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见舒妃(1 / 1)
二月二之后的几天,蒋舒除了代姬芙处理奏折之外就是陪着姬落秋一起去找旧友钱如玉谈天说地。这天蒋舒看着成长了不少的姬落秋和看似木讷受礼却浑身洋溢着幸福的钱如玉就不禁感慨世事如棋局局新,小时候他也曾就读于御书房陪皇子读书,那时自己总是因为母亲投身当时执掌大权的保皇派而被大臣的儿子们欺负,而姬落秋天潢贵胄之身尊贵非常,他的肆意妄为和先皇对他的宠溺是多么让他羡慕呀!至于钱如玉,虽然为人呆板,恪守礼法,为不少孩童厌恶,却也是无人敢欺的。现在,他们三人,一个入宫为妃,一个即将和亲突厥,一个却生儿育女过着平静的生活,蒋舒望向淡淡微笑地看着女儿钟师师的钱如玉想着,或许傻一点的人才更容易收获幸福吧,瞧他,无知无觉地出嫁前从母,出嫁后从妻,育女后从女,一辈子不知担忧为何物的小夫郎,多幸福呀!
正当蒋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华灵歌近前来禀告,却是钟芸带着宋云娘和夫郎奉召前来面见舒妃娘娘。蒋舒想了想,辞别姬落秋和钱如玉去另一间房间召见宋云娘,白眉真人的三徒弟,鲁英大师的记名弟子,也是母亲的旧友之女,鼎鼎有名的秀才公。蒋舒边走边想着,要不是那保皇派见宋云娘是激进派的旧臣之女,恐怕这个文武双全的宋云娘早就蛟龙入海,平步青云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此人才才可以埋藏至今,如果她有不甘,那么我就是她的伯乐!就是不知我让钟芸几次三番相请她都推拒,到底是她怕了厌了官场这个名利场呢,还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非要见见我这个三顾茅庐的主公才肯出山呢?
这么想着蒋舒就到了待客的房间,进了房门就见屋中站在三人,一个自是钟芸,另一个女子的身子看似男子般柔弱却有着松柏的坚韧之意态想是宋云娘了,而还有个正东张西望却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男子便是宋云娘的夫郎宋李氏李好。蒋舒觉得自己更该关注宋云娘,可看着李好那副东瞟西瞄的样子就不觉好笑,忍不住就停下步来看着李好。
华灵歌和高峻不解,顺着蒋舒的视线看去就见到了很不规矩的李好,华灵歌虽然觉着李好那副看似大胆却缩头缩脑的,看似害怕却敢在见驾时如此不受宫规的样子很是可笑,可华灵歌觉得娘娘也只是看到市井小民觉得新鲜,忙出声提醒:“娘娘,到了,您请上座!”
“恩。”蒋舒回神,提步走到正座坐下,钟芸、宋云娘和李好早就接受了见驾的规矩教导,齐齐跪下请安:“参加舒妃娘娘,娘娘万安!”
“平身!”蒋舒漫不经心地看着跪伏在地的三人,正好瞧见李好抬眸偷觑的目光,只一眼,蒋舒就开心的笑了,衷心地笑了,转头对钟芸道,“钟卿,你先退下吧,本宫有事与宋云娘夫妇讲。”
“是,娘娘!”钟芸望着蒋舒想说什么,但一见蒋舒默然的神态,便向云娘投去歉疚的一眼后退下离去。
“庆元七年的秀才出身,江湖鼎鼎有名的活菩萨白眉真人的三徒弟,文武全才,却不为朝廷征召,迫于生计不得不有辱斯文的屠猪卖猪肉为生,宋云娘你可有不甘!”待钟芸走后很久,蒋舒才盯着宋云娘冷冷出声询问,右手抚弄着自己精致的左手,“当然你不必担心,在这行宫中在本宫所在的房里却不会有隔墙有耳之事,你大可放心地说出你的心里话来。本宫也不与你虚与委蛇,本宫现在看似大权在握,但是缺才,尤其是你这样是文武全才,而你也缺个展示你一身才华的舞台。当然,或许你不屑名利,那么你是否愿意隐在本宫之下为本宫出谋划策!别告诉本宫你不屑屈服于男子之下,只看你的夫郎本宫就知道你非那般拘泥于男卑女尊之辈。宋云娘,别让本宫失望!”蒋舒这样说着,眼神却微露笑意地望向正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李好。
李好很不安,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精致,但是讲话行事却如此犀利直接的舒妃为什么提到了自己,好像自己还成了舒妃制住云娘的弱点,可是舒妃不是姓蒋名舒,是那个很和蔼的蒋大将军的儿子吗,怎么会这样强势地要求云娘为他所用呢,难道他要谋权篡位,不对呀,大周是女皇制的,非皇族血脉的男妃也可以篡位了吗?!李好在蒋舒柔和的目光下却恍如针扎般坐立不安,胡思乱想着。
宋云娘见身边的李好不安的样子,又见房间里除了舒妃和两个舒妃的心腹就再无他人,便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她拉过李好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娘,不瞒您说,小民确实怨愤过选官的大臣,怨愤过不公正的命运,也曾期盼过有明主能赏识与小民。但是人都是会变的,小民在和夫郎成亲后就觉得人的一生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守护着身边的人,让自己的亲人爱人过得好了,一生和乐平安的就好了!”
