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初到靖远见闻(1 / 1)
幽渺苍茫的黄土地,呼啸而起一阵狂沙,好好一行人越走越荒芜,偶尔出现的大山也是倏然矗立在高原上,山上是稀稀疏疏的绿。走走停停,靖远县出现在众人视线。
当居高临下地看到沿河发展起来的小县城时,即墨唐舒了口气,毕竟一路走来到处荒凉,也难免担忧靖远的情况。倒是现在看着临河靠山河洼处的靖远,相比较一路上的县城倒是好似天堂了。
这么想着的不只是即墨唐,一行人大多数人见了河谷下的靖远都欢呼雀跃起来,连赶路也快了起来。不久,众人便来到了靖远县城门处。
靖远的城门一如路上所有的县城一般破破烂烂的,门口处有两位老迈的守门吏懒散地倚在城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门吏俱是衣着破旧,一略年轻者还边聊天边打量着四周,也即是她发现了好好一行人,使了个眼色对同伴:“肥羊来了。”
同伴听了,转头一看点点头:“确是肥羊,就不知是商还是官,毛主簿倒是说起过咱们县要来个新县令,让咱们上点心呢。”
年轻者满不在乎:“管她们呢,和咱们小啰啰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管守好城门,收点过路费罢了,就因为县令要来就不收了,怎么行!而且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这姓金的还没来,她的糗事早就传遍整个兰州了,亏她还好意思来上任,莫不是早就羞愧难当逃到那个疙瘩躲起来了吧!”
“噤声,你个小年轻知道什么,她做得再不对,那也是官身,官字上下两张嘴,那个权力哪是你我能置喙的,你道是为什么金县令的旧事糗事会这么快传遍靖远乃至邻县,那还不是毛主簿特特派人去金县令老家去打听并宣播开去的,那是毛主簿在和金县令掰腕子呢,两个大佬都是靖远的头头,咱们这些小喽啰哪里惹得起,而且那金县令名声如此败坏还能被授命县令,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咱们还是小心伺候为上!”略老迈的门吏毕竟经事多点,谆谆劝道。
“这!竟是如此,姜是老的辣呀,小子受教!”听到这里,年轻门吏哪还敢轻慢,敛神谢道。于是两人便整理衣装向渐渐靠近的好好一行人走去。
向门吏出示了县令和县丞的官符,好好一行人便进了靖远,马车慢慢在通往县衙的路上踱着,年轻门吏殷勤地在前头带路,而女装打扮的好好则是坐在车辙上,静静凝视着,偶尔看看两边破败的土坯房,看看面带菜色的行人若有所思。
而靖远县城的另一头,那年老门吏手里颠着一锭银子咧着嘴笑:“嘻嘻,也亏得毛主簿与金县令天生不对付,才给了我财路咧,姜总归是老的辣哩。”说罢将银子笼进袖口匆匆又赶到城门口,从腰包中摸出了一文钱打发了替她看守的小吏,在那得意地哼着小曲。
庆元十四年八月,靖远的百姓对于新到任的金县令并无多少喜悦,尤其是在提早知道了金芝露的恶行后更是有些厌恶,却碍于官民有别,只能视若无睹。而被当做了金芝露的好好也只是在得知了百姓厌恶眼光后释然一笑,继续东走西逛,视察着靖远的周遭环境,也并不急着表现什么,改变什么。
但靖远县城中还有些人时刻关注着好好的动态,好好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去县衙门口的小摊吃碗面也会被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一排青砖瓦房中,那排排瓦房大门口赫然写着“毛宅”。
毛宅的青砖瓦房中的一座院落里一魁梧女子正坐在大堂正中,边研玩着右手的文玩核桃边对着侍立下首的家丁问道:“那金芝露最近在干些什么?真的只是随便闲逛,同那些脏兮兮的乡巴佬聊天?”
