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天可汗(上)(1 / 1)
我就要搬到了太极宫里,承乾却越见沉默。我知道他舍不得我,这个从小就没有离开我的孩子,就要一个人住在东宫里,我也很是舍不得。
正在我忧心时,尚宫突然告诉我一件事,让我又惊又喜。我决定亲自过去看看承乾。当我走到他的寝殿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乐声。活泼带着朝气的琴声不用说是出自承乾,但旁边伴随的笛声却透着难得的轻灵,配合得毫无间隙。我阻止了通报的宫人,自己绕过了屏风,果然看到了承乾和一个年纪尚弱的少年一起奏乐。一曲《高山流水》在他们手下犹如仙境峡谷,尽是灵气,让人听之忘俗。
一曲结束,我忍不住拍拍手:“很好!太子现在的琴是学得颇有心得。”
太子带着那位少年连忙过来行礼:“臣见过殿下!”“小人见过殿下。”
“你是?”我看他长得面红齿白,颇有宋玉之风,潘安之貌,真是难得的美少年,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回答道“小人是常乐寺乐童,太子赐名,称心。”
承乾抬头对我说:“称心原本叫张海,可是臣不喜欢,便给他改了一个名字。”
“没事,起来吧!”我拉着承乾的手:“母亲有话对你说。”称心见此,便要告退。我喊住他,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番。这位叫称心的少年身上带着一股宁静和沉稳,正是承乾所缺少的。我对他说:“太子很喜欢你,你要多多辅佐他。”
“是!”他回答后,磕头退下。
我转头笑着打量承乾,他给我看得很是不好意思。他最后别扭地说了一句:“阿娘你在看什么啊?”
“看我的承乾变大人了!”我的语气不由地带着一丝调侃。
承乾的脸立刻红起来,而且越来越红,脸颊几乎要滴血了。他牙齿都开始痒痒地咬着:“谁说的?”
“谁说又有什么关系?”
承乾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阿娘,我……”最后索性懊悔地拿手遮住脸,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拉下他的手:“干嘛啊?这是好事啊!这证明你是大人了!我很开心。”
承乾小心地抬头看我:“你不生气?”
我摇摇头,然后凑到他耳边:“告诉阿娘,那你喜欢这个小娘子吗?”
承乾犹豫了很久,红着脸点点头:“南阳挺好的。”
我对他说:“那你过几日给她一个良娣的身份。你现在可是大人了!”
承乾的脸还是红得吓人,拉住我的衣摆,低声说:“阿娘,你没有告诉阿爹吧!?”
我正要回答,“承乾!”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我,陛下高挺的身影也走了进来。他不等承乾行礼,就用力拍他的肩膀:“哈哈,你小子可以啊!终于知道女人滋味了!哈哈!”
承乾斯文白皙的面孔几乎要喷血了,不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当年,陛下说服太上皇退位的其中一条,就是只有他有办法永除突厥之患。经过了三年多的准备,如今终于时机成熟了。
开年的第一个月,陛下几乎是日夜不宁,要宫人只要有前方战报立刻送进来。我知道陛下是恨不得自己上战场。我挺着几个月的肚子,走到他身边。陛下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书信。我将一件大熊皮袍披在他的身上:“陛下,先歇息吧!”
“嗯!”他嘴巴答应着,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看看地图,又看看手中的书信。他用手轻轻划着地图上突厥的位置:“无尘,你说,他们会在哪里和突厥一战?”
“啊?”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片高耸的山脉。
“李靖已经和李世绩在白道会和了!”他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芒:“此时颉利一定以为有阴山做抵挡,他一定可以有一线生机!但是他错了!”
“为什么?不是说穷寇莫追!”我给陛下说得也开始热血沸腾。
他摆手说道:“颉利不一样!他不行了!败家之犬,早就没有了斗志。就是他以为我们不会追,我们偏要杀到他面前,才能让他彻底绝望。而且李靖和李世绩已经汇合了。粮草暂时不是问题。所以就是度阴山了!”
“度阴山?”
“没错!如果是我带军,我就会夜度阴山给他一个措手不及!阴山对我们难过,对他更难过!”陛下紧紧地盯着地图,凤眸里几乎已经是沙场:“度过了阴山,颉利就是插翅也难飞!”他一拍手:“没错!没错!就是阴山!就在阴山把颉利一举剿灭。”
我看着地图,也仿佛能看到在雪山峡谷中不断前行的大唐将士,看到大唐的希望,看到贞观的胜利。
陛下兴奋地站起来,拉起我的手,两个眼睛闪闪发亮:“走,无尘!”他扶起我,向宫殿外快步地走去。
身旁的宫人连忙站起身,紧跟其后:“陛下,殿下的身子不能……”
我也顾不得许多,紧跟着陛下身边,他甚至没有穿斗篷,只是有他的外袍为我挡住寒风。陛下扶着我走到了宫殿的最西边才停了下来。他指着西北边的夜空:“听!你听!你听到了吗?那是马蹄踩着雪地的声音,那是……”他展开双臂:“兵甲摩擦的声音,寒风,马,弓箭,战场!我听到了战鼓,我听到了号角,我听到了……”
他的激情让我忍不住学着他一起展开双臂:“我听到了!那是秦王破阵乐!”
陛下一把将我抱起:“是!秦王破阵乐!”我们两人哈哈大笑,就像昔日我们还是一对年轻夫妇那样,全然不顾周围宫人的阵阵惊呼。
果然,就像陛下所猜想的那样。二月,甲辰,李靖破突厥颉利可汗于阴山。
先是,颉利既败,窜于铁山,馀众尚数万;遣执失思力入见,谢罪,请举国内附,身自入朝。上遣鸿胪卿唐俭等慰抚之,又诏李靖将兵迎颉利。颉利外为卑辞,内实犹豫,欲俟草青马肥,亡入漠北。靖引兵与李世勣会白道,相与谋曰:“颉利虽败,其众犹盛,若走度碛北,保依九姓,道阻且远,追之难及。今诏使至彼,虏必自宽,若选精骑一万,赍二十日粮往袭之,不战可擒矣。”以其谋告张公谨,公谨曰:“诏书已许其降,使者在彼,奈何击之!”靖曰:“此韩信所以破齐也。唐俭辈何足惜!”遂勒兵夜发,世勣继之,军至阴山,遇突厥千馀帐,俘以随军。颉利见使者,大喜,意自安。靖使武邑苏定方帅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去牙帐七里,虏乃觉之。颉利乘千里马先走,靖军至,虏众遂溃。唐俭脱身得归。靖斩首万馀级,俘男女十馀万,获杂畜数十万,杀隋义成公主,擒其子叠罗施。颉利帅万馀人欲度碛,李世勣军于碛口,颉利至,不得度,其大酋长皆帅众降,世勣虏五万馀口而还。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露布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