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迟钝(1 / 1)
莫虑反应极慢,平时说话就不是玉谪羽的对手,更勿论现在。他眨了眨那双眼,似乎没有听清,模样也越来越无辜,引得玉谪阵阵轻笑。也不管身上衣服被弄脏,从莫虑怀中结果分量不多的柴火抱到自己怀中,空出的那只手牵起了莫虑的手,将他带出了林子。
溪边的火堆火已不旺,玉谪羽放下柴火,蹲下身子添柴,莫虑被他拉着也蹲下,静静地看着。火又烧的旺了起来,玉谪羽掀开盖子,鲜甜的米香和着野菜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得粥已经咕咕冒起泡,玉谪羽又重新盖起。
“你如今就像个孩童!”玉谪羽转头看向莫虑,看他披散着的头发上还沾着树叶,不免笑道。将人拉到溪边一块大石上坐下,一手搭上他的手腕,探着他的脉象,将自己的内力缓缓送进莫虑体内,如此动作之后的景象,也算得上神奇了。当那如轻风般的内力在莫虑体内一个周天过后,莫虑的肤色便以人眼可见之速恢复了从前的莹白如玉,那一头青丝也重新黑亮柔顺,竟连之前粘上的树叶也粘不住滑了下来。重回容貌的莫虑,再配上这一迟钝过后的神态,真是我见犹怜!
莫虑看着自己那双莹白纤长的双手,虽占有脏污,却与之前明显不同了,疑惑地看向做了这一切的玉谪羽。
玉谪羽也不卖关子,说道:“我做的易容丹,原是有解药的,不过你身体特殊,如今又这种情况,只能以我内力化解。”
“你曾说你的内力便是一种药?”
玉谪羽心中暗笑,这莫虑变得奇怪之后,倒是不再总遵循那些曾经牢记的规条了,昨晚才说不能有好奇心,今日就问东问西,不过,还是今日的莫虑比较惹人喜爱些的。
玉谪羽能认真回答问题自然是不可能,莫虑只听他玩笑开口,“这是我的独特能力,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莫虑疑惑依旧,还想再问,玉谪羽却早已在将莫虑当做孩童中找到乐趣。弯腰便将随身的雪白帕子清洗干净,轻轻为莫虑清理起来,那如玉的脸庞上留下的脏污被擦拭干净,又拉得莫虑也弯下腰来,将他的双手也洗的干干净净。玉谪羽又理了理他披散下的极长头发,本想为他梳好,却见他那身浅青色棉布衣衫早已不能穿,便道:“你去马车中换一件衣服下来,就我昨日买的那些棉布衣服就好。”
莫虑也如之前那样,半晌才点头,缓步走回到马车上,不多时,便见一绝世男子,一袭白衣,如瀑的青丝散在身后,动作稍显缓慢的下了车,只不过缓慢如此更显得那人姿态之优雅,姿容之绝世!玉谪羽一手撑在了大石上,挑眉看他,果然莫虑这等容貌,一身白衣更显倾世绝尘,即使那衣物面料普通。
玉谪羽招了招手,言道:“过来!”
莫虑依言走了过去,那一身绝世之姿,仿佛踏云而来的仙人,当真绝尘到极致了。
待莫虑走来,玉谪羽又拍了拍身侧的大石空处,说道:“坐下。”
莫虑又依言坐下,却是坐在了玉谪羽身侧,玉谪羽将他身子挪了个方向,使莫虑背对着自己,修长双手就作为梳子,梳起莫虑的那头青丝来。
玉谪羽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力度也拿捏得刚刚好,就如同头部在被按摩,莫虑被如此对待得十分舒服,却又想起玉谪羽之前的话,问道:“你如此待我,是将我当成孩童了么?”
玉谪羽手上动作不停,改不了调笑的性子,“自然,你如今模样与孩童也没什么区别了,我还不如将你当做孩童养养看。”
莫虑沉默,就由着玉谪羽为他梳发。
玉谪羽见他不再说话,虽觉不可能却还是问道:“我将你当做孩童,你生气了?”
莫虑想摇头,却又发现他的头发正被玉谪羽梳着,那双总是没有波动的眼起了波纹,回道:“没有,只是从未有人将我当做孩童过。”
自他有记忆起,他便住在落雪山顶,身边只有一位教他如何自理的老仆,那老仆心性极其沉淀,莫虑受他影响,自小就修身养性。之后他爹教他习字,他便在为如何控制身体内的寒气而学习心法,莫氏习武心法除姓莫之外,无人可看,这心法还是他爹教会他习字之后一点一点自行学习的,这看似不可能的事却是他真实所经历的。他长至二十岁,从未被人以孩童对待过,莫氏一族生命太短,并无时间浪费在孩童时期,这是他爹所说的。莫虑从无怨怼,生来就是极淡的性子,只是遵守莫氏家规,守护落雪殿而已。
“是么?”玉谪羽眼神悠远,也想起他的孩童时候,他自小聪颖,师父又总盼以最短时日教会他学识,也从未有人将他当做孩童。梳发的双手力道越发轻柔,笑道:“那便由我来试试,不过你既已是孩童,万事要听我的,如何?”