“确实,小民并不认为男子生就卑微,女子就可以在男子头上扬武耀威,但是大周国情如此,百姓千百年来认知如此,娘娘您要想改变却是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我虽然不愿在为官,为功名束缚,却也愿意为娘娘在有利于民生的事上出谋划策的,毕竟娘娘也该知道的,我和钟芸的师门就是以百姓的事情为己任,不问世事为苍生!是我自己年少虚荣,想成就功名,而今我却是明白了!”云娘这么说着,颇为感慨地回忆着如烟的往事,那段拼命苦读想出人头地的日子。
蒋舒听了宋云娘的话,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擅长看着人的眼神识人,见过宋云娘那双坚毅平和的目光他就知道宋云娘不可拘束,倒是所谓的师门大义尚可约束她一二,便说道:“好,我答应你不再打扰你的平静的生活,但是在百姓需要,大周需要的时候,你却是不得推脱的!”蒋舒看着眼前的两人都似放松了地舒了口气,乐了,饶有兴趣地对宋云娘道,“宋云娘,你且退下,本宫与你的夫郎李好还有些话要说!”
云娘有些担心,却也不得不在给了李好一个凡事有她的眼神就退下了。
而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互动的蒋舒终于在欣赏够了李好不安的神态后出声:“宋李氏,李好,你是再嫁的吧,而且你还是带着个儿子进得宋家门,能告诉本宫为什么宋云娘对你这么挂心吗?据本宫所知,在娶你之前宋云娘还娶过名士郑先生的爱子郑子墨,而且宋云娘还在其前夫郎难产去世后沉默寡言,好像也是自从你嫁给她之后才变得正常起来,李好,你有什么本事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倾心于你呢?”
李好懵了,怎么听这舒妃的话自己就像个狐狸精一样厉害,可他只是他自己呀,自从他穿来也没做什么的,好像是云娘自己慢慢地变得爱和自己说话了,爱笑了,真的有关自己的事吗?!李好微窘迫地陷入沉思。
可是蒋舒却好似被李好这副我什么也没干,我做了什么了的疑惑状给逗乐了,用帕子掩住嘴笑着道:“呵,李好你可真逗,我想我知道了为什么。不过李好,你真的愿意一生和宋云娘这样生活在乡间吗?如果你愿意劝说宋云娘出世,你和你的孩子将可以过得更好!你还怀着一个孩子吧,看我,灵歌,赐座!”蒋舒说着吩咐华灵歌看座。
“是,娘娘!”一直侍立在蒋舒右侧的华灵歌应声,搬了把胡椅请受宠若惊的李好坐下,还好奇地打量了李好一番,后又退到蒋舒身后做木头人状。
“小民谢过舒妃娘娘!”李好坐了,想起要谢恩,忙又站起行礼谢恩。
“坐吧,无需多礼。”蒋舒看着懵懂却看似精明李好就觉得舒心,他问道,“李好,你知道吗,其实你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好像这大周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而你家的宋云娘和你也是平等的,恩,或许在你家还是你来得尊贵些的,可是你自己却没发现你的这种想法与大周却是不相容的。别担心,我并非那些老古板,硬要让人守什么三从四德的,我只是很喜欢你,看着你就觉得原来没有男卑女尊枷锁的男子在这大周也是有的,还生活地很好很幸福!我很欣慰!”蒋舒微笑着对着李好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或许还有着自己也不清楚的羡慕之情。
“啊!娘娘,我没有!”李好觉得蒋舒的眼神虽然柔和却让他很有压力,或许是过得太平静了,平静到连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那些高僧道士都没发现的事情眼前这位娇小精致的男子却目光如炬,李好急得满头是汗,喃喃着就要解释,却被蒋舒挥手打断,“李好,我可以叫你好好吗?”
