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归叙旧2（1 / 1）
宋岩，这个名字不知不觉浮现在邓玉容的脑海,她对他的印象是深刻的。
宋岩本来和郭伟是同一届的,也是邓玉容的学长，当年以全省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以他的成绩当时是可以进北大的，但他没有报北大。那是因为，当年他爸爸是一位出色的刑警，破过不少大案要案，宋岩很是崇拜,在宋岩的心里，爸爸就是英雄。所以他从小就爱看狄仁杰、包拯、福尔摩斯之类的侦破小说，对那些出神入化的破案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高考填志愿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报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而且选了刑侦专业，他的理想是做个正直的人民警察，惩恶扬善，保一方安宁。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就在宋岩大四那年，其父在一次抓捕黑恶势力的行动中，由于保护伞的通风报信，行动受阻，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其父为保护同事，胸口中弹，当场就牺牲了。
宋岩大学毕业后，子承父业，成了A城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案要案科的一名刑警。就在正式上班的前一天晚上，当年被他父亲保护而幸免于难的那位老刑警和宋岩促膝长谈了一次，大致内容就是要宋岩记住：宋父当年曾和他说过，其实两人都已经感觉到办案的阻力，猜到了保护伞的存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最主要的是保护伞位高权重，宋父工作受制于人，有很多无奈。末了，宋父的那位老同事语重心长地对宋岩说：“一个有能力的士兵，只有当了司令，才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才具有号召力，智慧和能力才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相信你是这样的士兵。”
叔侄俩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宋岩就读懂了那种眼神里的期待，他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李梅英看出了邓玉容的心思，打起精神说：“医生不都说了我没事吗，你有啥不放心的。去吧，聚会多难得呀。你刚回来，和他们叙叙旧，对你有好处。”
邓玉容低着头没有说话。
“看看他们周围有合适你的对象，叫给你留意着。”
“妈--，像我这岁数，急不得，要靠缘分。”
李梅英一听这话急了：“能不急嘛！三十好几了，就这么单着，我看见你血压就高，快去，快去。”
“那我去了啊，有什么不舒服立马打电话。……”邓玉容本来还想多交代几句,见妈妈不耐烦的一个劲催自己走,就没再啰嗦什么，出了病房的门.她知道这是妈妈爱她的方式之一,不觉眼眶有点湿润
聚会这种事情，参加了觉得没有啥，不去又会觉得遗憾。就像婚外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有些渴望，想象着能够偶遇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真得发生了觉得也不过如此，时间久了会索然无味，甚至疲于应付。
A城这座四季分明的城市,眼下正是最美的季节.由于是节日,大街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到了傍晚,在霓虹的闪烁下,更加迷人,叫行在其中的人们如痴如醉.邓玉容坐在出租车里一路欣赏着美景,不知不觉就到了聚会的酒店.
当邓玉容乘坐的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口的时候,叶子早已等候在那里.在门童的‘欢迎光临’声中邓玉容和叶子一前一后步入了酒店豪华气派的大门.
这才一入舞会现场,邓玉容便傻了眼。所有的男士全部西装革履；所有的女士都穿着漂亮的晚礼服，打扮的比出嫁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而自己呢，头发很随便的扎在脑后，素面朝天，一身休闲居家服裹在身上，和眼前的场景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而且这大半天在医院进进出出的，想必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吧！此时此刻，邓玉容真想钻到地毯下面。叶子根本没有注意到邓玉容脸上的表情，只顾着兴奋地把邓玉容往前面的台上拉。到了台上，叶子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说到：“大家静一静，看谁来了？---我们的海归大美女邓玉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站在叶子身旁的邓玉容。到底是以前在学校主持过晚会，邓玉容没有怯场，她从叶子手中接过话筒向大家打招呼：“亲爱的同学们，校友们（此次聚会邀请的几位老师大都年龄比较大，晚上的舞会就没有参加），大家晚上好！我前几天才从R国回来，本来今天的聚会我一早就打算来的。不巧，我妈妈早上晕倒了。所以就耽搁了。”
底下一阵的骚动。
