢就准备上马,慕璟却又将她拉住,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

忆萱不解地将她看着,以求饶的语气给他说:“哥哥,我知道这事我是做得不对,我这就回去向爹赔罪,好不好?”

“先别回去。”他的声音也有些不正常,平白含了一些沙哑,见忆萱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先别回去。”

最后慕璟的半劝说半命令下,忆萱没有能回去,而是进了一家客栈吃的午饭,慕璟基本没有动过筷子,只是把忆萱看着,甚至有时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忆萱一看过去,他便没有任何异常,忆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放下筷子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要给我说什么?”

慕璟难得地有些慌乱,片刻之后又摇头,给她夹了一筷菜,轻声说道:“快吃吧。”

这样的不正常,要是忆萱还看不出来,也就太不正常了,于是便就开始了她的猜测:“你和嫂子吵架了?”

“没有。”

“那么,花朝找嫂子麻烦了?”

“没有。”

“或者是,关于花朝的孩子?”

慕璟目光一沉,半晌才说,“别猜了。”

忆萱又开始低下头吃饭,她实在是猜不出该有什么事能让慕璟这样,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门口,今天好像运气很好,才刚回来就可以看到两个庄中的人,池皓也看到了他们,忆萱忙给她打招呼,池皓只是稍微地点头,朝慕璟问道:“少爷没给小姐说么?”

忆萱接口问道:“说什么?”

慕璟没有说话,池皓也是沉默很久才说:“庄主于三日前病逝。”又是沉默,补了一句:“请小姐速回山庄。”

时间停在池皓说完话的那一瞬,在忆萱起身的那一刻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说一句话,找到先前用的马,跳上马用力拍着马背朝着山庄而去。

这样的玩笑山庄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说,而池皓是不会说谎的,纵使她多么希望这就是个玩笑,池皓说了这个玩笑,她也不会怪她,只要这是个玩笑就好。

山庄前的那三十六个阶梯,她不知道摔了几次才爬上去,她以前曾说这层台阶太矮了,一点儿都没有显示出山庄的气势来,可是现在她竟然是怎么也上不去,守卫见是她,忙下来扶她,忆萱抓住他们的手,急声问:“爹在哪儿?我要见他,快去通禀啊。”

守卫也有哀戚之色,忆萱甩开他们的手,“那我自己去见。”

刚踏入山庄大门,任她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山庄内一片缟素,这不是她熟悉的临云山庄,所有加上去的东西都只有一个目的,它告诉着每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色一寸一寸蔓延开来,晃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可是她却没有眨一次眼睛,努力着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看得明确。

这样苍茫的白竟让她冷静了下来,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惧被这满世界的白压了下来,她一步一步朝着正厅而去,越靠近正厅,人越来越多,她好像根本看不到旁边的人,只看着那对越来越近的白烛,和那白烛后面的一副棺椁。

含笑在这时赶来了,她看到那个蓝衣女孩子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如同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向那副棺椁而去,她的眼睛似乎是空洞的,没有一丝一毫地情绪外泄。

含笑命所有人暂且退下去,那个女孩子没有因周围的变化而有任何的反应,仍旧朝着棺椁走过来,只是走得很慢很慢,却还是走到了,她抬手扶住棺壁,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就到了晚上,别人怎么劝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慕璟和含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含笑想要慕璟把她拉起来,慕璟说:“没有几个人能为她做决定。”

含笑不忍:“可她这样,爹知道了也会难过。”

“她会起来的,爹走之时她没有在家,她是在向爹赔罪。”

忆萱回庄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深夜,她根本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就直接问了出来:“爹是怎么走的?”

慕璟把含笑劝回去休息,而他一直守在这里,听到这一句话,慕璟很平静地回答她,好像已经说了很久一般,突然的一句话一点儿也不显突兀,他说:“爹自五年前就已生病,孙殷常来山庄的原因就是因为爹的病,但是爹的病只能尽量维持着,不能痊愈。去年爹的病情也越加严重,所以才多次传信给萧前辈,希望你能回来。而这一次爹突然发病,孙殷没能赶到。”

她沉默了一天,终于因为慕璟的一席话而哭得不成样子,慕璟也跪下去帮她擦着泪水,声音轻得怕惊扰了什么一样:“爹知道他这一次会走,但是他那时不让我找你回来,爹在这世上最疼的人就是你,但是他到最后没有见你,就是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

慕子俨在四天后入殓,忆萱全程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目光深而远,好像是要把什么给全部看到眼里一样。

忆萱自然而然地接了庄主之位,各堂主虽有不服之处,但是令牌在她手里,他们也只得照做。

忆萱一身白衣,问她面前的慕璟:“你不是我哥哥,对吧?”

慕璟点头。

“那你要不要庄主这个位子?”

慕璟摇头。

“是因为身世的问题,还是不愿意接?”

“身世。”

“可你明知道爹是属意你的。”

慕璟说:“爹的意思,又有谁可以猜得透。”

“我会还给你。”

“我不会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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