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十九）（1 / 1）
（一）
“——小枫？”
枫的同班同学亚美轻轻地推了下她的肩膀，将她从失神中唤醒。
少女的眼中重新有了焦距，恢复了神彩，“班会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亚美拖长了声音，满心无奈，“无论怎么说，这是最后的班级集会了，好歹认真听一下啊。”
枫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小声地念了句“太好了”，站起来开始收拾书包。
亚美抓住了她的手腕，疑惑地开口：“你等等，你现在收拾书包是想干嘛？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参加毕业仪式呢。”
枫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露出了一个假笑。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不去。
“没错，那就是我的想法。我要翘掉毕业典礼，所以毕业证书就拜托你了。”枫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
“翘掉毕业典礼？你是认真的吗？”亚美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究竟是多重要的事情让你要这么做不可？”
枫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看着她，分外认真地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事情。”
看清她的表情后，亚美怔住了。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但是她们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了，初中和高中都同班。亚美是鲜少的几个陪着枫走过双亲去世那段黑暗日子的人之一。
而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好友脸上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只这么一个表情，亚美就投降了。
“……好，我知道了。”
“谢谢啦。”
看着枫脸上的笑容，亚美感觉告诉老师小枫不会出现在毕业典礼现场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才怪啊。
（二）
枫参加了另一场毕业典礼——隔壁中学部的毕业典礼。
中学部和高中部的毕业典礼居然在同一天，这不科学的设定让枫纠结了很久。最后她决定去参加三个少年的毕业典礼。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中学毕业的时候，看着身边同学和父母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合照的那种心酸感。她的毕业典礼已经不会有长辈来陪她参加了，那就让她以“长辈”的身份去陪伴他们吧。
——更别说扉间还是毕业生代表，会上台致辞。她怎么能错过！
为了混进毕业典礼现场，枫也是煞费苦心。她专门换上了她当年的中学校服，这才成功地潜入了礼堂中。
她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中学一年级的某男生对她说：“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我不小心迟到了。”枫一本正经地说着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小后辈说话莫名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2年B班。”
“原来您是二年级的前辈啊。”小后辈换上敬称，颇为失落地垂下头。
枫有些不解——她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打击人的话。不过她也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校长在台上宣布接下来的是学生代表发言。
一直在暗暗观察枫的小后辈自然没错过她那一瞬间亮起来的双眼。他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为自己的初次心动默默地点了根祭奠蜡烛。
（三）
在全校（女生）的注目之中，扉间不紧不慢地走上了讲台。他早已将演讲稿背诵下来，所以什么都没带在身边。
他站定之后，清了清嗓子，然后淡定地开始发言，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紧张。
一心二用是他的拿手技能。在背台词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台下的学生们。
他一眼就看见了柱间。他很有扶额的冲动——柱间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表情是什么鬼？他只是他的大哥，又不是亲爹！
斑坐在柱间旁边——毕业典礼的座位明明是按照姓氏排序的，天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能坐在一起。他感受到了扉间的目光，冲他笑了笑，然后扭头狠狠掐了一下过分激动的柱间。
扉间按捺着自己捂眼的冲动，迅速移开了视线。
他很快就发现了某个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枫正坐在最后一排，笑盈盈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扉间知道，凭枫的视力，她是肯定看不清他的。但是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笃定他一定会看到自己似的。
他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扉间回想起过去。他的族人不少，能被称为亲人的却不多，年纪比他大的也就父亲和大哥两个人而已。他记忆中的父亲严厉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亲人之间的关怀的只有柱间一个人。只不过他这个大哥有的时候……呃，又有点脱线，不算是典型的长兄。
现在，他在一个远离战乱的异世界，从一个不是忍者的普通女性身上，感觉到了仿佛来自于亲人一般的关怀——这是只属于他扉间的，与姓氏、实力、忍者身份全无关系的，纯粹的感情。
这近乎幼稚的想法让他略感羞耻，但是他无法忽视心中的喜悦。他感觉到自己是被宠爱着的，和这个世界大部分与他同龄的少年一样。
扉间的发言进入了尾声。
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身上。她从椅子低下拿出了一本漫画，扉间总觉得她的动作……鬼鬼祟祟的，所以才会注意到她。
看清漫画的封面后，扉间的声音第一次卡了壳。
——不听他发言这没什么，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这演讲稿写得无聊至极。在他发言的时候看漫画也没什么，因为他监护人也是个狂热的二次元迷。问题是，为什么那本漫画的封面上写着“柱斑”两个大字啊？
