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春夜群芳(1 / 1)
只见那人眉似柳叶微攒,一双杏目盈光,薄唇稍泯,头戴青冠,身被蓝袍,不是那少年千凝,又能是谁?而他手中紧紧拽住的,正是晋琼的衣角一片。
晋琼眼中精光闪动,立刻拚退两侧众人,往他迈了半步:“千凝这是何意?”
“施主进不得里面。”
她挑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放浪的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狡黠一笑:“你进去过?”
千凝将头甩的根拨浪鼓似的,辩解道:“没有没有,是师父告诉我的,我从没去过。”
晋琼又进了半步:“那为何女子就去不得?”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女子能开青楼,能住青楼,为何女子就上不得青楼,寻|欢作|乐,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子才行?”
她的发问,千凝根本就无法回答,他从小在庙里长大,对外界所有的认识都来源于师父口中和这一年来的见识。可这花花世界,他每每经过,都是侧目快行,哪懂得什么叫做寻|欢作|乐。
晋琼拍拍他的手臂,目光诚恳:“师父有没有说过不知便要求解,今日不如随我一同进去看看,你对里面一无所知,又怎能劝导别人呢?”
他迟疑地点点头,虽觉得哪里不对,但师父好像确实如此说过。
“晋施主一片好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他光是往那花红柳绿的世界看了眼,就已经觉得面似火烤,连忙在心中默念宁心咒。千凝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晋琼眼里,她在红尘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处处留情却仍孑然一身,原因之一自然是以她的江湖地位,没人敢多做纠缠;其二就是因为无论对手的何种攻势,她都能泰然处之,一一化解。可如今面对这个未及弱冠的懵懂少年,她竟然心如蚁爬,有了些想法。
走进群芳笑,便被早已等候在门内的姑娘们团团围住,晋琼左拥右抱,甚是游刃有余,千凝那厢却一个劲地:“施主自重,施主自重。”引得姑娘们频频低笑,他没了办法,只好向晋琼投来求助的目光。
“小千凝今日是来求知的,你们就先放他一马吧,省的吓得以后都不敢再来了。”
粉袖绿衣们这次依依不舍地去了别处。
“玉郎,杜三爷正在二层雅舍吃酒。”
千凝听得困惑不解,晋琼自若道:“爱称、爱称。”
一层笙歌艳|舞,有把酒言欢的,有相拥而吻的,千凝亦步亦趋地跟着晋琼,头也不敢多抬。上了二层,已有人为他们推开了雅舍的门,里面已由五六个姑娘围在一个身材雄壮的男子身侧,玩着塞子赌输赢。
晋琼大步就跨了进去,直接走到壮汉边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便饮,喝完才指着他说:“钱豹子,你不够意思啊,喝花酒居然把我撇下。”
杜三钱正欲作答,身边的姑娘已站到晋琼左右,挽着她的手臂道:“玉郎,人家今天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又不来了呢。”
“是啊,昨日就不见你,姐妹们等得好辛苦啊。”
晋琼挨着安抚道:“昨日有些意外耽搁了,以后在下天天来陪各位姐姐妹妹可好?”
孤零零的杜三钱悲愤道:“表表,你居然连我的后宫都不放过。”
晋琼甩了把温柔的眼刀给他,转身招呼千凝坐下,“这位是在下好友,罗门帮杜三钱杜帮主,钱豹子,这是千凝,我朋友。”
千凝双手合十:“杜施主幸会。”
杜三钱一面举着酒杯:“幸会幸会。”一面甩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晋琼。晋琼回了他个简单粗暴的眼神:闭嘴喝酒。
她席地而坐,大手一挥:“织霞,上酒!”
苍穹残月之下,广陵已是万家灯火,夜市尽开,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的嬉戏声充盈于空。
千凝捧着茶杯,正襟危坐,仔细地听着晋琼与杜三钱天南地北的侃大山。你一壶我一碗,从帮内事务聊到各自生意,又从各派功夫扯到当下实事,夸奖了一番百姓的勤劳勇敢,又讽刺了一通朝廷的不作为。千凝浅了一口茶,若有所悟,原来这便是喝花酒啊,并没有师父说的那般不堪,反而觉得有点儿意思。
“千兄弟,我说你坐到窗边那么远作甚,嫌弃钱豹子我不够斯文?”杜三钱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
晋琼靠在织霞的怀里,摇摇头:“不对,我猜小千凝一定是在盘算着,若是姑娘们扑上去,他从二楼跳去逃生的机会有多大。”
捶腿的姑娘嘟起嘴:“玉郎怎么把我们说得像洪水猛兽一样啊,有那么可怕吗?”
“对呀,有那么可怕吗?”这话是对着千凝说的,“小千凝,来,坐这儿,我就告诉你,我跟钱豹子是怎么认识的。”晋琼拍着手边的位置。
说到这个,千凝还真有兴趣,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怎么就成了至交好友?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勉强,他还是抱着强烈的求知欲挪到了晋琼边上。
晋琼对他柔和一笑闭上眼,织霞给她揉着太阳穴:“是哪一年的春夏秋冬记不清了,我从刚从峨嵋回到江城,还没进城门呢,就让一伙要买路财的给拦住了,这里面就有那个不长眼的。”
杜三钱“哼”的一声别过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
“我说‘要钱没有,要命来拿’,估计他看我上了我的美貌,就对我说了那句老掉牙的台词
‘那你就跟我上山当我压寨夫人’。”
杜三钱“哼”的一声别过头,白眼一翻。
千凝不自觉地抓住晋琼的袖口:“然后你就跟他去了?”
