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南京之行(4)(1 / 1)
他对她看得越发紧了,一味的顶撞他,势必会有更多的随从围在自己身边,他口口声声说,给她半年时间,那么她只有在这半年里与他周旋,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对自己不设防,自己才有可能逃离他的身边。
她需要鼓足勇气,与他搞好关系,让他戒备的心放松下来。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推开窗子,北风卷着飞雪而来,打在脸上,寒冷沁骨。
那副冷峻如斧刻的容颜正在窗外凝视着她。
他白色衬衣外只着了件黑色毛背心,薄雪已经覆在他的发上和身上。
看来,他站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
他眸子幽深,脸上没有表情。
她莞尔一笑,“天气不好,我不出门了。”
他一惊。
她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摇曳着,如幻花般,美却不真切,她,竟然,对着自己笑了。
“外面冷,你进屋吧。”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他看穿自己潜藏的不安和谎言。
他夹带着风雪从窗外跳了进来,一把抱住她。
她身上沾满了碎雪,顷刻,雪化成水,冰凉。
他沉重叹息一声,“别再折磨我了,茉茉——”
独属于他的浓郁气息瞬间包围了她的天地,雪水的冷,心中的热齐齐向她涌来。
他痴迷地嗅着她的发丝,陶醉在她清新的世界里。
她没有挣脱,这个时候她的反抗,恐怕只会激起他更大的掠夺欲望。
“我以为我听错了,刚才你说外面冷,让我进屋······”他嗓音低沉痴迷,带着浓浓的质疑。
“你没有听错。”她鼓足勇气,望向他,“从今天开始,我,要试着改变自己,不再与你置气。”
他盯着她躲闪的眸子,心中已猜测个七八分。
“为什么不肯看我的眼睛?你在心虚!茉茉,我最容不下欺骗和背叛。如果你想取的我的信任后再狠狠捅我一刀,倒不如现在开始——”
“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我的。”她挣脱他的胳膊,“人总是会变的,与其挣扎着与你作对没有结果,不如我坦然接受这一切。真与假,就让时间来证明。”
“我很期待。”他托起她的下巴,“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了。”
她轻轻关上窗户。
“既然来到这天子脚下,有几处地方还是该去玩玩的,等雪停了,一起去。”他牵起她的手,“吴老先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可是南京有名的妇科圣手,务必要他给你好好看看。”
青然猛然想起来,自己痛经一事,他竟然还惦记着,脸庞泛红。
“现在已经好了。”她推辞着。
他贴近她耳朵,“你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吗,不把身子养好,如何给我生孩子呢!”
青然羞涩的别过头,随他走出卧房。
吴老先生看到唐承珣和叶青然走来,忙笑着起身。
唐承珣示意他坐下,“雨雪天气,先生不吝赐教,多谢多谢。”
“老朽能为唐军长尽绵薄之力,万分荣幸。”
“内子月信期间一直腹痛,还请先生多加指点。”唐承珣一个眼神,勤务兵已经给叶青然搬来一把椅子。
吴老先生打开身旁的医箱,取出脉枕,示意叶青然伸出右手。
青然只觉得老先生的微凉的手指颇有力道。
屋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唐承珣紧紧盯着吴老先生号脉的手指。
老先生沉吟片刻,“夫人脾胃虚寒,阴血不足,虚火旺动,长此以往,怕有碍生养。老朽开个方子,连着吃上三个月,定能好转。”
“什么,三个月?”青然一惊,吃三个月汤药,还不如让她每月痛上那么几天痛快!
“夫人体质瘦弱,阴虚内寒,必须温补滋阴,不可操之过急。”老先生戴上眼镜,开始挥毫写药方。
“捡最好的药开,吴先生,若能治好内子的病,我唐某人定当重谢!”唐承珣亲自把茶端到他面前。
“不敢当,不敢当。”老先生甚是客气。
“先生,有没有不喝汤药的其他办法?”青然反问。
“有啊。”老先生放下笔,一板一眼,“等你们有了夫妻生活,这种病不治也痊愈了!”
