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四(1 / 1)
那年的春夏,都城内外惊心动魄。五皇子勾结邻国势力想要逼宫,却在最后关头被三皇子率领的御林军所阻止。五皇子布置在宫里,准备伺机刺杀皇上的刺客,也被九皇子所带领的暗卫拿下。本就身体欠佳的皇帝经这么一折腾,身子更扛不住了,便起诏立九皇子为储君。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已是深秋。九皇子离宫之前与三皇子的最后一场谈话,竟是为了替几位在夺嫡之争中落败的皇子们求情。
“皇兄,五哥的势力你已经全都收了,不如就赏他个痛快吧。”九皇子语气平静的提议道。他们兄弟二人站在夜色里的宫墙之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痛快?”三皇子一声冷笑,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寒冷。“五皇子闻笙勾结外患,逼宫犯上,罪当千刀万剐。”
九皇子叹了口气,只继续道:“五哥毕竟是我们的兄弟。兄弟一场,就当是顾及一下那些昔年的情谊吧。”
“情意,闻笙对我们有何情意?!”提及往昔,三皇子更显得怒不可遏。“小时候,闻笙趁着来母妃宫里玩的机会,一次次往母妃最喜爱的一只白玉差碗里涂毒。害得母妃中了那无色无味的边外奇毒,身子一年比一年差,最后在病榻上去了。枉母妃还对他那么好,他不过就是一个弃妃的儿子罢了。”
“。。。”五皇子向安贵妃下毒的事情让九皇子也很痛心。在暗卫第一次向九皇子汇报对五皇子深入调查的结果的时候,九皇子几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能想到,那总来母妃宫里找自己和哥哥玩的五皇子,居然会是毒害母妃的凶手。
然而,面对三皇子的愤怒,九皇子还是摇了摇头,面带惋惜的说:“当年五哥和我们一样,都是孩童,哪里能入手边外奇毒?想来,他也不过是奉了自己母亲的命令行事,身不由己吧。”
“他可是毒害了母妃的罪人,你为何如此替他说话?”三皇子看着九皇子脸上浮现出的同情,不解的问。
“皇兄,五哥的所作所为是错。”九皇子仍是语气平和的解释。“但你想想,如果是母妃,她会怎么说?小时候五哥来找我们,母妃总是让我们多陪陪他。母妃总是说,五哥也是父皇的儿子。别的皇子不理他,我们不能不理他。说到底,他当年也只是孩童,命运又何曾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至于这两年他和我们针锋相对,却也不过是和其他皇兄弟一样,想为自己的命运而放手一搏罢了。既然皇兄已经胜了,便让他痛痛快快的走吧。”
三皇子张口想再说点什么,终是作罢。
九皇子望了一眼夜空里的那一轮明月,又继续说道:“还有大皇兄,他入狱已经一年多了,等皇兄登位了,就让他找个清静之地终此余生吧。他毕竟曾是宫里的呼风唤雨大皇子,如是真应了父皇的命令被送去流放,他又怎能受得住那般巨大的落差?”
“大皇兄?你可知大皇兄为何要比其它皇子年长十余岁?”三皇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双手也不禁因怒气而握紧了拳头。“那是因为他那‘贤德温婉’的母后在后宫横行了十年,无所不用其极,使劲尽手段让包括母妃在内的其他妃嫔都没有子嗣。”
“可那毕竟是大皇兄母亲的过错,不是他的。后来,皇兄,我,还有其他的皇兄弟们不也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上了吗?”九皇子的语气平静依旧,双眸里仍闪烁着清明的光芒。“又何必为了那些陈年旧事,而冤冤相报不得安宁呢?”
