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何谓音讯（1 / 1）
几日度过，还是没有慕执任何消息，白叡谦步步逼人，贺云翎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几番考虑之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真的要去北方找慕执？”贺云栩听到这个消息一惊。楚王已经离京，不想自己其他的兄弟也接二连三的离去。毕竟现在的京中还是很安全。
“我必须要去一趟，”
贺云栩知道自家妹子的倔强，并没有反驳：“注意安全，”
贺云翎收拾收拾行装，踏上了去北方的路程。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小厮驾着马车，依稀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身子往那处倒着，待到落空时，猛然回过神来。又想起某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了。
午时已过，小厮找了个客栈稍作休息。几盘小菜摆在贺云翎的面前，看着毫无胃口。
“五爷多吃点吧，还有许多路程。”一旁的小厮劝慰道，贺云翎拿起筷子，几乎是硬塞进嘴里。
“你知道吗，义州之所以能攻陷，是因为义州将军慕执投靠了鲜卑，里应外合……”
“哦？我听说慕执是慕霆仁将军的儿子，一代忠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何止是慕霆仁将军的儿子，还是当朝华阳公主的驸马爷呢，你说说谁做事能保准？我闻慕将军是看上鲜卑族的郡主了，这才……”
“果然是好色之徒，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大恒与鲜卑交战，鲜卑肯定是将来的必胜者，我要是慕将军，也会这么选择……”
旁边吃饭的客人三言两语的说着，贺云翎一听，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内心一直在重复：慕执不会这样的，可是，大家都这么说，还会有其他事实的分辨吗？
稍作休息之后，贺云翎继续前行。即便是花了最快的速度，过了二十多年才来到顺天府，楚王所驻兵之处。好歹也去看看哥哥吧。
当楚王见到贺云翎，只是责怪自己的妹妹太过冒险。怎么就为了一个慕执东走西奔的。如今的顺天府已经是大恒与鲜卑的分界线，楚王贺云翰说什么也不让贺云翎再往北走。贺云翎此行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态，贺云翰也奈何不得。
慕执曾经在顺天府给贺云翎寄出信件，贺云翎此时在顺天府，去了一趟当年慕执在此的书房。
顺天府尹许正沆得知华阳公主到此前去拜会。正三品的官员，摆上一桌酒席邀请楚王和华阳公主。
此时坐在许府大堂之中，侧位的一幅字引起了贺云翎的注意，走上前去自己观摩者，许正沆走进华阳公主身边，说道：“公主，这幅字是慕将军留下的……当初军队路过顺天府时，下官很喜欢慕将军的字，当初跟慕将军讨了一副，谁知道……公主要是不愿意见的话，下官把这幅字扔了便好，”
刚想吩咐下人的许正沆被贺云翎拦下：“挂着挺好的，”
“千年成败俱尘土，消得人间说丈夫。”贺云翎念着上面的字，文天祥的《金陵驿》，如此告诫自己在生死关头也要以大丈夫自勉的人，就这么的叛国了？
“许大人，你认识的慕执，是什么样子的？”
“我认识的慕将军……柔弱不乏英气，随和不乏大气。”
用过膳后，二人回府后，贺云翰来到贺云翎的屋内。侍女奉茶，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贺云翰有着慕执的消息，可却不知道怎么告诉贺云翎。
“看顺天府的情况，还以为是太平年间。”
“妹妹说笑了。”
“三哥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贺云翎总是觉得贺云翰有心事。
微微摇了摇头说到：“妹妹好生休息便是，哥哥先告辞了。”
好似目前鲜卑并没有要攻陷天顺府的想法，楚王很安稳的振军。
为了行走方便，贺云翎身着一身鲜卑装束，出了天顺府。北去之行，看到不少逃难的大恒百姓。贺云翎问着：“你们是要去哪？”
老百姓看见一身鲜卑装束，贺云翎的气势也很强，当下跪在地上磕头：“饶命啊，饶命啊，”
贺云翎扶起来离自己最近的老大爷问道：“你们这是？”
“姑娘不知道？鲜卑族人已经打过来了，义州、建州、永平府被鲜卑人占领后，都被屠城了，”
