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冰心融化（1 / 1）
还真是一语成谶被说中了，舞会那天下午，宋岩早早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准备按时下班，然后回家换衣服，再约上邓玉容，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和邓玉容一起吃点东西，然后再一块去参加舞会。就在宋岩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案情分析会，情况错综复杂，叫宋岩过去参加。宋岩二话没说就去了案情分析会现场。
庆祝舞会在晚上8点准时开始，没有因为哪一个人未到而向后推迟。
邓玉容一身白色中开叉旗袍，袅窕身段一览无遗；精心挽在脑后的发式，配上一对珍珠耳环，古典美女、现代气质。这样的女子，从来不缺少舞伴，可她心中最期待的那一位却迟迟不见身影。邓玉容不停到门口张望。“哎，别看了，大忙人是不会来的。”身后传来郭伟的声音。邓玉容没有说话，他不想亲口承认自己在等宋岩。“走吧，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安慰一下。”说着把邓玉容拽进了舞池中央。
案情分析会一结束，宋岩就第一时间赶到郭伟的酒店。才刚下了出租车，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从酒店出来，从衣着打扮上看像是刚参加完舞会的人，看来舞会已经结束了。宋岩正在犹豫还要不要进去时，看见邓玉容、叶子、郭伟、还有颜医生四个人又说又笑地从里面出来了，叶子看上去很兴奋得样子，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什么。宋岩迎上去和他（她）们四个打招呼。叶子说：“不早了，我俩还得去我妈那儿接果果呢，就先走了。”郭伟本来打算单独送邓玉容的，看见宋岩来了，就知趣地对叶子说：“我送你们吧，这样快点。”颜医生本来想说不麻烦了，被叶子抢先一句说道：“那就多谢了。”然后三个人就一块离开了。
就剩下宋岩和邓玉容面面相觑，宋岩一脸歉意：“玉容，今天晚上临时有事给绊住了，对不起！”
“没关系！”
就吝啬地只撂下那三个字，连一句埋怨都没有，语气平和，表情淡然。说完，她飞快地跑到路边，刚好一辆的士过来，一招手，的士停下，邓玉容钻了进去。
的士一溜烟开走了……。
目送的士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宋岩愣在原地，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人都已经走光了。他顺着柏油马路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道该去哪儿？胸口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隐隐作痛，有些失落，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只为一个女人？不知不觉，宋岩走到了邓玉容租住的公寓楼下，邓玉容的房间是黑的。有些失落的心瞬间纠了起来，她居然、居然还没有回来，那会去了哪儿呢？会和郭伟在一起吗？会发生什么意外吗？他打她的手机，无法接通，这更增加了宋岩的不安和担心。问题像雪球一样在宋岩的脑海里滚来滚去，一时找不到准确答案，他决定在邓玉容的楼下等。
邓玉容其实早已回了她原来的家里。玉米结婚以后，家里就剩下李梅英和小岩，一老一少的让邓玉容实在是不放心，再说，欧阳主编派给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没有再在外面住下去的理由。邓玉容虽说当场有些生气，但也能理解，宋岩毕竟是有工作在身的人，而且是A城这么大一座城市的公安局长，能答应自己来参加今天晚上的舞会，已属不易。自己毕竟不是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小女孩，何必生闲气，让自己不痛快，所以回到家就睡下了。可是她那里知道宋岩会在单身公寓的楼下等了她大半夜。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邓玉容被叶子拽着去逛街，以至于宋岩一早来接小岩去游泳，两人也没有碰面，这让宋岩未免又有些失落，他本想把邓玉容一起叫上去游泳，趁机道歉的，没想到还是完了一步。他给邓玉容打电话，才刚接通，里面一阵唔里哇啦的吵闹声，只听见邓玉容大着嗓门说：“我这边太吵了，你要没什么事先挂了。”然后就是一阵忙音。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邓玉容和叶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就进了一家小吃店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邓玉容逗叶子：“你不是减肥吗，还吃两个馍夹肉？纯心宰我是吧！”
“今天这顿我请，要不然你再塞上两个，免得心里不平衡，哈哈……。”叶子边说边从包里取出一张百元大钞，潇洒地拍在桌上。
“算了吧，我不像你，再胖颜医生都不嫌，我还得随时找机会把自己成功推销出去呢。”
“哎，昨晚孤男寡女的就没有发生点什么？”叶子一脸坏笑。
“能有什么，对于一个只爱工作的人。”
“宋岩也真是的，有机会我得说说他。”
“拉倒吧！你不会要逼着他在娶我的承诺书上签字画押吧？”
“那也说不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叶子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二人说笑着离开了那家小吃店。
周一往往是机关里最忙的时候，宋岩几次想给邓玉容打电话，都因陪在领导身边无暇抽身而放弃了。第二天倒不是很忙，他给邓玉容打电话，对方没有接。过了一会儿，邓玉容给宋岩发来一条信信：“我在忙。”宋岩立马回了一条：“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邓玉容回复：“机关食堂？方便面？”
