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梧桐更兼细雨（1 / 1）
我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来，“找到那个书生了吗？”
“若是找到了，该有多好。小妹的父母翻遍了整个小镇，也没有找到许敬之的影子，多方打听才知道，许敬之进京赶考去了。小妹的父母开解她，对她说，他们马上取消婚事，等许敬之一回来，就把她嫁给他。可是小妹早已经心灰意冷，她已经绝望了。一个绝望的人，除非见到事实，否则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小妹还是没有等到许敬之回来，她喘着粗气，拉着母亲的手，一字一泪的说道‘母亲，小妹还没有尽孝就走了，女儿辜负了你和爹爹的养育之情。女儿别我所求，只盼母亲最后答应小妹一件心事。’夫人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若是小妹能够不死，她宁愿拿自己的生命去换。望着母亲伤心，小妹说话更加虚弱了，‘母亲我死后，将我葬到清照先生的梧桐树旁吧！’老爷掩着面，捶胸顿足，哭道，‘冤孽呀，冤孽！你走吧，我都答应你！’可怜小妹就这样离开了人间，可是她一句话都没有和许敬之说过，甚至没有和许敬之面对面相识过。”
我听得心伤，脚下的泥土里，竟然埋藏着这样一个奇女子。刘木兰轻轻叹了口气，“许敬之在京城竟然高中了，眼看大好前程不可限量，可是他始终牵挂着故里的那两颗梧桐树。谢过了恩师，他就匆匆的赶了回来。许敬之迫不及待的赶到小院，只见遍地的黄花，心头一紧。许敬之忐忑不安的在孙府前游荡，迟迟不肯离去。这时一个门童叫住了他，‘请问是许相公吗？我家老爷有请。’许敬之虽然心慌意乱，终究还是抵不住相思之情。老爷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说道，‘当年清照先生来我处寓居，那首《声声慢》感人至深。清照先生说过，小女是个作诗书的料子。可是她偏偏喜欢女工，清照先生的才华就此断绝了。小妹这番早去，也算还了清照先生的恩情。’许敬之听的心惊胆战，当他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吐血三升悲痛欲绝的回道了自己家里。”
“唉，许敬之命不久矣！可悲，可叹！”我感慨道。
“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许敬之吊死在了梧桐树下。时人怜悯他二人的赤诚真心，将许敬之与小妹合葬在了我们脚下。说来也怪，两株梧桐没过几年，枝桠便遮天蔽日茂盛非常。但是每过二十年就瞬间枯萎，又从幼苗开始长起，反反复复延续了将近800年。”
“好了，故事总算讲完了，我也该回家给老人做饭了。”刘木兰微微颔首，转身朝山下走去。
我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几步，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两株梧桐，也不知站了多久。岳晓婵没好气的说道，“你都站成望夫石了，瞧你望眼欲穿的模样，是不是想女朋友了。”
“嗯，好想再见她一面，我进手术室的时候，对母亲说，‘反正我要走了，你也没有牵挂了，干脆找个人嫁了吧。’母亲听了很伤心，对我说，‘我可以嫁了，却忘不了你爸爸。别人给我的是满心的爱，我回报的却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太不公平！’现在想来，母亲说的实在有道理。”我悠悠的说道。
岳晓婵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和她说这些，她听的忧伤，竟然落下泪来。“你干嘛说这些，都把我惹哭了。要不我们喝酒去吧？”
“你不怕郑秋月再来找你？”我反问道。
“我怕她，只不过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好闺蜜，我不想失去她。但我不会为了留住她，就失去自己，失去自己的人，只能是感情的奴隶。”我想不到岳晓婵会有这样的高论，看来以往我还是小看她了。
我们并肩而行，她给我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说道，“看见没有，那座就是翠柳峰。”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她指的方向，云雾迷茫哪里能看到山的轮廓。岳晓婵似乎明白我的心思，笑道，“你用眼睛怎么能看到翠柳峰呢，那可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你要用心去看。”
“原来你是在逗我玩，我还上当了。”我哑然失笑。
“传说翠柳峰的山顶，有一座望夫石，必须有灵性的人才能认出她的模样来。要不改天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你与她有缘呢。”
“有上山的去路吗？上一次随姑妈去求签，却没看到有上去的路。”我怀疑的摇了摇头。
“镇子里知道去山上途径的人，屈指可数。你一个外来人，又怎么能轻易的找到。”岳晓婵不屑的接口道。
岳晓婵说的信誓旦旦，不由得我不相信。“那天叫上秋月一起去吧！”
岳晓婵喝起酒来当真很快，我一杯未尽，她已经三杯下肚了。“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能喝的女子！”我感慨道。
“你不喜欢比你能喝的女孩子？”她说完又干了一杯。
“你不是冲着喝酒来的，你是冲着喝醉来的。我喜欢能喝酒的女孩子，却背不动喝醉的女孩子。”我自嘲的一笑。
我说完却发现，岳晓婵突然放下了杯子，眼巴巴的盯着酒坛子发呆。“你快把杯子捏碎了，一杯酒还没有喝完，和你一起喝酒真着急。”