听九皇子心平静气的这样一问,三皇子也不再愤怒,握紧的拳头又重新放开。过了片刻,他轻笑了起来。“九弟啊,说要去游历江湖的人是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帖的人也是你。我看或许你才是应该留下来的那位吧。”
“皇兄说笑了。”九皇子也带着笑回应,但语气却是坚决的。“天下是皇兄的,我不过是替皇兄去看看这天下景色罢了。”
三皇子本不过是想和九皇子开个玩笑,可听到他这般得体的回答,三皇子的心不禁凉了下来。终究,连他最亲近的人都要远他而去吗。有了那至高的王位,就再也不能有昔年时那种信赖和单纯了吗。突然间,他觉得这夜风无比的刺骨,似乎能吹散这宫城里仅剩的那么一点温存。
“好吧,你的想法皇兄都明白了。”过了半晌,三皇子才重新开口。“皇兄会酌情处理的。倒是你,行走江湖的时候要当心。”
“皇兄放心吧。”九皇子又笑了,这次是三皇子熟悉的那个真诚,明朗的笑容。“我记得皇兄和我说过,母妃也曾经很想去游历江湖。我这也算去替她实现愿望了吧。”
“好。”三皇子微笑着点点头。想来,自己的弟弟也许同母妃一样,都是属于宫墙之外的人。
又过了一年,先帝病逝,三皇子登基。
登基的第二日,新皇去了天牢。大皇子已经不再被关押,新皇免了他被流放的责罚,赐了他一处位于皇城郊外的宅子,让他去清闲度日。新皇来到天牢最里的一间,与五皇子闻笙做最后的诀别。
五皇子虽被关押,但吃穿还是有保障的,因此看上去也不算太狼狈。
“居然只有这一瓶毒酒?”五皇子看着侍卫呈上来的白玉酒瓶,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又嘲弄道:“我还以为三哥会赐我个千刀万剐,万蚁蚀心。”到了最后,五皇子竟更加无所忌惮起来,不肯跪拜新皇。
皇上倒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淡淡道:“这是九弟的心意,你领了吧。”
五皇子闻言冷笑,神色却不似之前那般轻蔑。“他还是那样子,总是狠不下心。这些年你变了,我变了,我们十几个皇兄弟都变了。可只有闻墨,不论见识过多少尔虞我诈,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还总保持着那一分他自小就有的善良。”
“是啊。”皇上点了点头,轻声道:“就像朕的母妃一样。”
“安贵妃。”五皇子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那装着毒酒的白玉酒瓶,又看着皇上接着说。“小时候,我的母妃瑶贵人命我接近你们兄弟,找机会向你们母妃投毒。我的母妃恨安贵妃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父皇的宠爱,要我为她报仇 。”
“真是可笑,比母妃受宠的妃子大有人在。”皇上的神色也暗下来,冷冷的说。“明明是瑶贵人利用了朕的母妃对你的同情,以德报怨罢了。亏朕和九弟曾真心待你。真是不值。”
“真心?哈哈哈。三哥你真是说笑。”五皇子放肆的出声大笑起来。“这宫城之内哪里有真心?这一点,以后三哥你可会比我更清楚。”他的神色里充满了鄙夷。“不过你知道吗,我的母妃除了恨安贵妃受宠之外,更恨安贵妃有你们两个被父皇疼爱的儿子。”
听到五皇子这么讲,皇上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没错,我的母妃也曾要求我,要找机会对你们两兄弟下手。”看到皇上的反应,五皇子似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比我大,又什么都想的周全,我在你身上是找不到机会了。但闻墨不一样,他总是一副天真的样子,心里想的净是怎么调皮捣蛋,而且还有点儿依赖我。你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在御花园的池塘上钓鱼吗?你把结冰的池塘面凿出了一个洞,才发现没带鱼线。在你回去拿鱼线的时候,闻墨就蹲在那个洞口边,背对着我。我只需轻轻一推,他就会跌入冰水,葬身湖底。”
“!!”皇上不易察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皱到了一起。“可朕记得那次当朕带着鱼线回到池塘上的时候,九弟告诉朕,他来回走动的时候曾不小心脚下一滑,还多亏了你及时把他拉住。”
“是啊,他蹲了一会,又闲不住,想在池塘面上四处转转。就站起身来,还没走两步,身子一仰,向后倒去。我明明可以推他一把,却把他拉了回来。”五皇子最后说,脸上的鄙夷换成了自嘲的笑容。“为什么呢。”
话音未落,五皇子就拿起白玉酒瓶,将瓶中之物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