等稍微安静了一些，邓玉容接着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请大家放心。下午把医院的事情安排好就急忙赶了过来，可还是迟了。”邓玉容顺手从旁边的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杯酒说：“我先干了，表示歉意。”说完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的起哄：
“不行，光喝酒不行。”
“这就算了。”
“罚唱歌。”
“表演个节目。”
……
“好吧。给大家唱首《同桌的你》.”邓玉容微笑着向大家说到。
悠扬的旋律伴着深情的歌声，大家陶醉其中，纷纷走到中间跳起了舞。
一曲唱罢，另外的曲子继续响着。邓玉容鞠了躬，走下了台，和迎面走来的郭伟正好撞面。还没有等邓玉容开口，郭伟便说：“玉容，我想请你跳一支舞，不会拒绝吧！”邓玉容想说，我今天这一身打扮，实在是不适合跳舞，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郭伟拖进了舞池中央.就这样，穿着打扮极不协调的两个人，反而成了舞会的焦点。邓玉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郭伟，面对这个曾经让她瞧不上眼的男生，竟然有些结巴：“怎么今—今天没见你太太。”
“江雪她们医院有事。”郭伟停了一下继续说：“大家都没有带家属，我怎么能搞特殊呢？”郭伟诡异地笑了笑，把嘴凑到邓玉容的耳边小声说：“她来了，我请你跳舞，她会吃醋的。”
邓玉容没有接话，权当是一句玩笑。
江雪，叶子前几天还无意中在邓玉容面前提起了她。叶子的老公颜医生和江雪同在A城中心医院工作。江雪现在是A城中心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在手术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人送外号“一把刀”。江家和郭家是世交，江父和郭父在乡政府时就在一起工作，二人搭档多年，如兄弟一般。江雪比郭伟只小一岁，从小就喜欢粘着郭伟，当年明明不到上小学的年龄，为了和郭伟能在同一个班，又哭又闹央求大人去学校说情，才和郭伟上了同一个班。从此，又像影子一样随在郭伟的身旁。郭伟从小就把江雪当亲妹妹一样爱护。
郭伟大二那年，父亲在一次体检中查出淋巴癌，后来，和大部分的癌症病人一样，钱是花了不少，人也没保住。家庭和心灵一下子失去支柱，那段时间，郭伟及其的失落痛苦。江雪每天陪着郭伟散步、聊天、开导安慰他。有一次，两人在马路边散步，迎面飞来一辆摩托车，就在危险降临的一刹那，江雪一把把郭伟推开，自己却大腿严重骨折，身体多处受伤，因此，失去了一个绝好的出国机会，正是这一次经历使二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来，江雪说，以前不明白什么是因祸得福，那一次真正懂了。以后的结婚生子，自然一切顺理成章。
江父的官越做越大，到如今身居A城市府要职，虽然没有运用手中的权力给郭伟开过绿灯，但对郭伟的事业是有正面影响的。尽管如此，江雪从来没有在郭伟面前骄傲过，更不要说专横跋扈。在江雪的心中，郭伟头脑机敏，思路清晰，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江雪一心一意诠释着中国标本式贤妻良母的形象。
除了刚才的一问一答，一曲舞快跳完了，郭伟和邓玉容没有别的交流，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当年在学校的一些往事浮现在邓玉容的脑海，她曾经看不起过郭伟，也拒绝过他，此时此刻，邓玉容不知说些什么好，违心地讲一些溜须拍马的话，显得巴结人家，何况那么多年，邓玉容从来不想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所以就干脆什么也不说。倒是郭伟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已经炼就了火眼金睛，什么人哪种表情，折射怎样的内心，都能看得八九不离十，为了打破尴尬，郭伟先开口了：
“我听叶子说，这次回来不走了，是真的吗？
“啊。”
“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要是还没有，就来我这儿吧。”
邓玉容半开玩笑地说到：“准备救济我？”
“怎么？嫌我这庙小？我可是真诚的。”
“你的邀请，我会认真考虑。”
一曲结束。
郭伟把邓玉容领到坐在一旁的宋岩面前指问道：“宋岩，记得吧？当年可是一群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不知那群女生里是否有你？”
邓玉容笑了笑说：“你猜？”说话的同时，邓玉容伸出白皙修长手说：“学长，你好！”
握手的同时，宋岩也客气地说到：“郭伟的话应该反过来说，学校的哪台晚会少了你主持，都会逊色许多，没当主持人真是可惜了。”
邓玉容说：“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要不然，谁还稀罕理想。”
宋岩说：“很有哲学思想的一句话。”
“二位就别相互吹捧了。这儿还站着一大活人呢。”郭伟截住了话茬，对邓玉容说：“现在可不能再叫学长了，咱得叫局座。A城公安局的这个”郭伟伸出大拇指。
“奥，听叶子说你从了警，没想到升得这么快。”邓玉容想，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宋岩从普通民警做起，十几年的时间，不到四十岁就爬到A城公安局长的位置上，除了运气以外，更重要的是能力和品质吧。
“当初，我俩在高中那可是铁哥们，要不是为了等你补习了两年，叫他小子先上了大学，说不定现在的位置是我的呢。”郭伟开起了玩笑。