李好讶然点头。
“那好好,你别怕,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是毒蛇猛兽呢。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觉得别人不理解的话,也许你懂我的!你应该知道人不可能总是把心里话憋在心里的,我很开心能遇到一个和我有类似想法的男子,可以让我倾诉一番。你也别把我看得如此高高在上的,其实说起来我还是好好你大呢,不过我估计就算我想叫你哥哥,恐怕你也不敢的,呵!”蒋舒笑着望着李好,“而且宋云娘也算是我母亲忍下的义女,我不会对你和她做什么的,不过好好你真的如此怕我吗,我很伤心呢!”蒋舒看着诚惶诚恐的李好取笑道,说完蒋舒忽的又马上回复了严正肃穆的表情道,“若无事,李好你就退下吧!”
李好莫名其妙地听了舒妃娘娘的一番所谓心里话,然后在舒妃变脸后应声退下,直至和云娘汇合后李好还是觉得大周的后宫果然也是非人类呆的呀,否则怎么这位位高权重的舒妃娘娘又是犀利又是顽皮的,好像双重人格呀!虽然心中腹诽着蒋舒,还对蒋舒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心存疑惑担心,但对着云娘关心的问询,李好却是模糊回答,毕竟李好很怀疑蒋舒是否知道自己不是大周的人呢!
李好经历过蒋舒一番问询惴惴不安地同一直安抚他的云娘回到家后,直到看到宋家村熟悉的农家小院和充满生机的田野,李好才安心下来,向着关切望着他的云娘道:“云娘,我们这么折腾了一天好累哦,我能不能吃了饭就去睡了?”
云娘看着又活了过来的李好笑着道:“好呀,你有了身子是该好好休息的!放心,顺子回来我会代你去看他的,顺子只是扎了耳洞之后有些发烧,我有替他去宋大夫那里拿退烧药给他煎,你放心吧,等你一觉睡醒,顺子肯定也会好了,不过你现在还怀着孕,就不可以和顺子接触!”
“好啦,我自己知道的,你们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把我当做琉璃做的不成!”李好想起这两天都不见顺子的身影,却被告知顺子发烧,而自己有孕在身不可以见他的消息就有些不赞同,可也拿这么关心自己的云娘和宋周氏等人无法。只是顺子什么时候才会好呀,也不知道发烧厉害吗?希望顺子快点好起来吧!李好默默期盼着。
在李好视线不及的地方,刚刚还面带微笑的云娘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脑中闪过离开前钟芸对她说的话:“云娘,你该知道的,大周哪里出了大的传染症都是要上报朝廷的,宋家村的事我替你瞒下了,而你和李好虽然在御医这里呆了两天检测出没有传染到天花的迹象,可是你们宋家村还是有十几个孩童病着的!我不能替你们瞒多久,我也知道你们宋家村历来团结,不会抛弃无辜稚子,但是毕竟天子巡视云城,如有个闪失,后果是谁都担不起的,你好自为之!”
是的,顺子不是扎耳洞发烧,他是得了天花!云娘握紧双手,想起那群自己引来的所谓行商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一定是那胡古斯也即突厥的堤鲁埃纳·乌古斯可汗,好一个可汗呀,居然做下这种卑鄙的行径,可自己却那她没有任何办法,也是两国和亲在即,自己一个小民就可以凭着村里孩子不知因何沾染的天花去说是突厥的乌古斯可汗干的吗!可是现在顺子危在旦夕,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可恶,又不能告诉好好,我们的顺子正在经受天花之苦,那样只能让怀着身子的好好伤心罢了,于事无补。可是为了安好好的心,我却不能去照顾顺子,顺子,你一定要坚强呀,娘亲给你送去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一定要活下来,娘亲求你了!默默哀伤的云娘眼角划过一滴泪珠,如雨珠般滴落在一株破土而出的野草上,在阳光下闪闪,目送着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