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卿卿一盒胭脂膏(1 / 1)
赵辛宓便因此留在了品湘楼,白日里做些端茶奉水的小活儿,倒没教人觉出端倪。夜里的时候她忽见赵十七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想要叫住他,他已是跨入了雅座之中,赵辛宓忙跟了上去。
“少爷,你要的东西。”赵十七将那东西展开,却是两件夜行衣。
此时屋内赵亟与孔少驰相对而坐,形容略显愁闷。赵辛宓一时不解,见桌案上放着一只拆开的信封,遂拣了起来。信封里的东西在被赵亟看过之后就已经烧毁,赵辛宓没能找到,而后便听得赵亟朗声说道:“老狐狸把印鉴篆成了一块外圆内方的玉佩,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赵辛宓不由一惊,那不是意味着,要想得到那玉佩,须得近得了陆老爷的身?陆老爷身为武将,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单凭赵亟与孔少驰二人,应是胜算极少,万一不慎被其识破身份...
“罢了罢了,今日这梁上君子是做定了!”孔少驰将手中折扇一丢,径自取过一套黑衣。然他似乎又几分厌弃,蹙着眉没有立刻穿上,到底是不喜欢这异于如雪白衣的装束,亦是不齿穿着此衣的行径。赵亟许是还在斟酌,半晌无话。
赵辛宓正声道:“不妥,此举亦是极大的风险,你二人但凡一个被识出身份,另一个断然是逃不掉的。”此话自然不错,长安城的人哪一个不知道,赵家亟少与孔家乔少是何等交情,说的好听是志同道合,说的难听却是臭味相投,二人不消解释,有一个便有一双。
赵亟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如何也要拼得一试。”
“欸,老狐狸着实狡猾!”孔少驰忿忿骂道。
赵辛宓心下略一沉吟,缓缓道:“其实...我这里倒有个法子,兴许能行得通。”
“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辛宓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三人一同坐下,便见赵辛宓取出一盒胭脂膏,色泽红艳,应是新做的,依稀闻得阵阵芬芳。她将胭脂膏一层一层抹上手心,直令整只手掌红得如滴血一般,她左右望一眼惑然神色的二人,从孔少驰腰间拽下一块莹白的玉。
“你别拿我的呀!这是笼香...”他的话语还未说完,赵辛宓已经将白玉深深摁在了手心,随后便见她取下玉佩,如鲜血一般红的掌心现出一个偌大的白玉印记,纹理清晰,赵亟与孔少驰面面相觑。
赵辛宓忍不住得意是笑,将那只印下玉佩的“血手”摊开在二人面前,欣喜道:“若行得通,此事便交予我,如何?”
这日赵衍本是要请陆家二老来商议婚事俱细,赵夫人便提议由赵亟亲自去请,一方面是为了在二老心中留些好印象,另一方面则是赵夫人有心要试一试他。赵亟自然没有拒绝。
从来他都是偏好这倒行逆施,今日原为他备好了轿子,他不肯坐,非说要骑马,这样一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赵家亟少亲自接了陆家的准岳父母去赵府,原本便热闹非凡的街道不由又是拥堵的紧。
彼时品湘楼内早有人等候,待到人马之声渐近,忽见赵亟从马上跌了下来,一只手掩着胸口,蹙眉难耐。赵十七立时紧张地叫嚷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亟少心疾犯了,快去请大夫!”轿内陆家夫妇听闻忙落轿掀帘,齐齐站在了他的身边。
“小乔哥哥,”赵辛宓回头低低唤了一声,孔少驰颔首,立时大喝道:“快,抓住那个小乞丐!”赵辛宓迅速拨开人群,疾步而出。
今日这小乞丐便是赵辛宓扮的,着的一身邋遢行头,脸上更是为显狼狈多抹了些煤灰,看上去滑稽又可怜。此时便见她从品湘楼楼下疾疾冲出来,一面高喊救命,一面抱头乱窜,那目标便是站在赵亟身边探视的陆问江。
“小兔崽子,你别跑!”孔少驰徐徐举步,分明刻意放慢速度,却是声势震天。
此时一众目光倒被他二人吸引了去,那“小乞丐”三两步回头张望,心下慌乱,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眼见得孔少驰步步逼近,她忙扑过去抱住了陆问江的腿,“好心的老爷,救救小的吧!”那手不住颤抖,因了涂满胭脂膏,又在其中加入红蒲汁,越发如鲜血一般真实。
赵辛宓脏兮兮的手揩在陆问江衣上,迅速留下来一只“血手印”,他立时便拽住了她一只胳膊,然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好发作,只手上加重力道,令那“小乞丐”疼得嗷嗷大叫起来。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往你大爷身上下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孔少驰神色一瞬慌乱,忙是要将她拽过来。
赵辛宓用力甩开孔少驰的手,越发用力抱住了陆问江,“老爷救我!乔少要打死我!”那手紧紧箍住他的腿不肯松,好似这人是命定的救星,直令他一身崭新的锦衣落了几个光鲜的巴掌印子。
陆问江蹙眉,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生生地朝孔少驰丢了过去,朗声道:“须知自作孽不可活,救你?笑话!”