有句话说得对：人间处处有真情，校友感情最真诚。虽然每个人的社会地位不同，但此时此刻不论别的，仿佛还是当年在学校，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邓玉容和宋岩笑了笑，没有反驳郭伟。这时，宋岩的手机响了，宋岩跑到角落接了个电话，回来对郭伟和邓玉容说：“局里有些事情，我得马上去一趟，咱们改天有空再聊。”说完转身离去。邓玉容本想挽留，被郭伟用手势挡住：“让他去吧！对他来说，工作第一，其余的靠后排队。”
不知不觉，聚会已经接近尾声，大家也陆陆续续离开，家在A市的就回了家，外地赶回来的就在郭伟的酒店住下了。郭伟说要送邓玉容和叶子，被邓玉容拒绝了，她说：“我们打车很方便的，再说，你喝酒了也不能开车。”然后就离开了。
邓玉容和叶子上了一辆出租车。叶子喝了点酒头有些晕，靠在邓玉容的肩上，半睡半醒。邓玉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世事难料，十几年没见，同学们的变化可真大。有的人在学校里是佼佼者，走人社会这十几年却默默无闻，比如自己；有的人在学校里并不优秀，走入社会反而出人投地，比如郭伟；但是，宋岩呢？他在学校无疑是优秀的，走入社会应该也是很出色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不到四十岁就成为A城这么大一座城市的公安局长。要是没有驾驭社会治安的能力，人家也不会提拔你，就算是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还不是一样得掉下来。想着想着，邓玉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就一个宋岩，值得花那么多脑细胞去想吗？就算是少女时代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崇拜，不过是一种情愫罢了，人家那么优秀，绝对不会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就等着自己去喜欢吧！
曲终人散，郭伟回到酒店的套房准备休息。因为江雪当晚值夜班，他也就懒得回家了。郭伟在酒店是有长用套房的，有时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晚了，怕打搅江雪睡觉就睡在酒店。
他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是夜里12点半。郭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红酒打开，一个人慢慢品了起来，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代……
A城高中每年都会在元旦那天组织全校师生举办迎新年文艺晚会。高三那年的元旦前十几天，郭伟从教导处的黑板上看到，今年晚会的主持人仍然是邓玉容和另外一个男生。郭伟省吃俭用了俩礼拜，从伙食费里挤出了十块钱，买了一朵仿真的玫瑰花和一张元旦贺卡（带音乐的那种）放在礼品盒里，红丝带是系了又拆，拆了又系，反复不下十几遍，总觉得不够完美，同宿舍的一个哥们还曾取笑他，要把这劲头放在学习上头，估计早都考上清华了。哥们说什么，郭伟根本没在意，他在一心琢磨，等到元旦晚会一结束，邓玉容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他就迎上前去把礼物塞给她，然后转身就跑。邓玉容看到里面的东西，自然明白其中的心意。毕竟只是不到20岁的毛头小伙，郭伟形象着都有些害羞。他是那样想的，也是那样做的。不管邓玉容是否同意跟自己交往，至少表明了心迹。女为悦几着容，就凭自己百折不挠的毅力和死皮赖脸的劲头，就不信追不到邓玉容，郭伟对自己有信心。然而，邓玉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邓玉容根本没有接手他的东西，更不要说拆开看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拿回去，我不收任何礼物。”……
墙上的表敲响了一点的钟声，把郭伟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轻压了一口酒，对自己说：“睡吧。”
初恋像一场宿醉，让郭伟至今仍然回味。
不是不放心，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校友聚会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了让有些人不放心的一件事情。叶子的老公颜医生（江雪的同事）平时这个点早已悍然入睡，可今天竟然睡意全无，缠着叶子要亲热。叶子推开颜医生说：“困了，睡吧。”颜医生的脸沉了下来，心想平时这种事情，叶子基本都是有求必应，为何今天参加了一次聚会就开始拒绝自己了，他的心里更加不爽，说：“真是钱多的花不完，捐给贫困灾区吗，搞什么校友大联欢，有这必要吗？我看就是显摆，在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人面前显摆。”
“人家出钱出力，临到最后还费力不讨好。你好歹也是文化人，说话别那么刻薄好不好。”叶子没好气的反驳颜医生。
“没听说吗，没事搞个校友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那你反过来想想，也许撮合一对是一对呢。再说，就你老婆这样的，入不了人家的眼。睡吧，明天还上班呢。”叶子顺手关了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