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惊梦（1 / 1）
谁会想到夏花盛开的热烈瞬间，可以融化冰雪。--作者
苏格兰初夏的天气是最怡人的，天空湛蓝澄澈，偶尔有一些白云，不经意地聚散着，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古堡则在碧树鲜花的包围中生机盎然。
大卫满怀期待地对语安说，“晚秋姐的公司马上就要来活动了，她肯定也会早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到炸酱面和手撕鸡呀？”
语安调侃着：“你就想着吃。”他心里也微微有些期待，自己都莫名其妙，想到晚秋回来，心情怎么会这么好。
晚秋在公司同事到达前两天到达，住在一家酒店式公寓，就在大卫和语安的宿舍附近，到了以后就十分忙碌，做各种各样的准备，直到第三天，晚秋说晚上一起在语安他们的宿舍吃饭，她让大卫把门钥匙放在酒店前台，方便她取了开门做准备。晚秋抓紧时间做完了手头的事情。拿了钥匙来到宿舍。上次来她就发现两个男生的宿舍有多麽的凌乱！但收拾的时候发现语安对自己的个人区域还是颇有洁癖的，只要是干净的书桌，床铺和衣柜，肯定是他的，另一个，肯定是大卫的。就像大卫说的，父母老师只教会他如何考试，怎么生活要靠自学，但娶媳妇之前，他也懒得学。
晚秋慢慢地收拾着，把卫生间彻底打扫干净，然后开始收拾厨房，厨房的窗户正对街道，她收拾了有半个小时，总发现路对面，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华裔老妇人，向这边张望着，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又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面熟，一下想起，在房里的什么地方看见过老人的照片，她进了卧室一看，是语安床头的照片，难道是语安的妈妈？她又拿着照片，透过窗户比对了一下，以免认错人。确认了以后，她想老人是一定念子心切，才会忍不住千里迢迢想见一面。想起那晚语安竟然在她面前落泪，她觉得一定要帮忙这对母子和解，人生有多少时间给一对母子相守在一起呢？她赶紧把厨房里的东西放好，整理了一下自己，下楼，向那位老妇人走去，老妇人看到她，有些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晚秋说：“你好，老人家，我叫何晚秋，是语安和大卫的朋友，如果我没猜错，您是语安的妈妈吧？”
语安妈妈立刻说，“哦，我是。”然后马上解释说，“我就是来看看，提前没有跟语安说，而且我明天就要走了。”晚秋理解语安妈妈的心情，做母亲的就算话说的再严厉，也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这几年不见，一定非常想念语安，可是又怕再见面会彼此伤害。于是，她忙给语安妈妈台阶下，“伯母，我常听语安提起妈妈做的东西是最好吃的，他一直很想念。”语安妈妈听晚秋这样讲，特别激动地看着晚秋，“是吗？他真的有这么说吗？”晚秋认真地点头:“我正在准备晚餐，毕妈妈可不可以指导一下？”
“好啊，我来帮你，还好我的航班是明天早上的。”
“太好了。”语安妈妈，一到厨房就开始忙碌起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反倒是晚秋有点无事可做，她灵机一动，发语安一个短信，帮我准备一束红色康乃馨，下班带回来。他们准备基本停当，语安和大卫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两个人就在桌前喝着茶，聊天。语安妈妈显然有些紧张，晚秋说：“妈妈把语安教育得真好。”
“哦，怎么讲？”
“我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语安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语安妈妈又骄傲，又嗔怪地说，“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是最乖的，就是唉，你知道，我就说了几句，他就负气来了英国，说是不成功不回台湾，可如今都两年过去了，我其实不需要他成功，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可安琪那个女孩子，一看就不是很安分的女孩子，我就是担心他仓促决定，将来后悔。唉。”