看着邓玉容回复的信息，宋岩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趁中午休息的时间，宋岩去超市买了林林总总的菜和肉，预备晚上亲自下厨，方显诚意。
下午邓玉容从报社出来就远远看见宋岩在大门口等她。看见邓玉容出来，宋岩快步走过去说：“走吧。”
“哎呀，日理万机的你怎么突然有时间请我吃饭？鸿门宴？”邓玉容假装一脸不解，稍带着调侃。
“别逗了，那楚霸王在哪儿呢？”宋岩微笑着说。
“去哪儿？”
“不生气啦？”
“傻样，我本来就没有真生气。”邓玉容心里美滋滋得，又问了一句：“去哪儿呀？”
“我家。”宋岩说道。
“啊？！”邓玉容假装失望说：“我以为会去‘A城一号’呢。”在A城，那里是情侣们约会的首选，环境一流、优雅安静，每个桌子都被花花草草围成一个独立的小包间，坐在里面说些什么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甚至有些亲昵的举动也绝对不会叫第三个人看见，不过，价格也是不菲，两个人进去，随便点几个菜，喝点红酒饮料什么的，没个千八百，根本出不来。
宋岩自嘲地笑了笑说：“那是咱们郭大董事长去的地方，我可请不起。”
“讨厌，好不容易请我吃顿饭，还要扯上不相干的人。”邓玉容生气的表情，三份真七份假。
“今天让你品尝我的手艺。”
“泡面我可不吃啊。”
宋岩笑了笑，轻轻拦着邓玉容的肩膀走到路边去打车。
到了宋岩的家里，他叫邓玉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到厨房里忙活了起来，邓玉容说要帮忙的，宋岩坚持说：“今天我请你吃饭，没有让你动手的道理。”邓玉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不一会儿的功夫，四菜一汤全部上桌，外加一盆米饭，宋岩解下围裙喊道：“开饭了。”邓玉容走到餐桌旁，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以为我只会破案？告诉你吧，本人乃多功能人才。”宋岩开玩笑自夸。
“你确定，不是昨天在你们食堂大师傅那里突击学习的？”
“我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暑假在饭店后厨当过学徒工。”
说话的同时，宋岩打开红酒，给一人倒了一杯。
邓玉容问：“你平时不是不喝酒的吗？”
“一杯红酒，无妨。再说，不喝点酒怎么给你道歉啊？”宋岩开玩笑。
“你还需要借酒壮胆呀？”
宋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心里明白，邓玉容若是真的生自己的气，怎么会有眼前这一幕。宋岩喝了一口红酒说：“玉容，……”却欲言又止。
邓玉容注视着宋岩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洗耳恭听着。
宋岩怔了一下，瞬间不露声色地隐藏了原来想说的话：“你尝尝我做的清蒸鱼。”说着给邓玉容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
邓玉容把目光收回到碗里，她虽然不知道宋岩刚才想给她说什么，但既然宋岩不想说，那肯定是认为没有说的必要，或是时机不成熟，她一向尊重宋岩的选择，也就没有再追问。
晚饭过后，宋岩坚持自己洗碗，邓玉容去到书房胡乱翻了几本书，书桌上相框里一个女孩的单身照映入邓玉容的眼帘：那是一张穿着警服的照片，女孩留着干练的短发，炯炯有神的双眼里透着自信。邓玉容想，一定是小岩的妈妈，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走进宋岩的心里，原来小岩的妈妈如此优秀。邓玉容入神地看着，仿佛想从照片里扑捉到什么信息似的，却浑然不知，宋岩什么时候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说：“她叫吕坤，比我小两岁，是一名法医。”宋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安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刑警，因为工作关系，我们俩接触的比较多。她活波开朗、对工作认真负责，慢慢的彼此产生了好感，后来就结了婚。又过了两年，小坤怀孕了，我也在刑警队暂露头角，慢慢地开始侦办一些大案要案。有一次，我们一举打掉了一个黑恶势力犯罪团伙，我在那起案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那个恶势力团伙中有两个人死刑，三人死缓，其余的人也分别判了刑。那个恶势力头目的弟弟狠毒了我，说是我让他的侄子才五岁就没有了爸爸，四处扬言要报复我，但当时并没有他涉案的证据，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件事情慢慢就被我遗忘了。不料，小坤快要生产的前一周，有天下午，她说要到门口的便利店买一袋洗衣粉，本来我妈不让她去，可小坤说多走动有助于顺产，我妈也就没再拦着。谁知，一去好半天都没有回来，我妈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就给我打了电话，职业的敏感告诉我，小坤出事了。我当即给我们队长说了这事，队长立马布置警力展开了搜寻，结果，当天晚上一无所获。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恶势力头目的弟弟绑架了小坤，他们把她绑在郊外一幢烂尾楼里。第二天黎明时分，一个拾荒的大爷意外发现了小坤，悄悄打电话报了警。等我们的人赶到时，小坤大出血昏倒在绑她的水泥柱子旁。我们赶紧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做了剖腹产手术，可是医生说，由于失血过多，大人是保不住了。”说到这儿时，宋岩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眼眶里浸着泪水，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顿了一下，让情绪稍微平复，继续说道：“小坤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听着这话，我的心如千刀万剐般难受，是我害了她。她说她从小受继母的虐待，没想到儿子和她是一样的宿命。她吃力地拉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在小岩上高中之前，不给小岩找后妈。”俗话说，亲爹不当后妈家，棒打孩子满地爬，吕坤当时是带着多少遗憾、牵挂、和不舍离开人世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连在一旁的宋岩都无法全部体会。