莫虑眼神微闪,回道:“好。”
玉谪羽勾起嘴角,这是莫虑第二次答应听他的,莫虑本性纯然,纯然之人自然极重承诺,即便他如今脑子混沌不清,人却是有记忆的,不怕他耍赖,便道:“如此我先叫你做第一件事,将你的雪缎递给我。”
莫虑毫不迟疑,抬起绑着雪缎的左手,袖口滑落,那节莹白的手腕露在外面,雪白的雪缎缠在如玉的手腕处,真是极美,莫虑右手纤长手指搭了上去,轻轻拆解开来,丝带般的雪缎被解下,缠了一晚的雪缎上竟是无半点折痕。玉谪羽看着这一串动作下来,也不免闪了神,身子前倾,伸手将雪缎从莫虑手中抽走,如此动作如同将莫虑半揽在怀中,轻轻为莫虑竖起头发,用雪缎绑缠几圈,打了个结。
轻轻拍了莫虑的肩膀,说道:“好了,我们去吃早饭。”
说罢,便从大石上站起身,回头就见莫虑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抬步便朝煮着野菜粥的火堆走去,而莫虑依旧亦步亦趋跟着。
玉谪羽将锅子从火上拿下,掀开盖子,还咕咕冒泡的野菜粥便出现在两人面前。玉谪羽拿起一旁的两只碗,碗中还盛有水,递给莫虑一只,说道:“这是盐水,先拿它漱漱口,我们再吃早饭。”
莫虑依言做了,剩下空碗时,玉谪羽又拿走了他手中的碗,为他盛上热腾腾的野菜粥,竟真如哄孩童般轻声道:“慢慢吃,小心烫着。”
莫虑也如同孩童一般,天真的眨眼,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喝着。
如此模样的莫虑,真是令玉谪羽心中柔软了不少,这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爱憎分明之人,大爱或大恨,在他不喜落雪殿之时,他连落雪殿的一切都不想知晓,如今他将莫虑当做朋友,莫虑如今这模样也是他的过错,自然待他极好。
一顿早饭虽简单却也吃得尽兴,莫虑神情不清却不影响食欲,之前被玉谪羽的医治成效还在,吃了两碗粥下去。玉谪羽收拾好一切,便准备带着莫虑出发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为两人各自贴了一张假脸,恢复容貌没多久的两人又成了之前平凡模样,莫虑看着他那没有变化的双手,有些疑惑,“之前你的易容丹岂不是白费了一颗?”
玉谪羽理了理身上新换上的蓝色棉布衣衫,之前的那件已经弄脏,抬起眼,恢复之前慵懒调笑模样,答非所问道:“你今日怎的这么多疑问问出,不需要灭去你那好奇心了?”
又是冗长的沉默,好似莫虑一旦遇到这个问题,便会无话可说,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玉谪羽就不信,会有人斩断所有好奇,有些事,越是强要斩断越是斩不断,这些例子他看了太多。
或许是莫虑如今这副迟钝模样意志较为薄弱,莫虑终是开了口,“我也不知,这几日我也看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事物,却也未有一探究竟想法,我唯一想了解的,不过只有你而已,我又想起你当日在画舫与我说的那句,与其总是想不通你的事,常常不问出口也会成为执念,反而越发想知晓,如此还不如向你问出。”
玉谪羽看着如此直白的莫虑,调笑道:“看来此次我的失误,竟误打误撞将你难得开窍了一回,看来我下回还得多失误几次。”
话虽如此说,玉谪羽可未真打算如此,莫虑身体特殊,这次也是他好运,并未给他带来危及性命之事,否则他真是白学了这一身医术了。
伸长手臂将手指搭上莫虑的手腕处,细细诊脉起来,果真如他推断那样,莫虑症状不重,只是暂时混沌几日,这药暂时也用不了,只等莫虑自行恢复。
得到莫虑的回答,玉谪羽也细细解释起他的用意来,“你如今身体有异,我不便再在你体内留下何种药物,遂将易容丹的药力化去,近几日我给你的药丸也要停止服用,晚间的施针也是如此,直至你恢复过来。”
莫虑点点头,未有异议,复又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四处行医么?”
“正是,我儿时便曾跟随师父四处游历,师父偶尔会在哪家医馆做大夫一段时间,我那时就觉得这没有意思。游医多半行走于市井,许多还是自学成才,一些土方药方,多是被一些自认为正统的大夫所看不起的,师父盛名已久,自来就不爱做这些,自然不会带我做这些。待我出师,师父便随我自己四处走动,我总爱打扮的朴素一些,学那游医走南闯北一番。游医有游医的好处,你的生活太过乏味,我想你多看些东西,”玉谪羽看向莫虑,眼中是他也未曾发觉的柔和,问道:“你意下如何?”
莫虑静默良久,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