“我理解，要是我的孩子，可能我干脆就把他锁家里不让出门。”晚秋说得语安妈妈笑了。“哎呀，那我哪舍得，你不知道语安他，从小是又调皮，又乖巧，老师又气他，罚他，但又喜欢他。”语安妈妈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停，语安小时候怎么调皮，怎么挨罚，如何好心帮人，又自己受苦，还大大咧咧地像没事人一样，种种故事都讲了一遍，“哎呀，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啰嗦的不得了。”
“没有，我很爱听。”
这时门锁咔哒一声，语安先进来，一边走，一边说，“晚秋姐，你要我买这个？”他突然愣住了，看到了晚秋身后的妈妈，晚秋及时地让开，语安鼻子一酸，忙走上前，和妈妈拥抱在了一起，晚秋和大卫无不眼睛湿润，大卫看了一眼晚秋，竖了一下拇指。
语安妈妈推开儿子端详着，“瘦了，也黑了。”语安说：“哪有呀，你每次见我都这么说。”语安看看手里的康乃馨，回头看看晚秋，晚秋点点头，语安把花交给母亲，“妈，我之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我不孝，这花送给您，我向您赔礼道歉。”
语安妈妈笑了，“你哪算得那么准我会来呀？”随即看向晚秋，说“晚秋，谢谢你。”晚秋灿烂地一笑，语安从来没看见晚秋笑过，猛然一见，一时失神，晚秋张罗着布筷吃饭，大家欢天喜地地坐在一起品尝语安妈妈做的菜，语安买了麦啤，晚秋说明天工作忙，反而没喝，语安妈妈还要回酒店收拾东西，所以九点刚过就要离开。语安送妈妈回酒店，路上妈妈小心地问：“安琪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在别的城市，离我这里还要开车2个小时，我们周末才会见面。”
“噢，那下次妈妈来了，安排见一下。”语安感激地看着母亲，点了点头，语安地妈妈又说？“你这次真的要特别感谢晚秋，要不是她细心，我可能还是悄悄地走了。”
“妈，都是我不好。”
“妈了解，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来得及就来机场送送我。”
“妈，我明天一定来送你。”
“好。”语安送好了妈妈，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宿舍，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两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他想起了晚秋的话，妈妈的爱就像温开水，朴素而纯净，而且纯粹为了孩子的幸福和快乐。
他快步上楼，刚好，晚秋还没走，他上前给晚秋一个大拥抱，搞得晚秋很不自然，“晚秋姐，谢谢你，我太高兴了。”晚秋没做好准备，有些尴尬地推开他。
正在这时语安的手机想起一个独特的铃声，大卫摇头笑笑，晚秋看着大卫，不明所以，大卫说：“虐美人来电，准没好事。”
电话里似乎传出女孩子哭泣的声音，语安先是皱着眉，然后急急地答应着：“我马上去，你等我。”大卫说：“兄弟，你看几点了，明天一早你不是还要赶回来送你妈妈。”
“那我开车去。”
晚秋突然严厉地说：“不行！”大卫和语安吃惊地看着晚秋，晚秋知道他们误会，忙说，“我是说语安喝了酒不能开车。”
大卫说：“那怎么办，你们别看我，我也喝了酒，我不喝酒都开不好车，但语安，我打赌，肯定没什么大事，你明早请假坐火车去，开车去都由你，今晚真的没必要。”
语安皱着眉说“不行，我无论如何得去。”大卫说：“要不晚秋姐你？”晚秋咬着嘴唇犹豫着。语安说，“不要紧，我其实喝的不多，我的事情不能麻烦晚秋姐。”说着就拿着东西要下楼。晚秋一直低着头，她不敢答应，因为她不敢开车，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开车。可是看到语安走出去，她突然有一种恐慌，仿佛语安会出什么事一样，她冲了出去，追上语安，夺过钥匙，“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你妈妈着想，我来开，你在边上提醒我，毕竟是英制，我不是特别习惯。”
晚秋上了车，还好是辆自动挡的车，她马上适应了，心里跟自己说什么也不许想，就启动车开了出去，晚秋，一改从前优雅从容的作风，紧张得都快把自己嘴唇咬破了。语安注意到晚秋的紧张，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坚持这么晚要去安琪那里，一直小心翼翼地帮晚秋指点道路，别的话一句不敢多说。直到上了高速，看到晚秋的脸色缓和了，才不好意思地说，“晚秋姐，对不起。”