叶青然猛然起身,愤怒转身走开。
唐承珣望着她匆匆奔向小卧室的身影,笑起来。
“夫人内里气息淤结,需保持心情畅快。”
“先生,你务必加些调息身子,有助受孕的药材。”
“夫人年纪甚轻,体质瘦弱,目前实在不易受孕生子!”
“依先生之见——”唐承珣颇为急切。
“先用一年光景调理好身子。”
半晌,唐承珣才“嗯”了声。
叶青然在卧房里闲得无聊,便铺开笔墨纸砚抄写诗词。
唐承珣进来时,床和桌子上已经摊满了她一张张灵秀清逸的小楷。
墨迹未干,犹有余香。
唐承珣笑着拿起一张纸笺读着,“‘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词好,字更好。”
青然放下笔,淡淡一笑,“承蒙夸奖。”
“你的字功力十足,练了多久?”他放下手中纸笺,又拿起一张,细细品着。
“五岁习字。”
“没有十几年功底,难能出如此大气清俊的字。”他坐到青然旁边,深深看她一眼,拿起她手中笔,在一张宣纸上挥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好字!”青然脱口而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字,原以为他不过是一介草莽武夫,夸赞她的字,只是故作风雅,岂料他的字疏朗飘逸又遒劲有力,实乃上等。
两人目光相碰。
唐承珣笑意绵绵,“不是太丑吧?”
青然拿起那张宣纸,“字体疏狂有力,难得!你不是自幼就入了行伍吗,什么时候练得这个本事?”
难得见她好奇,他目光温柔,凝视着她,“家父在书法上颇有造诣,自幼对我要求甚严。三岁被逼每天练习握笔,四岁时开始习字,每天不写几百张,父亲定会狠狠罚我,幼时的我身上从未断过红肿和伤疤。九岁那年,父亲身染疾病而亡,母亲对我甚是宠溺,不再要求我习字,可我想到父亲的苦心,倒也没停掇下来。在家族学堂里待到十三岁,投笔从戎,参加了唐继尧的”护国军“,当年军阀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十六岁那年我给自己铺了条后路,就是组建炎龙堂。转眼间,十一年了······”
他语气悠悠绵长,仿佛过往十年历历在目。
青然心底好像被什么触动了,在她眼中,他一直高高在上,不为人间烟火动容,原来他也有被严父苛责的童年。
两人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融和与静谧。只有窗外的北风夹着飞雪声传来,呜咽清绝。
“雪,又大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青然打破沉寂。
他一惊,她刚才说什么?“我们”!真是太令人震惊和兴奋了!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他牵起她的手,“这里太小了,我们在南京还有两栋别墅,收拾一下,选一个搬过去吧!”
她听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脸颊又红了。
“天不好,路又滑,别挪地方了。”她没话找话,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的房子是不是特别多?”
“不多”他笑着望向她,“刚好够住而已。回去后,我把所有的房契和地契都交给你。”
“别——”她忙推辞,“唐承珣,你这个样子真的给我很大压力。明明只是订个婚,你把黄金、房子、汽车、珠宝统统给搬来,我真的受不了!等回上海,我要把它们完完整整还给你!”