“回大人,正是如此。那金芝露每日出门就是绕着靖远县城外走一遭,有时候向东,有时候向西,有时候会去咱们县边上的泾河,也有时候会去附近的沙石原走一遭。到了午时,金芝露就会踱回来,在小摊里吃点东西,俱是乡下人上不得台面的吃食,倒是很好看住。”那精瘦的家丁谄媚地答道。
“哦,莫不是那金芝露果然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就知道游山玩水,不通实务?不对,按理说真的不通实务的人,怎么可能还能顶着如此恶劣的名声被选为一县之主,我可大意不得!”这么自言自语着,那魁梧女子又问道,“那金芝露所带来的那些人呢?还有那个县丞?”
“回毛大人,那些人倒是有些古怪。有个老妇人神神道道的,总爱拿着个罗盘出门东看看西看看,像是看风水似的,兴起了还会拉住人给看相,倒是听说看的挺准的,咱们靖远县倒是有很多人开始信她,并争相请她看相的。而其中的一位大夫,更是一到就去了咱们的官署医馆,医馆的坐馆大夫都对她推崇之致,更是一同跟着那大夫免费义诊,替百姓看病,用的药还都是便宜易得的,赢得百姓交口称赞。”
家丁说道这里,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上座不经意地皱起了眉的魁梧女子,又道:“还有另一个老妇人,看着年迈,可却十分健硕且身手了得,伙同崆峒派的包打听一起建了个武馆,教授平民武艺,因着学艺可以强身健体,学的好还可以去镖局护镖,学者如云,好评如潮。”
“而另一武艺高超的年轻寡言男子倒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着金芝露,倒是让手下们跟踪不便,也不知是否暴露了。至于县丞苏蓉倒是循规蹈矩地干着县丞的活计,只是有些庸碌,倒是她的夫郎苏即墨氏很是油滑上道,一来就带着礼物拜访了咱们靖远的一些大户人家,更是第一时间来拜访了咱们家的老爷,只是大人您有令对金芝露一行要敬而远之,老爷就称病推了拜访了,只是那即墨唐倒是有几分韧劲,这些天还是锲而不舍地向门房塞银子向一见大人和老爷呢!”
“至于金芝露大人带的那些小孩,也不知是哪个的孩子,倒是有听大点的喊金芝露为母亲,可也没听说金芝露有婚约,就是以前退婚的,也不知是否为收养的,一大点的孩子一直跟在武馆学艺,小点的则被那大夫带着到了医馆,真不知道那金芝露怎么就这么放心小孩去那些病患聚集的地方,果然不是亲生的吧!大人,您别在意那金芝露,一看她的行踪就知道是个心无大志来靖远混日子的!”家丁说道这看着家主黑下来的脸色诋毁道。
魁梧女子听了家丁的话,呵然冷笑:“你懂什么,虽然现在不知道那金芝露在做什么,可看看她的那些同伴做的,从信仰到仁义,授艺,到处收买人心,拉帮结派,哪是个胸无大志会干的,恐怕是大有所图吧!果然,不是猛龙不过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她这条猛龙能驾驭这靖远的天,还是我这条地头蛇雄踞一方!这样,你继续派人盯着那行人的动作,一有异动便来禀告于我,另外,我之前定下的计划,你也吩咐下去,开始吧!”
“这!果然这金芝露是个奸诈狡猾的,大人,小人这就吩咐下去。”家丁闻言一想,果然恨恨咬牙,一诺便告退下去布置。
而魁梧女子则在家丁退下后,久久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思量着,眸中精光四射,直到夜幕降落,有三三两两的身着皂服的官吏上门,女子这才起身,在众吏一声“毛大人!”的拱手问安中女子微微点头,却原来这魁梧女子正是靖远县的主簿毛晶晶。
且不提毛宅中毛晶晶携官吏算计着名为金芝露实为李好的好好,这边好好也结束了又一天的考察,在简陋的官衙中,好好一行人齐聚后院,满满上了一桌的饭菜,大人小孩,连着兵崽水水两犬吃喝起来。趁着用着夕食,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在靖远的见闻及看法,互相交流着。
阿满婶抱着小顺子,见顺子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酒盏,便用竹筷沾了沾碗中的烧酒给小顺子尝了尝,看着顺子皱成一朵菊花似的脸不禁朗声大学:“哈哈,顺子,莫皱眉,这酒可是好东西,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才好!来来来,顺子,在喝上少许,也做个大气男儿,英姿飒爽!”