晚秋说，“出什么事了？”语安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只是哭，说要马上见到我。”
晚秋心里想，看来这不是第一次。
语安又补充说“她因为成绩不好，没能在爱丁堡读书，我也没帮上忙，是我不好。”晚秋觉得不了解，也无从安慰，于是专心开车，两人也没话，“有放古典音乐的台吗？”
“有的。”语安打开收音机，熟练地选择好频道。刚好放的是莫扎特的如歌的行板，晚秋顿时觉得放松了不少。开了一个小时以后，语安坚持让晚秋停下来休息一下，晚秋把车开进了休息站，她找到一个黑暗中的位子，下车点起了一支烟，语安头一次看晚秋抽烟，心里觉得很愧疚，就忙着去给晚秋买咖啡。咖啡买回来，晚秋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等他，晚秋道了谢，又开始开车，好不容易在子夜12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开到了安琪所在的酒吧。
这时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跑出来对语安招手，她长发垂腰，眼睛大大的，一笑带两个酒窝，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见到语安她高兴地说，“我就跟他们讲，我只要让你来，你肯定会来的。”语安疑惑地问，“你没事？”
女孩说，“没事，就是他们都想见你有多帅。”
语安有些生气：“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明天要上班的。”
女孩撒娇地说，“哎呀偶尔翘一次班不要紧的嘛。”突然安琪发现了车里的晚秋，一愣，“她是谁？”
晚秋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大卫的女朋友，他们都喝酒了，所以我开过来。”
“原来是王大卫的女朋友呀，他可是一毛不拔的人，你和他谈朋友，还这么晚了帮他送语安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呀？”
语安非常气愤地看着安琪，“安琪，人家好心帮忙，开了两个多小时，你怎么这么说。”
“我管不着，她自己愿意的，再说，你来带她干嘛？扫兴。”说完头也不回往酒吧里走，语安回头对晚秋说，“对不起，她有口无心。”
“夏语安，”安琪在里面不耐烦地叫着，然后扭头进了酒吧。
晚秋说，“你放心，我准能找到地方过夜，再联系。”说着要开车走。这时，安琪非常不高兴地又出来了，说：“他们都散了，我也走了。”晚秋大大咧咧地说，“好啊，我先送你们俩回住处，然后，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天语安你回去吗，？”语安说，“不行，你这里不熟，我帮你你找好酒店，再开车走，明天早晨五点半，我来你酒店找你，我不想耽误送我妈，你在路上好好睡一觉。”
“好的。”
安琪一听是送语安的妈妈，没好多说什么，很快晚秋通过网络找到附近的酒店，住了下来，语安才跟安琪走了。安琪是和人合租的，房子也很小，她拉住语安就抱怨，“怎么了你？嫌我不讲理，你怎么不说，你害我留在这个地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语安只好软语安慰，毕竟是他当初负气离开台湾，以为在英国可以有所发展，结果种种原因，停滞不前，直到今天，他对安琪很愧疚，安琪又是喜欢吃喝玩乐，寂寞不得的人，虽说当初是她怂恿语安来英国发展，但是当初的美好爱情早在每天的平淡生活里磨的快没了。安琪洗好澡，已经快两点了，语安因为白天工作，又折腾了一个晚上，还要早起赶回去，所以先在沙发上和衣迷糊着了。安琪不罢休，闹着要和语安在一起，语安实在给逼急了，说，“安琪，还有三个小时，我还要开车回去，我周末一定来陪你好不好？”
安琪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床睡了，结果一到床上就睡着了。语安倒是给逼的又清醒了，他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继而又担心自己早上起不来，于是干脆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拿好东西出门，开车到了晚秋休息的家庭旅馆外面等着。初夏的晚上还是有些冷，他看到一个房间还露出微弱的暖光，下意识里觉得应该是晚秋。这光虽然微弱，但是很温暖，过了一会儿，语安就在车座上睡着了。