赵辛宓一时失重,整个人跌进了孔少驰怀中,怕手中的印被抹花掉,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越发显得畏缩害怕。
孔少驰大抵也未料得陆问江这般狠毒,冷不防被怀中的人撞得生疼,未及反应,赵辛宓以手肘在他胸口重重一击,他当下疼得弯下了腰。一瞬心中喜悦,却是骂骂咧咧地命人追赶上去。
赵辛宓逃命似的夺路而去,小心摊开另一只手,见那一枚四方小印正好位于掌心,她一面禁不住笑,一面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只手,却是一头撞上了对面心不在焉的女子。赵辛宓急忙将手高举,整个人扑在了地上,而那女子亦是跌在地上。赵辛宓也顾不得疼了,连声与她道歉。
“赵辛宓?”
赵辛宓心内咯噔一下,立时抬眸,见女子生抿了唇,一只手揉着胳膊,好不疼痛的模样。“姝...姝姐姐...”
纪姝眯起眼睛将她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番,不由是轻笑出声,“怎么,你的好叔叔没能照顾好你吗,你竟沦落成这副模样?”
“不...不是...”赵辛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忽的身后传来喝声,赵辛宓急忙要跑,才迈出去几步,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尴尬一阵,狠一跺脚,不管不顾地跑开了。
“臭小子你别跑!”孔少驰领了三两个小仆追赶而来,至于巷口终于停下,却是看到好整以暇望着他的纪姝。
“乔少?”
四目相对,孔少驰干笑了两声,“可...可巧小姝在这里呢...”
纪姝怔怔地眨巴着眼睛:今儿这演的哪一出?
*
赵亟回来的时候,孔少驰已经为赵辛宓包扎好了伤口,方才手忙脚乱的,胳膊上倒有几处蹭伤。
孔少驰道:“那东西已经送去给宋师傅了,大约晚间能拿到。”赵亟颔首,小心察看了赵辛宓的伤口。
“我没事...”赵辛宓轻轻地抽了回来。赵亟不依不饶,望着她臂上三两处渗出血丝的不由蹙眉,“我说了不用你去,你偏不听,现在可好?疼不疼?”
“不疼。”赵辛宓应得飞快,顺带伴着一丝笑,赵亟望着她蹙眉不是,笑又不是。
“赵亟,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孔少驰张口欲言,瞥见赵辛宓对他使眼色,想了想又没有说,赵亟望向他的目光一如询问。
赵辛宓是知道赵亟性子的,话语留了一半,如何都是要盘问的,遂说道:“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遇见姝姐姐了,我倒想起来有一事还没问她,一会儿我得去问一问。”
“那让洛生随你去吧。”赵亟说道,径自将孔少驰的随身小仆支使给了她。
赵辛宓嗔怪道:“哪里要这么麻烦,我一个人也是妥当的,你放心忙你的事去吧。”
孔少驰也帮腔道:“就是,眼下她全然与你没了关系,还须顾及她什么,横竖也是我的事了。你倒不如趁早与嬗哥儿通了信,务必早些将此事处理。”
“不为别的,我到底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亟幽幽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