老人的一句话，让贺云翎僵在一处，屠城，我大恒多少百姓死在这些人手中。那些人看着贺云翎没有过问，纷纷离去。贺云翎只觉胸口压抑，有着说不出来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义州。贺云翎走了许多地方，丝毫没有慕执的痕迹。
义州城外遍布尸体，鲜卑可不想恒人一般，死尸摆在那里，皆不处理。贺云翎走在义州城外，翻着每一个恒国人的尸体，双手已经沾满鲜血，谁会想过，堂堂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翻来覆去，头发乱了也没人梳理，衣服脏了也没人去换洗，义州城外遍布的尸身不知道被贺云翎翻到什么时候。阳光下的一闪耀让贺云翎眼前一亮。
慕执的吊坠。最初贺云翎就是注意到这个才会去寻找她，如今看到吊坠，如同见到慕执本人一般，贺云翎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但是吊坠不会说话，更不会把义州当时的情景告诉贺云翎。
吊坠死死的被贺云翎握在手心里。更希望它能跟自己融为一体，把慕执牢牢的刻在自己身上。
午后的阳光很是燥热，贺云翎思绪缭乱，晕在了义州城下。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一旁的小厮侍候着，
“这是在哪？”
“义州城内，”
如今的义州城，鲜卑人的地方，看向窗外的奇装异服，叹了口气。
“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再等等，”这三个字不知道贺云翎说了多少遍，再等等，等来等去也是毫无结果。想来义州城的百姓会知道其中的缘由，派人去询问着。
贺云翎拿出吊坠，清洗干净，揣在怀里，倘若有一天还能见到她的的话，便把这东西还给她，可是，永别这两个字在贺云翎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之不去。
“五爷，属下找到了一个义州人，说是义州军队逃出来的，”小厮的话语让贺云翎眼前一亮，跟随者小厮一路行了过去。
贺云翎看着此时义州兵住的地方，破烂不堪，我大恒的军队，也会有今天。不免冷笑一声。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义州兵问道：“你认识慕执？”
义州兵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赫赫有名的慕大将军谁不认识，”
“究竟是怎么回事？”贺云翎问着，手下的小厮给倒上了了茶，贺云翎一边听着，一边喝茶。
“慕将军在军营里是个很随和的一个人，也立下过不少战功。记得慕将军带着十几个人发现了鲜卑族的大军，一并歼灭，但是其中的女眷慕将军都放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女眷中有着鲜卑族郡主。”
贺云翎听到此处眼前一亮，难道传言是真的，慕执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鲜卑族郡主曾向慕将军下过战书，其中鲜卑大军压进，义州城上射下无数箭雨，慕将军在城下一直保护着鲜卑郡主不受伤害，甚至还为她险些送命……”
听到此言，贺云翎把茶杯使劲的放在桌上，那个义州军打了一个寒颤，不免想着，这个人是谁？
贺云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着：“你继续说，”
“后来慕将军和鲜卑郡主的交往甚密，慕将军时不时的扮作鲜卑人往外走，一走就是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又多带了几个鲜卑人进城。
因为她是大将军，我们守城的士兵也不好说什么。这些鲜卑人在离开的时候，有着慕将军的军令，安全出行，从那以后，似乎大恒的所有事情都在鲜卑族的掌握之中。
义州边塞有一条路口，非常隐秘，多少年来无人发现，更何况士兵都在和鲜卑抗衡么，这条路口就被疏忽了，也不知慕将军是不是有意的。
有那一日鲜卑族又来攻城，慕将军作为先锋出城跟鲜卑族人对峙着。正打的激烈，我们发现鲜卑族人从哪条路口进攻，直截了当的占领了义州城。城内的百姓士兵，逃的逃，散的散，丝毫没有任何对策。就这样，义州亡了……”话至此处，那个士兵已经哽咽。
“慕执出城，又带着鲜卑人进城，岳天瑞知道吗？”贺云翎听着故事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许是听慕执跟鲜卑郡主之后……
“岳将军知道，但没有过多的疑问……”
贺云翎揉着眉间，慕执是岳天瑞的徒弟，按理说，慕执所做的事情不会瞒着岳天瑞，或者是岳天瑞指使慕执这么做。
“你在军中做什么职务？”
“小的只是一个守城的。”