他抱住她,贴近她耳边,“我在你面前,除了这些东西,没有一点优越感,我拿这些送你,无非是想绑住你的心。我有很多种办法得到你的身子,可我不想再为难你,我憧憬洞房花烛那一刻,你能主动的把自己交给我。”
叶青然双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缓缓道,“给我时间,让我为那一刻努力。”
他动情的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尽管他也不相信,一向固执的女子会在瞬间转变,可他宁可明天撞得头破血流,今日也要在这幻像中品尝这难以触及的甜蜜,哪怕是一分一秒。
她压抑着内心的不甘和厌恶,闭上眼睛,吻就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比起失身与他,已经算小意思了。他第一次说再等她半年时,她就已经决定找机会逃离他身边,远离上海。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能顺利逃走,只有暂时牺牲点色相了。
他身下的女子身子柔软,清润的呼吸涤荡了他的世界,他不再急着攻城略地,舌尖轻柔地在她唇齿间挑逗着,他本就是一个风月老手,半年来一腔心思扑在她身上,习惯了她的拒绝和冷漠,此刻怀中的她没有反抗,他有些迷醉,有些失神,心中潜藏的欲火一触即发。
她看到他充满情欲的双眼,心中大呼,不妙!
她推开他,转身。
“给我时间。”
他顿时清醒,猛地推开窗子,风雪飘来,浇灭了他的欲望之火。
他回望她,笑着叹息一声。
他愿意等。
哪怕她在骗她,他也要给彼此一个心与心靠近的机会。
“难得今日没事,我们出去走走,这穆云山的雪景也是不错的!”他走向她。
她也不想这样尴尬地与他呆在这个小空间里,点头。
她挑了件灰色呢大衣和咖啡色渔夫帽,全副武装走出客厅。
只见他颀长挺拔的身材裹在厚厚的军大衣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院子里对她浅浅的笑着。
他把伞让给她一半。
她真不想与他离那么近,“我再拿一把伞去。”
他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走吧。”
就这样,他牵着她的手处在一把油纸伞下,在漫天飘雪中慢慢走出别墅群。
“想什么哪?”他给她弹弹肩膀上的落雪。
“想这雪啊,这么大,会不会妨碍我们回上海?”她淡淡一笑。
“如果再这么下,火车也要停了。大不了在南京过年。”
她把手从他手心里挣脱出来,放在嘴上,哈着气,“好冷。”
一阵噬心的痛穿过心房。
明明她的手心是温热的。
她说谎,无非是不想让他牵罢了。
她一脸无辜,眼神清澈。
他的心就像沉浸在冰雪中,没有温度。
她变了。
以往那个心里讨厌嘴里永远不会说喜欢的女子不见了,她的掩饰,她的示好,统统是开在彼岸的花,看似美好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既然她想骗他,他奉陪就是。
路旁的松柏不堪重负,厚厚的积雪落在油纸伞上,碎雪溅在她身上。
他给她拍拍。
“茉茉,”他低呼一声,“前面有个亭子,我们歇一下。”
叶青然从伞下跑出来,对他喊,“看谁先到!”
压在他心头的阴霾,立刻散了。看着前面像小鹿一样奔跑的女子,他童心大发,追起来。
他跑进亭子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在哪儿等着了。
“好久没这么跑了,累死人了。”她摘掉帽子。
他嗤笑一声,“你太瘦了,不经累。从今天开始,必须加餐。下午加顿点心,睡觉前加顿宵夜。”
“你想让我长成猪啊?”
“长成猪也养得起你!”他目光深邃,望向她。
“我还真希望变成一只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没有忧愁,快快乐乐,什么都不用想。”她望向不远处的群山,张开双臂,大喊,“让我变成一只猪——”
女子有力的呼喊再度激荡了他的心。
他从背后抱住她,“我也希望你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从现在开始,像头猪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她不敢回头,怕对上他的眼睛。
这个人也真是,除了搂,就是抱!
“哎,唐承珣,你看那边——山峦起伏,层层积雪,真是好景致!”她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总是连名带姓的喊我,就不能省点力气,直接喊名字得了。”他嗔怪着。
“不习惯,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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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之行还没写完,今天是4,还有5和6,也不知道大家嫌烦不
除去结尾,这是我这篇虐文里不可多得的小温馨了,我写的非常细,这短短几天会是我家小叶子情感转变的十字路口哎
从讨厌一个人,到真正爱一个人,需要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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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现在已经有颗超强的心脏了,收藏已经停滞了,竟然也不知道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