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下扬州(1 / 1)
端木渡被一种痒痒的感觉惊醒,睁开眼,看见王秀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正在用狗尾巴草挠他的鼻子。
端木渡作出凶恶的表情,孩子大叫一声,欢笑着跑走了。
他爬起来,弹弹身上的泥土,抬头看见王秀和邓通两人正站在一块巨石上眺望。
昨天,困厄一解,几人都觉得困倦万分。也不赶路,随便找个避风处就睡了。所以此刻,他们还在之前的矮山的山顶。
端木渡也跳上巨石眺望。
山下已经被烧成一片漆黑。一株枯树位于在漆黑的中央,树冠早已不见,树干漆黑,正徐徐地冒着烟。
王秀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等妖树,恐怕只有高人来了,才能根除。”
邓通道:“老夫下山,就遍寻天下仙人,求个斩草除根的法子。”
端木渡想起了无伤,但他只是伸了个懒样,笑嘻嘻地道:“不论如何,我等算是保住了性命。”
一行人观望了片刻,便一起下山,一到镇上,就找馆子吃饭。几人狼吞虎咽,引旁人侧目。
附近的位子上,有人则在谈论天狗食月之事。
“……昨日睡得早,却没见着,可惜……”
“这次天狗食月,真是古怪,竟有黑云遮月……老家人说阴气重,硬不让我看……”
“的确古怪,你们不知,今早有人说西南的那个空村,起了一把大火,整个烧成平地。”
“果真?”
“还能骗你……清早去打柴的都看见了!”
“烧得好啊……那么个鬼村子……真怕人……”
几人吃饱了,总算有力气说一说下面的行程。邓通号称淮扬大侠,要回扬州,王秀去扬州投奔亲戚,端木渡虽去莫干山,但若沿运河而下,倒也经过扬州。这么一对,发现大家居然同路。于是几人一起来到渡口,正赶上一艘去往扬州的大船。
邓通在各地都有好友,于是借了一些钱财,包了船的后半部。出发这天,端木渡和王秀等早早上了船,而邓通直到船开前一刻才匆匆赶到。
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我约了几名江湖朋友去了昨日的村子,大家为我做了见证,又带了铁匠去,现场熬铁水浇灌树根,想来了暂时克住那鬼槐的妖力。”
王秀听了点点头:“金克木,兄台的法子虽非仙家御方,但是总比晾着不管要好。”
大船拔锚起航。一路顺风顺水,两岸风光如画,三个人又曾一起死里逃生,于是日日宴饮,夜夜笙歌,吸引了船上的其他客人也来结交,于是更加热闹肆意。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船主不禁啧啧称奇。
眼看扬州渐近,端木渡心头升起一丝别绪,杯中之酒似乎也没往日之醇香。这日席散,船上的人都去睡了,他独坐船尾,听着船桨缓慢的滑动声。江风和煦,水鸟轻捷,残月如钩。
身后传来脚步声,端木渡并不回头。
邓通走到他身边坐下,长叹一声道:“萍水相逢无定居。同在他乡,又问征途。离歌声里客心孤。”
端木渡笑道:“看来前辈也是性情中人。”
“不日便到扬州,老前辈我喜欢某个小子,特来提点一二,以防他日后不小心丢了性命。”
端木渡转头看着他,邓通鱼尾纹深刻的眼睛里,竟有些慈爱。心中有些感动,道:“前辈想要说什么,小子我还是能猜出一二。只是别离在即,他若与我无碍,我又何必刨根问底?再说,那日求三昧真火之时,前辈不是看出来了吗?我这等贪生怕死之辈,怕做不出舍身为人的义举,何有生命之忧?”
