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概也是孽缘吧(1 / 1)
我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个身形削瘦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听语气满是愤怒,他站在我对面紧紧盯着我狠狠地说:“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然后场景旋转着混乱,我开始满世界地找他,在川流的马路,在拥挤的人群,在喧闹的街头,在安静的公园,可都没有他的影子。我心头浓浓的失落一股一股地涌上来,泛滥着,泛滥着。心像掏空了一样,往日里鲜活的跳动似乎再也感受不到那悸动,混合着人生长长的、悲怆的离歌,奄奄一息。
我一直在寻找……
场景又转换,我对着电话里的人艰难的说:“我答应你,你也别忘了我的条件。”电话里的人轻轻笑道:“当然。”
场景又转换,我拿着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朝腹部刺下去,嘴角红的妖冶,红的凄厉,我嘴角一勾:“这样可以么?”说完,我拔出刀,又狠狠刺下去,对面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冲过来,将我拦腰抱住,他厉色质问:“你非得插手是么?”声音是颤抖着的,被他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全身都是颤抖着的。
真是奇怪,离他这么近,我居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就这样场景一直转换,画面凌乱到我分不清那是谁的故事。
想了很久,我总结:大概是前世吧。
前世?我想,那可真是个遥远的词,对于我这样的唯物主义来说,是决计不能相信的。可一时半会我又没办法解释,像以前每个梦里的场景,充满神秘却又无法摆脱地存在着。我被深深地纠缠在其中,可是又无法解释。
冥冥中我听到有人唤我:
小笙。
安笙。
再次睁开眼,白色的周遭里充斥着浓浓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嗓子疼。
下午金色的阳光从通透的大窗户照进来,温暖而安详。我吃力地想坐起来,但腹部的伤口扯得生疼。我嘴角一咧,不禁“呲”了一声,眉头紧皱。身边没有一个人,心头不禁满满的失落。
正难过的时候,病房门被打开,苏泽西手捧一束百合走了进来,白的夺目。
相对往日而言,他今天穿的很是随意,轻松而又阳光。看到我醒了,他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换上嬉皮笑脸道:“再不醒我还真以为你要和这个世界不告而别了呢。”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丫的,我这样都是为谁啊,居然还在这里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
他缓缓走来,到我旁边,把原来的花拿出来,又把这束新鲜的插了进去。
他轻轻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对着花发愣,又出口调侃道:“怎么,你的肚子是和脑子相连的么?怎么肚子受了一刀,连带着脑子也傻了?”
我收回目光,定定地盯着他,半晌轻轻吐出一句:“先回去学着吐象牙,否则搁我眼前晃得我眼睛疼!”
我又看了看花,开玩笑道:“你这是跟我告白?”
他抬眼又看了看我,上下一打量,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我努力扯了扯嘴角在他还没张口的时候急急地说了句:“真是隐晦啊……”
只见苏泽西嘴角一抽,没了下文,半晌又看向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清的东西装在涌动,我在他明亮的眸子里看清了我的影子,清晰而又明亮,他温柔地冲着我笑着。心跳越来越快,似乎就要冲破嗓子眼蹦出来。我呼吸一窒,慌忙移开了眼,看向窗外,眼神错乱地问他:“你,没事吧?”
半晌他没开口,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我侧脸,苏泽西正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想开口问他究竟是怎么了,可直觉告诉我,我还不能张口。我等了好半天,他才缓缓抬起眼,看向我,责怪道:“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这是想怎样?”
我对这样的正色措手不及,潜意识里懵懵地张口道:“啊?”
我不知道他口中“这样的事情”具体指什么,是被绑架,还是我替他受了那一刀的疼。
我突然想起我以为我不行了时留给他‘遗言’时他的回答,有些恼怒,所以张口冲他骂了一句:“苏泽西,你混蛋!”
他一愣,看了看我,半晌无可奈何地叹气,沉着声说道:“幸好你没什么事,幸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快要听不见。我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他目光移向其他地方,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好半天,就在我以为没有下文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我说你要赶快好起来,幸好你没事,否则拖了公司的案子,我还是会秉公处理的。”他的目光狡黠。
我甩给他一记白眼,嘟着嘴低声道:“无良的资本主义……我这是工伤哎”
他看着我,笑的明媚。
“诶,如果那天我真的就不行了,你会不会照顾我的父母和景昱啊?”彼时苏泽西正坐在床边给我削着苹果,听到我的话,手一顿,长长的苹果皮就华丽丽地掉在了地上,他看了看我,道:“不会。”然后继续削着皮。
“为什么,难道我不是为了你那个样子的么?”听到这厮的话我恨不得立马跳起来跟他理论番。
“因为我不会允许你死在我面前,而且,有我,你也不会死!”他没有抬头,我却看的他发了愣。
我不会允许你死在我面前,而且,有我,你也不会死!