——原来他学校的女生已经先进到开始出真人同人本子的程度了吗？
他很快发现，自己真是图样图森破。
那女生慢慢地翻开了漫画，翻到了她之前看到的地方。然而，那一页上所描绘的，恰巧就是两个人赤|裸相拥的场景。
扉间表示：我第一次像今天一样痛恨自己的绝佳视力。
有大概两秒钟的时间，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目瞪口呆地站在台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乱如麻地继续发言。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到处乱看了，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台上。
散会之后，毕业生们纷纷难掩激动地走出礼堂，奔向父母亲人的怀抱。
直到这时柱间才终于找到了和扉间说话的机会。他调侃道：“你刚刚中途忘词了吧。这可不像你。”
扉间闻言，又回忆起了刚刚看到的画面，浑身僵硬。他暂时无法直视柱间和斑其中一人，更别说他们两人还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柱间心中不解，正想追问，扉间便生硬地打断了他，“我去找枫了，你们一会儿来找我们吧。”说罢，他逃似的窜进了人群。
柱间回过头去，用眼神询问斑。
斑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
在礼堂外面，枫随手拦下了一个毕业生，礼貌地搭话道：“你好，请问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斑吗？”
也不知这算不算缘分，她拦下的人恰好是曾经像斑告白的杏子同学。只不过，现在杏子同学已经是柱斑后援团的一员了，
听了枫的话，杏子油然生出了警惕之心。她隐晦地上下打量了枫好几次，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让她略感崩溃的猜测。
——面前这位，该不会是斑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吧？虽然她拒绝相信男神是这么渣的人，但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眼看着两人就要HE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一个角色出现。她会“不小心”把两个少年之间的事情暴露给长辈知道，然后长辈出面阻挠，于是他必们将历经千辛万苦，甚至还有可能走向BE的道路。
杏子被自己的想像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枫的表情变得愈发不友善。
“呃，怎么了吗？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枫担忧地看着她，眼中毫无阴霾。
杏子用力地摇头，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
正在这时，她惊恐地发现她男神正携着家眷（柱间）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由于枫背对着二人，她还没看见那他们。杏子不想让枫发现他们的踪迹，只能拼命地挤眉弄眼暗示他们赶紧离开。
“我身后怎么了？”枫转过身。
杏子大惊失色。
正当她想替男神辩解几句，她听见枫语气欢快地开口：“斑，柱间。”
杏子：……咦？这展开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扉间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他说他来找你了。”柱间皱起眉头，陷入思考，“他的感知能力在我们两人之上，不可能会错过你啊。”
枫想了一会儿也不得其解。
在斑的眼神攻势之下，柱间无奈选择了妥协。他叹了口气，说：“我去找我弟弟，你们先聊着。”
他离开后，斑才幽幽地开了口：“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参加高中的毕业典礼吗？”
他这轻松的态度、熟稔的语气以及柔和的表情是真的把杏子姑娘吓着了——她震惊得甚至忘记拿出手机来拍下这一幕了。
“那不重要。”枫笑道，“我找人帮我代领毕业证书了。”
“毕业典礼的重点不止毕业证书吧……”
枫不理会他的吐槽，说：“我拍了挺多照片的。明天我去把它们洗出来，然后放在客厅里。”
“别这样，”斑小声地说，“多傻啊……”
“我喜欢。”枫佯作任性，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了，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惆怅，“我毕业那时候，倒是希望有人帮我拍照留念啊。”
“……”斑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的想起了往事，还是只是想劝服他接受这个有点傻的主意。
枫对他的沉默毫无察觉，注意力被从远处走来的两个少年吸引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挂上了她的嘴角，“他们来了。”
柱间拍了拍杏子姑娘的肩膀。
杏子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抬头看他，仿佛害怕他是什么食人的生物。柱间有些尴尬地挠头。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他不禁有些郁闷——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不，我没事。”杏子虚弱地回答。
“能拜托你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你们？”
柱间在他们四人之间画了个圈，“我们四个。”
杏子对枫的身份愈发好奇了。她偷瞄了一眼男神，再次在他脸上看见了罕见的笑容。若不是现在是在男神的面前，她真想做捧心状然后跪舔男神。
虽然心中想法百转千折，但是她面上十分淡定。她沉稳地点头，说：“好的。”
柱间咧嘴一笑，冲她道了谢，然后走向另外三人。
他们四人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是扉间、枫、斑和柱间。斑的表情十分嫌弃，但也没有拒绝拍照。扉间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分外柔和。柱间像往常一样大笑着，手不安分地试图牵住身边人的手。
枫被他们围在中间，笑得最为灿烂。她想起来，柱间和斑刚出现在她家的那一天，她快连该怎么笑都忘记了。而几年后的现在，她却能如此自然地绽放笑容了。这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最不可思议的，果然还是她和少年们的相遇这件事情本身吧。
只是看着他们，杏子也不由得莫名微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只是……这幅场景让她有落泪的冲动。
她按下快门的那瞬间，枫大喊了一句：
“——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