“哈哈哈,你若贪生怕死,也不会折返来救我。若你为了三昧真火,自戕丧命,我邓通反而看你不起!好男儿不怕死,但要死得明明白白!”邓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子,我虽与你相处不到一月,但观你人品、性情、武功,前途无量,恐怕再过个三四年,江湖之上当有威名。那时,可莫要忘了我这糟老头子。”
端木渡哈哈哈大笑:“前辈忒看得起我了!在下性情散漫,爱名山大河,好寻奇探幽,威名固然好,但求不累自身。前辈莫要以为我清高,实在是不堪一雕。”
邓通无奈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扔给端木渡。后者惊讶地接住,端详那玉牌,只见上书篆字“淮扬客”三字。
邓通道:“老头子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你拿着这张玉牌,若丢了盘缠,没了马匹,当可解一时之急。”
端木渡也不推辞,笑嘻嘻地道:“原来竟是一张不过期的银票。”一拱手,“谢过前辈!”
邓通笑道:“油嘴滑舌!”说罢,径自回房了。
第二天傍晚,繁华的扬州城已在眼前。两个孩子兴奋地跑来跑去,王秀则邀请二人上岸,往他家中一趟。邓通也是大力邀请二人与自己同归:“船只在扬州要停靠一晚,左右无事,两位贤弟不如同我归家,也好设宴款待。”
王秀道:“扬州也是在下亲属的所在,怎好叨扰邓前辈。且小门小户,端木贤弟来往也方便些。”
眼看两人争论不休,端木渡笑嘻嘻地道:“两位不必再争论。离家多日,当赶紧回家团聚为好。这些日子在船上,夜夜宴饮,早已经足够了,两位走了,我正好可以睡个好觉。”
邓通吹着胡子:“好小子,这是要赶人?”王秀则一脸受伤的表情。
端木渡笑嘻嘻推搡着两人:“看,岸上二位的家仆亲眷已恭候多时,快快去吧,小弟我也是大人,不必担心!”
三人又吵了几句嘴,可能觉得这般推搡太娘气,邓通和王秀也不再强求,于是登岸而去。
端木渡将两人送到岸上。
王秀的两个孩子也明白要与这个大哥离别,两人拽着端木渡的袖子,磨蹭了好一阵才肯离去。两个仆人模样的人驾车来接他们。王秀将两个孩子哄上车,对端木渡拱拱手:“贤弟,就此别过。”
端木渡亦拱手:“就此别过,王兄好走!”
马车欲行,王秀忽然转头对端木渡道:“贤弟与火神有渊源,愚兄道行末尾,观之不透。只是,上古之神善恶难分,贤弟切莫养虎为患。”
端木渡听得有点不明白,待要追问,车夫却大喊一声“驾!”
车轮辘辘,很快远走。
端木渡又与邓通别过,约好到莫干山即飞鸽传书,这才又上船而去。
端木渡在船上呆了七八天,又换上马匹,不久便赶到了莫干山。
正值江南春雨,竹色如烟,花红遍地,端木渡见此,不由地放缓了催马。
在竹林间的山道上行走,渐渐地看见前方似乎有一辆车子,待走近,果然是一副牛车。车子上堆了些木料,一个穿着蓑衣的车夫坐在车辕上。
端木渡打马超过牛车,却听那蓑衣车夫喊道:“二师兄!”
这声音忒熟悉,端木渡转头:“小七?!”
车夫站起身,脱到斗笠,露出莫小七那张娃娃脸:“二师兄,你可回来啦!”
端木渡道:“怎么拉着些许木料?师傅和师伯怎么样了?”
莫小七看见端木渡兴奋得双眼发亮,一听第二个问题又暗淡下来:“哎,你看我拉这些木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几个师兄弟都在想办法调节这个事儿,有去峨眉山请师祖的,也有去杭州请一壶居士的,我年纪小,便被大师兄留下来修葺房屋。”
听到修葺房屋,端木渡心中一凉,看来师伯这次都闹了大动静。但这等细枝末节他暂时略过,问:“师伯现在如何?师傅呢?师傅娶的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姑娘?”
小七撇撇嘴:“二师兄,这事儿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吧。”于是,一人赶车,一人骑马,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论起这事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