好好见了也不阻拦,只是乐呵呵地对着阿满婶遥遥举杯:“对,顺子,你阿满婶说的有礼,你也学学喝酒!我的儿子怎么可以不会喝酒,不会喝酒的人那是怂人孬货!”
“好好呀,啊,不,芝露呀,你可不能让顺子多喝,过量酗酒伤身,顺子,问问酒味便罢,阿满你莫仗着是顺子的武师傅就捉弄于顺子!”宋大夫宋金珍出言劝止道,却也是笑眯眯的看着脸蛋酡红的顺子。
小顺子却似有些醉了,傻呵呵地笑咧着嘴直点头,倒是抱着他的阿满婶却是佯装瞪大眼道:“金珍你就抱着你的小井心罢了,管我和顺子干什么,你看中了井心当关门弟子,就莫要管我的徒弟了啊!倒是你自己,老是往病人堆里走,还带着井心,小心井心染病!”
宋金珍也不生气,用小勺熟练地舀起身前的蛋羹喂到怀中的井心嘴里:“这就不牢阿满你操心了,想我宋金珍一世学医用药,要是连护着弟子不染病疴,替井心强健体魄筋脉都做不到,那我也就不做这济世救人的活打什么神医的幌了。”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你就吹吧,也就是自己技痒难耐,又舍不得弟子罢了!”阿满婶嘲笑道。
“你莫不是吗?”宋金珍也笑着反诘,这话一出倒是令吵嘴的两人相识一笑。
“好了,你们两都带上了徒弟,下辈子有了指靠,可怜我宋思国还得忙忙碌碌地辛苦攒养老钱,芝露呀,你可莫要落下老身,要不然你再生个小儿女,老身也好将这一身绝学倾囊而授!”宋思国作怪地对着好好道。
“思国大娘!你就别闹了,来,我们大家快吃,”好好不禁脸色一红,扭过头对正在海吃海吃海喝的包打听道,“对了,包打听,你确定把你们崆峒派世俗根据地搬到这便宜的靖远来?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呀?”
包打听闻言,豪迈地一抹嘴:“嗨,我在哪里落脚,我们崆峒派世俗事物在哪里办理都一样的,我跟着你反倒是有奔头的紧,好好,啊,不,看我,老忘记改口,我是说芝露呀,你放心,我老包赖定你了!我呀,要跟着你,一直到看到你实现你心中的抱负,繁荣靖远,我也会一直跟定你的!我老包混迹江湖,一对招子,别的不行,认人最行,芝露,你说行那就一定行!”
好好闻言,眸中闪动感动的光芒:“包打听,你说的可真好听,就不怕什么毛主簿,胡大户的地头蛇呀?我看我们一行人来这靖远可是狼入虎口,惊险的很呐!”
“不过是散播些谣言,啊,不,对于‘金芝露’来说不是谣言,可我相信现在的芝露一定可以扭转百姓对金芝露县令的恶感,而宋大夫、阿满婶、思国大娘所做的也正是施恩于民,取信于民,百姓虽然听过谣言,可只要有眼睛的,时日一久也便能看出芝露你的良苦用心的!”包打听说得动情,转瞬嘻哈道,“正因如此,如此建设靖远的宏图大业我包打听怎能缺席,芝露你可赶不走我!”
好好闻言,胸中也是激涌一番豪情壮志:“好!来,我们共同举杯,一同来筑建美好的靖远!”说罢,举杯,众人闻言也俱是豪迈举杯。
犬吠声声中,几盏酒杯重重碰撞在一起,清澈的酒液激溅,回旋,而后被雄心壮志的主人一饮而下,唯余滴滴泄露的晶莹酒珠就着夜月洒然划过夜空,带着月辉星辉,滑落,溅落草丛,容作凝露,晶莹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