房间确实是晚秋的，她一直习惯留一盏灯在床头，万一Vincent深夜回家就不会磕磕碰碰，出了事情之后，她还一直留着这个习惯。晚秋害怕睡过了，上了三次不同间隔的闹钟，第一个响了，还早，不到五点，不过她还是起来洗漱了一下，收拾好，走到窗前，可以看到远处微弱的晨曦，语安的车竟然在楼下，这时，她看到语安下了车，伸展了一下，然后靠在车边，挺拔的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侧影，在微弱晨曦的映衬下显得十分俊美，语安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双唇紧闭。晚秋看着看着，拿起书包里常带的相机偷偷打开窗户拍下了这个镜头，很庆幸语安好像没有察觉。然后她拿起行李，准备了一下，走出了旅馆。
语安看她这么早下来，抱歉地笑笑，帮她打开车门，晚秋探寻地问，“没事了，你怎么来这么早呀？”
语安叹了口气说，“我想早点回去，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来了，实在太好了。可是我们应该在六点半才能有早餐，真对不起了。”
晚秋坐好以后笑笑说，“你没我有经验吧？”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三明治，“家庭旅馆就是好。”又拿出了个保温杯给语安倒了一杯茶，“将就点，我不爱喝速溶咖啡。”语安喝了一口，立即赞到：“冻顶乌龙，好久没喝这个了。”
两人简单地吃好开始上路，早晨，随着日出，远处大海和朝霞有着撼人心魄的壮丽，看着这样的景色，让人仿佛可以听到风笛那悠扬而又强劲的乐声。晚秋凝神窗外，看了好一会，发现语安在注意她，她喝了口茶，打趣着说，“做善事还是有回报的，这样喝着茶，看着美景，坐着帅哥开的车，真是享受。更难得的是，我们应该是今天头两个看到这么美丽风景的人。”语安笑了笑，“你真是乐天派。”然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有点狼狈的自己，胡子没有挂，因为没睡好，眼底还有血丝，“我哪是帅哥，我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无可奈何人。”
晚秋看到语安有点低落，就说，“其实现在是老天给你更多积淀的机会，只要机会一到，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有所成的，到时候你就该庆幸今天吃的苦了。关于安琪，需不需要我给点建议。”语安诚恳地点着头，“你知道对女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有安全感，你不能怪安琪虐你，只怕你自己的态度才是她虐你的真正原因，昨天她奚落我，也是因为你，她一直在观察你对我的态度，还有我对你的态度，如果你特关心我，我就进黑名单了。”语安听着，觉得晚秋说的很有道理。安琪的事自己一直回避着，一想起来就觉得无比疲惫，其实他到爱丁堡工作，也是因为不自觉地想回避，想两人之间拉开距离，但一直这样耽搁着，对安琪实在不公平，安琪肯定早已察觉，只是还抱着最后一根稻草，舍不得放手，两个人都很累，但由于惯性，一直将就着。晚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一路走过来想来是很不容易的，即便缘分不到，也要尽量善待对方，但求无愧于心吧。”
语安非常感激地看了一眼晚秋，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车中紧接着一片寂静，语安反复地体会着晚秋说的话，晚秋似乎也很享受两人之间无声的境界。有些话似乎不必多说，对方已经明了。语安再次打开收音机里古典音乐的频道，播放的是巴赫的作品。语安从后视镜里看到晚秋凝神欣赏着音乐，海风拂动着她的乌发，语安觉得晚秋的侧影美极了，让他想起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年轻圣母。
随着太阳升高，车厢里开始变得温暖，语安又想清楚了安琪的事，心情开始轻松起来，但是一阵倦意袭来，他赶紧拿出口香糖大嚼起来，过了一会，突然听到晚秋大喊小心，他一下惊醒，海边的路双向车道间没有隔离墩，车此时已经开上了逆行道，迎面一辆货车呼啸而来，晚秋睁大了眼睛，这又是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