“义州屠城，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义州屠城的时候，慕将军冲锋对敌，岳将军在城上观阵，我们几个人看大势已去，所以就逃了……”说道此处，士兵底下了头。
贺云翎无奈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小厮陪同贺云翎刚踏出门口，贺云翎转过头看着要送自己出门的义州兵问道：“你不去逃命，到这里安居，不怕鲜卑人找过来么？”
那人紧皱着眉头：“拼命还不简单么，况且什么都没了。”
贺云翎冷哼一声，大战的时候都会逃走，这会就要拼命。或许他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出了屋，正是雨时节，小厮为贺云翎打着伞。没有结果的，在逗留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贺云翎靠在门上看着雨滴，你说义州的大雪很美，可是现在的义州，没有大雪，没有你。
回到天顺府，又是大雨，多在天顺府逗留几日。也是大雨时节，鲜卑人突然攻陷，城墙上士兵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天顺府内乱成一团。
“五妹，”贺云翰眼看着天顺府不保立刻来找贺云翎，瞧着五妹正在看书，拽起胳膊要往外逃。
贺云翎听到了屋外的骚动，逃亡得逃亡，哭泣的哭泣，贺云翎却镇定自若的捧着本书，突然被贺云翰抓紧了胳膊，苦笑一生：“三哥，我们逃的掉吗？”
“三哥会抱你平安的，妹妹放心就好。”此时楚王一身铠甲，手握着宝剑。
“报！启禀王爷，鲜卑人已经……已经攻陷了……”
贺云翰内心说不出的难受，自己保守的阵地还是没了，大恒还是要亡了……贺云翎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一样苦笑着，无可奈何，笑中还有着泪水。
“集结所有的部队，”贺云翰做好了最后的打算，就算是死，也要同归于尽。看着前面禀告的人一动不动，贺云翰一脚踹到那人身上，愤怒的说：“快去啊！”
贺云翎跟着贺云翰到了最后的关守，大恒的军队在天顺府内不过一千来人，如何去敌鲜卑大军。
“兄弟，今日大恒有难，家乡有难，作为军士，我们的职责是什么？”贺云翰站在高台上，一览众兵。
“保卫家乡！”众士兵高声说着。
“好！我们就拼死的保卫家乡，保卫国土！”
有人分给士兵碗，碗中倒着酒，最后贺云翰手中也拿了一杯，说道：“我身为楚王，本应为国造福，如今辜负百姓期望，今日，我同众将士一同杀敌，宁愿死在国土，也绝不投降！”说完，喝干了碗中的酒，之后把碗摔在地上，众将士一同照做，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贺云翰转过身对贺云翎说：“妹妹，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三哥马上就回来，”
贺云翎点了点头：“三哥一定要回来。”说完，看着贺云翰离去的背影，只觉一阵心酸。
贺云翰带着众将士离开，贺云翎在这里祈福。尽管在诚心，也知道最终的结果，只希望三哥可以平安归来。
不过是拼死的厮杀，两方的军队死伤无数，贺云翰的身上也有了刀痕，支撑到最后一刻，大恒的军队再也没有力气支撑。
一个士兵拉着贺云翰躲到一边，说道：“王爷，你先走吧，可要保住性命，我等众将士会拼死保护王爷的，”说完，士兵便冲了上去。
不过一阵功夫便倒下。贺云翰含着泪水，此情此景在梦中无数次的惊醒，今日真的来了，倒不怎么怕了。
想起身边还有个妹妹，连忙赶了回去。不过一会，贺云翎见着哥哥满身是血的回来了，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兄妹二人抱头痛哭。贺云翰深知时间不多，起身跟贺云翎说着：“妹妹，你赶紧逃吧，”
“逃？我们怎么逃？”
贺云翰将贺云翎抱到装载草的马车上，扇面铺着一层草，让手下的士兵换了身衣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华阳公主的平安。
“三哥，要走我们一起走！”
“妹妹，你听三哥一句话，三哥一直视天顺府为家，这里的百姓都是我楚王的子民，三哥怎么能看着百姓受难呢？还有，慕执她真的很爱你，”说完，命令士兵前行。贺云翎思考着三哥话里的含义。三哥见过慕执了？
贺云翎透过草的缝隙，看着贺云翰一点点的倒下，自己想要救的力气都没有。
一声惊叫，鲜卑人已经把载草的车团团包围住，贺云翎正觉得我命休矣时，却看着面前的鲜卑人身中暗器，一个个都倒下了，自己被一个人背在身后，逃离危难之地。这个人的功夫很好，脚力很快。