要是搁在其他男人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觉得这是对于我而言世界上最 温暖的情话了,可想想景昱,我实在是对苏泽西提不起什么心力了。之前怎么会觉得他玉树临风呢,怎么还对这个男人抱那么大期望呢?
嗯,一定是我的脑子和肚子是连着的,这次受伤也让我脑子坏掉了,嗯,一定是这样!
以后的每一天,苏泽西都会给我带来一些清淡的饭菜。他说这样比较利于伤口恢复,好赶快好起来完成他公司的案子。我一边无味地吃着这寡淡如僧饭的饭菜,一边皱眉哀怨地说他:“我说苏泽西,你家的阿姨烧菜的水平还真是……委婉,吃的我把把都是辛酸泪啊!”
苏泽西听闻嘴角一抽,神色古怪,而后撇开眼,没有说话。
我深觉奇怪,依苏泽西的性格,大概早就甩给我一记白眼,丢下一句“劳本公子带饭给你是你的荣幸~”,可今天他竟撇开眼,只是撇开了眼而已。
我乐了,调侃道:“嗳,我说你不会为了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亲手为我下厨吧?”
让苏泽西下厨,估计铁树开了花也未必。我如是想。
像苏泽西这样生下来就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人,大概永远体会不到什么叫人间疾苦吧,又怎会舍得那双玉手食了人间烟火只为报一刀之恩?
我只是那么一开玩笑,没想到苏泽西听了这话蓦地抬头,慌乱无措地看着我。这样的情绪快的一闪而过,我只当以为自己精神不济需要多加休息就草草略过。他瞥了瞥我,神色淡漠道:“你想多了……只是家里的阿姨前几天不小心伤到了手,这几天烧菜的时候有些掌握不住调味的量而已,如果不想吃,明天我就在餐厅给你带些过来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我更确定我有些精神不济。懒懒地打了哈欠,神色慵懒地对他说道:“不用了吧,我看这个也还好,像你说的,虽然没什么卖相,但总归是利于伤口恢复的。今天就先到这里,我有些累,明天再聊。”说着,我把碗放在一边,轻轻躺好,慢慢睡了过去。
好半天,我突然睁开眼,此时的苏泽西正端坐在床边,细细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情绪。看到我又睁开眼,他挑了挑眉。我被他不经意的动作晃了眼,随即假装恶狠狠道:“苏泽西,你就一煞星!”随即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恍惚中,我感觉有双温热的手轻轻覆在我的脸,轻轻摩挲,伴随着低低的叹息,停留了很久。这一觉,睡得很是安心,没有梦。
以后的很多天,虽然每天每天苏泽西还是会给我送一些清淡的饭菜,但显然手艺比之前精进了许多。我粗枝大叶惯了的,始终没有发现苏泽西微不足道的不自然。他每天伴我床头,在我有力气的时候和我唇枪舌战一番,在我没力气的给我讲一些故事。比如他的家庭,他的爱情。
他说,他在很久以前喜欢上一个女孩,曾一度为那个女孩以喜而喜,以悲而悲,那个女孩牵动了他所有的情绪,让他疯狂地不像是自己,大概,那便是爱情。后来在得知那个女孩像空气一样蒸发在那个城市里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慌张。他找了那个女孩很久,可是一无所获。后来像很多电视剧里的桥段,他堕落了一段时间,每天以酒度日,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女人敲开了门,冲进他的家门,看见他满室狼藉,气愤之余甩了他一耳光,道:“你就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么?你就是这样为了她毁了自己么?你便是这样的折磨自己爱她么?如果是这样,你还真是不值得我爱!”说罢,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又离去,留给他一个长长的模糊背影。
说完,他说:“最可笑的是,我连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听完他的话,我在感动这样一段深沉的感情时,同时也惊愕这样一段不可思议的单恋。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执着?
“可是,既然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又是怎样喜欢上她的呢?”我讶异。
他目光深沉,远远地看向窗外,轻声道:“大概也是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