晋琼乘机摸了把他细滑的手,高深一笑:“我看见前面有个酒铺,便跟他说‘咱们俩斗回酒,你要是赢了我跟你走,输了,你的山头就归我了。别告诉我,你连个小姑娘都怕。’”
杜三钱默默的在姑娘的裙角上蹭掉了眼角的泪花。
千凝目光躲闪,握着自己刚被吃了豆腐的手,却还不忘追问:“输赢如何?”
晋琼若无其事地摸着下巴,仔细的回想了片刻:“喝到最后我已经忘记了,就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他寨子里。这家伙和他那帮兄弟让人揍得七荤八素的,我看着都觉得惨,也不知道谁下手这么黑,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我问他谁赢了,他就背了个包袱离家出走了,于是我就在他山头住下了。”
说到这里杜三钱终于忍无可忍,抠着桌角咆哮:“除了你还有谁下手这么黑出手这么重! 输了不认账,喝醉了就打人,还霸占了别人老家!”
晋琼连忙坐起来递给他张手帕,“乖,不哭啊,你肯定记错了,像我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千凝,一副“我真的是好人”的表情。
杜三钱扯过手帕擤起了鼻涕:“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一路被追着打,那晚上真是老子这辈子的噩梦。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是我单方面被打,唉,罢了不许再提伤心事了。千兄弟,今日你我相识一场,这杯酒我敬你。”
“杜施主,我不会喝酒,可否以茶代之?”
“除了表表,哪有人生来就会喝酒的,还有别老是施主施主的叫,听着真别扭,爽快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
千凝难得露出了笑容,鼻梁高挺,酒窝深璇,光是他俊朗的侧脸,晋琼看得心口都酥了,他怎能这般美好,单单是坐在那里,就让整个群芳笑对她都没了吸引力。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辛辣无比,“杜大哥,只是我还有一问,您口中的表表究竟是谁?”
杜三钱仰头长笑三声,“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你可知道晋琼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辣手摧花一只女表’?”
“瞎扯!”晋琼哐的放下酒坛,“本大爷明明是‘'玉手怜花一枝表’。”
杜三钱耸耸肩看着千凝,脸上写着:这下你懂得了吧。
又是几坛子酒下肚,晋琼“不胜酒力”倒在千凝身上,一颗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再顺势环住他的细腰:“小千凝,你都喊钱豹子大哥了,快叫我声姐姐来听听。”
天晓得喝了那杯酒后,千凝早已觉得灼热难耐,头脑发昏,只是一直在强装无事,如今被她这么一推,直接靠在了身后的墙角。那人还不依不饶爬到他身上,一手攀着他的肩,一手勾住了他的下巴,绛唇轻启,酒香醉人:“快叫姐姐,不然我便亲你。”合着哪边都是她占便宜。
被她这么毫无间隙地贴着,他想推开却见她香肩半露,便更不敢碰她,只得将头侧开。可一闭眼,脑中竟然全是她娇艳的眼,和素洁的颈。
原本只是打算稍稍戏弄他一番,可他满脸的羞愤欲死,晋琼看得更觉心痒,只想好好蹂|躏一把。关于忍耐力这玩意儿,大概打从她出生起,就落在娘胎里了,况且肆意妄为惯了,把握眼前风景就是她做人的信条。
所以,眼前是千凝似樱瓣粉嫩的唇,她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千凝在在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琼——”
哪知“姐”还未叫出口,唇已被人封住,他顿时瞪大了眼,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唇,如她想象般的温热莹润,舌尖一舔,这似云朵的触感就叫她把持不住。托住他略为僵直的后颈,她更进一步,他滚烫的呼吸让她狂躁,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最美妙的,是他口中的残酒。她一路攻城略地,搅得他早已瘫成一片。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旁人早已静静退去,只留下一盏娇弱的烛火。
好不容易,晋琼才舍得放开他,千凝瘫倒在地喘息着,迷离地望向她。她半撑着身子,靠坐在他臂边,玄发铺地,麻衣已乱,却丝毫不见狼狈,丹唇含笑,目映烛光,美得惊心动魄而不自知。他的心狂跳不止,想要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得颤抖着握住她的玉腕,低低叫了声:“琼姐。”
晋琼瞬间如坠凤池,满腔怜爱,再难自抑,垂头,与他四目相对:“千凝,我喜欢你。”
少年初历人事,处处不得要领,只会学着她的模样,笨拙地回吻抚摸。晋琼环着他的鹅颈,跪坐在他身上,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他如炙铁般的灼热,在她身下来回游走,却不知该如何前进,只能埋首在她胸前,一次次唤着:“琼姐、琼姐。”
晋琼捧起他的头,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一下,探手扶住了他,缓缓的,一点一点带他走向密林深处。千凝低吟一声,终于将她推倒在地,急不可耐的动起来,晋琼连忙攀住他的肩:“好大,慢些、慢些。”
千凝粗喘着放慢了速度,晋琼伸手抹去他额头细密的汗珠,眼中波光流转。
楼外笙歌暂歇,楼内人影交叠,灯台烛火燃尽,月下此夜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