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贺云翎坐在旁边看着那个人生火，手中的黄金令牌，让贺云翎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谁？”
“我是奉皇帝之命，保护公主殿下的，”
贺云翎含着泪水站起身逼向那个人说着：“奉陛下之令保护本宫？你刚才看见楚王受难，为什么不去救他？你当时去救他，三哥也不会命丧天顺府了，”
“皇上只让我保护你，没让我保护楚王，”
贺云翎摊在地上，这件事怪不了谁，八字杀的人，都这么冷血么？起码现在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但是心内还是有道坎过不去。
楚王倒下的身影印刻在贺云翎的眼里。下一个会是谁？恐怕大恒的人民都会遭遇至此。
终于到京中，关于义州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只不过换了主角的名字。
贺云翎偶尔坐在茶馆里听着，说起慕执与华阳公主的时候，也只是一笑。谁也没有贺云翎更了解慕执。
有人说这二人天作之合，只是天公不做美，也有人说鲜卑郡主的温柔，谁也没注意，故事的主人公坐在中间。
恰巧今日鸿胪寺没有事情，吕嵩淮去茶馆坐坐，遇见了贺云翎，逐渐的靠拢过去。
“五爷很喜欢听这个故事吗？”
贺云翎向吕嵩淮瞥了一眼。
“回京了就到茶馆里听自己的故事，”
贺云翎仍是没有搭理他，吕嵩淮把手中的瓜子分给贺云翎。
“如今公主之身一人，大家觉得公主会如何？”说书人给大家留得悬念，众说纷纭。
一旁的吕嵩淮问着：“五爷看，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
“我猜啊公主会为将军守寡，或者是代将军出征，生死相许的感情。”一旁的一个听书人说着。
“我喜欢这个结局，”贺云翎对吕嵩淮说着，眼中之人的一点头，有些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说书已经结束，贺云翎坐在二楼，吕嵩淮跟了上去。
“你来做什么？”
“难道公主真的要代慕将军出征吗？”吕嵩淮说着，看着贺云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皇帝会看着你守寡？你现在是大恒最有利的棋子，而对大恒最有利的国家是姜国，正好姜国王爷来提亲，他们会放过你么？与其顺从着他们倒不如你自己做选择。”
选择？我会有什么选择。“既然早联姻，就联姻吧。”
“慕将军不在了，你就真对自己的未来没打算了？我看那个姜国王爷不像是什么好人，公主……”
“别说了，”贺云翎已经烦了，甚至不想在听到他的声音。
“你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我不想听。”贺云翎有些后悔，当初没给吕嵩淮一官半职，今天也不会这样。
“公主，不管怎么样，身边还有些我呢！”吕嵩淮露出一丝微笑，让贺云翎想起那个人。
在府中休息几日，该面对的还要去面对。打扮一番，进宫面圣。太子得知了这个消息，硬撑着泪水不落下来。
他在责备自己，明知道楚王去天顺府就是在要了他的命，自己为什么还是同意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都在想着鲜卑人打过来了怎么办？
关于与姜国联姻的折子越来越多，众人都在祈求者姜国能带来福音，太子一直在问着贺云翎的意思，每次都被贺云翎巧妙躲过。
或许是对慕执还抱有着希望，或许是对白叡谦的意见很大，但是华阳驸马的位置是不会空的。
“儿臣给陛下请安，”贺云翎来到皇帝面前，依旧在支撑着自己的皇帝坐起身看着小女儿。她也知道，丈夫的江山不保了。以前还会带有着希望，现在看开了，不再去做无谓的斗争了。
“翎儿，到朕身边坐坐，”
贺云翎做到皇帝的榻边，原先看着皇帝一副紧锁双眉的姿态，如今朝政归太子管理，皇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陛下，什么事让您很开心啊，”
“朕昨天梦见你父皇了，你父皇说他很开心有我这样的妻子，他还说，无所谓江山在不在，一众儿女安好就行，”
“可是三哥他……”言语之间，贺云翎的眼眶充满了泪水，皇帝抚摸着贺云翎的脸颊：“何必太伤心呢？人固有一死啊，《史记》都白读了？”
贺云翎止住了泪水笑了笑，听皇帝继续说道：“朕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你说，一旦亡国之后，谁来保护你呢？”
贺云翎知晓皇帝的意思，没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