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二十四)(1 / 1)
(一)
“——琳?”
在模糊之中,我听见了一个声音。我花了几分钟才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卡卡西,然后我强迫自己慢慢地睁开双眼。
“你终于醒了!”少年的声音中带着真切的欣喜。
日光灯的光线有些刺眼,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花了好大力气都没能彻底睁开眼睛看清周围。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跑去关上了灯。待我眼睛适应了一些,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卡卡西憔悴的面色和巨大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是好几天都没合过眼。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下了,这才缓解了喉咙的干咳,能稍微发出声音了。
“我记得、我晕倒了?”
“你在回村的路上晕倒了。我送你来医院检查,他们说……”他神色一黯,“说你只是伤心过度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从喉咙间挤出了模糊的笑,“你别听他们胡说。是那个幻术给我的身体造成了负担。我自己就是医疗忍者,还能不知道这个吗。”
他犹豫片刻,低着头小声地对我说:“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他们说,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语气诡异地开口:“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和你本人画风完全不一样。”
他眼中闪过几分窘迫,略感无奈地说:“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护士嘱咐了我很多遍,一定要我说这句话。”
——她们只是单纯地想看热闹吧。我敢打赌,她们肯定是误会了我和卡卡西的关系。
“虽然我也不认为你是会伤心过度晕过去的那种人。”他似乎笑了一下。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们一同陷入了沉默。
思索片刻后,我决定从最安全的话题开始,“我们的任务怎么样了?朔茂老师的任务是不是和我们的有关系,希望没影响到他。”
“没什么大事。虽然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但是在父亲的努力下,并没对村子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不可挽回的损失没有发生在木叶,只发生在了我和卡卡西两人的身上而已。
卡卡西大概和我一样想到了带土,伸手抚上遮着左眼的护额。
我努力用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问他:“你的眼睛,适应得怎么样?有排斥反应吗?”不过,我失败了。说到后来,我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颤抖了。
“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哦,那就好。”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毕竟……这眼睛的前主人那么喜欢它的现主人。
“琳……”
我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眼中晦暗不明的光芒。那一刻我仿佛福至心灵,一下子猜到了他想问我的话。
“嗯,你没猜错,那个笨蛋喜欢你。你这么聪明,肯定都猜到了,我也不用继续帮着他隐瞒你了。”更何况,当初让我保密这件事情的那个家伙,也不在了。
他“哦”了一声。他左手摩挲着护额,右手紧握成拳头。良久,他两手一同无力地垂下,像是放弃般轻叹了一句,“太晚了。”
虽然卡卡西在告别之际,对带土说了类似“我也喜欢你”的话,但是那时候的带土恐怕会觉得,这话只是为了让他走得没有遗憾而说来安慰他的。
带土也真是了不起。虽然他做决定的时候未必抱有这个想法,但是从今往后,卡卡西每次使用写轮眼的时候都会想起他。若是卡卡西对他无意也就算了,但是事实不是这样,我都无法想象每次卡卡西使用眼睛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二)
第二天早上,玖辛奈出现在我的病房里,应该是卡卡西告诉她我醒来的消息的。听说老师又被派出去执行别的任务了,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来看我。
她的眼眶泛红,一看就知道哭过。微肿的双眼让她显得格外憔悴。
当时我正在和认识的护士姐姐闲聊,一扭头发现有个熟悉的红发女子站在门口,双眼通红地看着我。
护士姐姐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玖辛奈冲上来一把抱住我,迫使我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前。我听见她闷声说:“一定很难过吧。”
我突然有了落泪的冲动。倒不是因为难过——最悲伤的时刻早就过去了,现在我是真的流不出眼泪了,而是因为她的关怀如此温暖,就像母亲的关心一样。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松开我,看见我双眼清明,没有哭泣的迹象,反而愈发难过。她带着哭腔,说:“卡卡西这样、你也这样,明明难过得要命,却都不愿意哭出来。”
这话说得不对,我心想。这两句话之前正确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因为难过得要命,所以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我,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被她吓了一跳,慌张地想要安慰她,却被她再次拽入怀里,狠狠地抱住了。
“你们不哭,我替你们哭还不行吗?真是服了你们了。都是傻瓜。”
我伸出僵硬的双臂,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了她怀里,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三)
因为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很快就出院了。
只是自带土那件事以后,我只要拿起手术刀,手就会抖个不停,所以我医疗忍者的工作只能暂时停止,我得到了一段没有期限的休假。我每天都呆在家无所事事,过上了和上学以前一样轻松愉快的自闭症儿童的生活。只是这一次,奶奶再也不会逼着我出门玩耍了——帮我治好自闭症的小伙伴已经不在了,而我只要出门,就能在木叶每一个角落里想起和带土有关的某些事情。
卡卡西获得了写轮眼的事情,我和他都觉得我们应该和富岳哥说一声。但是我又怕见到美琴姐,或者是被尚还年幼的鼬问“带土哥哥去哪里了”这样的问题,所以一直拖着没去。
有一天晚上,我已经在被窝里躺好了,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虽然我已经几个月没出过任务了,但是身为忍者的警觉还是在的。我握住苦无,摸到窗户旁,将手扣在了窗台上。
我做好了偷袭准备,正要动手,窗外那人低喝一声:
“——别动手!”