我笑道，“那是因为我不忙着把自己灌醉，我与你不同，你喝醉了就把不想过的夜睡了过去，你有的是日子。我的时间本就不多，喝酒的时光就更少了，我品的不是酒是人生。”
“你可真悲观，现在像你这样的男孩子越来越少了。我实在想不懂，为什么我的妹妹和郑秋月都那么喜欢你！”
“难道你不喜欢我？”我笑道。
岳晓婵皱了皱眉头，重新拾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你太优秀了，懂得太多。你又太多情，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我说不喜欢你，是骗你。但是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爱上一个人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郑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她冷着脸坐在我的身旁，不满的对我说，“对别人是享受的东西，对自己往往是伤害。你不会不懂，可是尽管你比谁都明白，你还是非做不可。”
我以为郑秋月不会喝酒，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她端起我的酒杯，一连喝下三杯。喝的真快，甚至比岳晓婵喝的还快。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喝酒。”我忐忑的对身边的郑秋月说道。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我要是你最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郑秋月心情很糟糕，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我知道她绝不是生岳晓婵的气，也一定不是生我的气，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因为生自己的气，才要想着把自己快点灌醉，醉了的人就是想想也做不到了，所以一个想的多的人往往是个酒鬼。
郑秋月不负所望，终于如愿以偿的把自己灌醉了。我望着岳晓婵苦笑，“看来我依旧逃不脱背人的命运，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妹妹会不会像你一样乖顺。”
岳晓婵小脸微红，笑道，“不管她乖不乖，她都是你的了。老板娘？”
“哎，来了。”萧太太快步跑过来，满脸堆笑，“三个老师喝好了吗？”
“如果都喝好了，今天我们三个免不了在你这打地铺了。”岳晓婵笑道，把钱放桌子上。
“岳老师，您给的钱多了。”
“我知道，下次来的时候少给你点就是了。”岳晓婵大言不惭的说道，我们都知道她下次来的时候给的肯定比这次还要多。
果然被岳晓婵说中，郑秋月吐得很厉害，不仅吐的厉害还满嘴的胡话。幸而我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如果听出了她心底的秘密，那就糟糕透顶了。这次动静实在太大，终究没有逃过姑妈的法眼，姑妈叉着腰，皱着眉头盯着人事不省的郑秋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嫁的出去。”
姑父也下来帮忙，他到安静了许多，也不询问，只管端茶递水忙前忙后。我是困倦了，躺在床上刚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早晨我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床边轻微的呼吸。我睁开眼，只见郑秋月笑靥如花，乖巧的说道，“你醒了！”
我实在很难将这个温婉伊人，与昨天那个癫狂的酒疯子融合成一个人。“为什么人家晓婵喝醉了就安静的像只小猫，你喝醉了就像只发狂的母老虎。”
刚才的那个温婉伊人，瞬间变色，突然来了一个饿虎扑食，冰凉的小手一下伸到我的被窝里乱抓起来。我被她又抓又挠，顿时没了脾气，只好举手投降。
“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瞎胡闹。”门口响起姑妈的嗔怪声，郑秋月朝我吐了吐舌头，转头对姑妈撒娇道，“阿妈，是他先欺负人家的。”
“瞧你这个疯样，叫阿妈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姑妈无奈的摇了摇头，宠溺的说道。“干嘛还傻站着，还不快出去让你哥哥穿衣服。”说着揪着郑秋月的胳膊走了出去。
我揉了揉脑袋，爬起来穿好衣服。姑妈一家三口已经坐好等我吃饭了，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自己是个客人，这样子让他们等我，实在又失妥帖。
等我坐好，一家人开始吃早餐。我想起岳晓婵约我去看望夫石的事，对郑秋月说道，“月儿，我和晓婵约好要去翠柳峰的山顶去看望夫石，你要去吗？”
郑秋月顿时没了笑脸，许久也没有说话，姑妈觉察到气氛有些冷淡，笑道，“出去转转也好，杨扬你多运动，我自己的身体有好处。”
“我担心杨扬他们两个去爬山会不会太辛苦，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姑父担心的提议道。
“他们年轻人出去玩，你跟着算什么呀。我看还是让月儿跟着去吧！”姑妈决定道。
“只要你们两个不嫌我碍眼，我倒是无所谓。”郑秋月终于开口道。
“哪里会，有你一起去，我就安心了。”
郑秋月看我说的诚恳，脸上又重新拾起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