宋岩的痛苦，邓玉容好想分担，可是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轻轻地抚摸着宋岩的肩膀说：“这是你这么多年单身的唯一原因吗？”
“不想再有后顾之忧，更不想伤害了爱我的人。”宋岩眼神里透着难以述说的复杂神情。
“那小岩又算什么？难道不算是你的后顾之忧吗？如果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A城人民呢？”邓玉容激动地质问道。
“家人不是你的后顾之忧，而是坚强的后盾！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害怕的！而是希望和你并肩作战！”柔弱的外表下居然是那样掷地有声的承诺，无比坚定，无比决绝。
只那么一刹那，宋岩愣住了，这么多年，他所有的原则和坚持，担心与困扰悉数崩塌。这么久以来在心里悄然滋生的好感、歉意、喜欢以不可挽回的姿态排山倒海而来。
还没等邓玉容反应过来，眼前那个人已经紧紧地把自己搂在胸前。此时此刻，宋岩决定把自己封闭的心和孤独的灵魂一并交给眼前这个女人。
……
“等我安排好了一些事情，咱们就去领证，你那么喜欢小岩，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傻瓜，没听说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嘛！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疼小岩的，何况他那么可爱。”
……
恋爱中的人总是无比的容光焕发，尤其是女人，幸福好像总是荡漾在脸上，随时准备告诉全世界。谁在恋爱，哪个刚被甩，像叶子这种“八婆”式的资深老记者，更是一眼就看得水落石出。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叶子走到邓玉容身边悄悄问：“中午是不是应该请我一顿？”
“理由？”
“别装了，到手了吧。”叶子诡异地笑着。
“哎，我说你这爱八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你确定这次没人给宋岩下药？”叶子故意调侃。
邓玉容打了叶子一下，说：“还好意思说，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好像是我的注意似的。幸亏宋岩不知道，要不然……。”
“我都已经如实招了。”
“啊？！”
“啊啥？你也不看他是干啥的，我不招行吗？虽说现在不兴用老虎凳、辣椒水了，可我也不能等着受他的刑讯逼供吧。”叶子越来越调侃的没谱。
“那他什么反应？”
“好像早就知道。”叶子一本正经。
“他不会认为我是你的同谋吧？”听了叶子的话，邓玉容的心忐忑了起来，他想找机会向宋岩解释一下，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反正已经过去了，再解释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以前只是觉得你有点龌蹉，没想到居然龌蹉的如此坦荡，我现在总算是彻底明白斯斯文文的颜医生，是怎么一步步沦陷为果果他爸的。”邓玉容开叶子的玩笑。
叶子漫不经心地笑着，对邓玉容开自己的玩笑一点不在乎，不过，很快，她便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目前的视线范围内，宋岩真得不错，这么多年我对他十分了解，一个男人到他那个位子上，手握实权，不占不贪，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样的人，不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所以就得主动出击、积极争取。”
邓玉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午刚上班，邓玉容给宋岩打电话说：“晚上，我妈妈想请你到家里吃饭，不知有没有空？”
宋岩说：“今天下午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安排。怎么？这么快就带我见家长了？”宋岩开玩笑。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一顿便饭而已，没有那么夸张。那就说定了，晚上来我家。”邓玉容挂了电话，这才给李梅英打电话说宋岩晚上要到家里吃饭，叫李梅英准备晚饭。她要先确定宋岩有没有时间，才能叫母亲张罗饭菜。要是让母亲白忙活、空欢喜一场，那还不得唠叨个十天半个月啊。
下午下班的时候，邓玉容像往常一样把小岩接回来，在楼下碰到宋岩，手里提着一盒老年补品。打过招呼后，就前后脚上了楼。“妈，我们回来了。”邓玉容一进门就向李梅英打招呼。李梅英赶紧从厨房里出来，宋岩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说：“阿姨，小岩给你添麻烦了。”
小岩早已跑过去，拉着李梅英的手说：“奶奶，我饿了。”
李梅英笑嘻嘻地说：“不麻烦。”她摸着小岩的头高兴地说：“我一个人太寂寞了，多亏这孩子陪我，我高兴还来不急呢，你们先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片刻，饭菜都已上桌，四个人围着桌子边吃边拉着家常，俨然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