我认出这是卡卡西的声音,把苦无丢在一旁,开窗放他进来了。我没好气地说:“你最好有一个深夜打扰我的好理由。”
他没理会我的不爽语气 。
……嗯?今天的卡卡西,和前段日子的他不太一样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神采奕奕的旗木卡卡西了。此刻,他不再是那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懒散模样,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我很久没有见过的激动光芒。
“怎么了?”我问。
话都到了嘴边,他突然犹豫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相信我吗?”
“……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种傻问题?”我翻了个白眼,愤怒地准备关窗。
他伸手抵住了窗户,没什么自觉地道歉:“抱歉。”
我松开了抓着窗户的手,不耐烦地催促他:“有什么事情就快说!”
卡卡西正了脸色,目光深邃,道:
“——带土还活着。”
顿了顿,他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我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顷刻间,我脑中闪过了万千思绪,我试图捕捉,却连一丝念头都没能捉住。待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能做出的唯一回应,就是轻飘飘地应一声“哦”。
他怔了怔,疑惑地打量我,“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你不相信我?”他眼中有几分失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因为伤心过度而产生错觉了?”
“不是啊,我相信你的话。”要是连我都不相信他这句话,这世界上大概就不会有别的人愿意相信他了。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给我解释半个小时的准备,乍一听我的话,还有些发愣。
我问他:“你怎么感觉到的?是眼睛吗?”
他慢吞吞地点头。
我没有别的话问了。沉默下来之后,我露出了自回到村子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愉快笑意。
——我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相信了这个事实,还是逼迫着自己接受好让内心有些慰藉。显然,思考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相信带土还没有死这件事情。
他又在窗台上蹲了一会儿,然后突兀地说:“谢谢。”
“啊?”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解释:“这毕竟只是我的感觉。照理来说,忍者不应该太过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没有你,我过一段时间可能也会屈从于现实,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错觉。”他不擅长将自己的内心这么直白地显露在别人的面前,这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我嗤笑了一声,说:“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你不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我可能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了。现在你给了我一点希望,我感觉……我下周就可以开工了。”
他意味不明地耸肩,面罩下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几分。
“当然,”我马上又补充,“短时间内,我只打算在忍者医院打工。我暂时还不想出去执行任务。”
“……真的不是因为你懒吗?”
我冲他露出了一个假笑,“老师会同意的。”只要老师同意,就不会有问题——老师是特权阶级,就是这么任性。
“过几天……”
“去找富岳哥和美琴姐,对吧?”我替他把话说完了。
他点了下头,“嗯,毕竟是宇智波一族的眼睛,和族长大人说一声总是没错的。如果他们想要回去的话——”
“我们就赶紧跑。只要能跑出宇智波一族的驻地,就有朔茂老师和水门老师替我们撑腰啦。”
“……你这种说法也太任性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无言以对。
“当然啦,我相信富岳哥会理解的。”他绝不是一个如同他面瘫的脸一般冷酷无情的忍者。而且他那么宠带土,一定会尊重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