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见仙人伴月归(1 / 1)
天空如同泼墨入画,一轮孤月高悬,零碎的星辰相伴。一缕轻烟笼罩着堂庭山,夜阑人静,风吹动树木的枝叶,奏响着古老的乐章。偶尔从山林深处传来几声猿啼,不见回应,便又恢复了适才的幽谧。
“以气御剑,化气为剑”,随着我凝神默念着咒术,周围的气流迅速聚集,像有一把无形的巨剑在空中挥舞,蓄势待发,然而不久风停了,气流消失了,一切恍然黄粱梦。又失败了,我有些气馁地坐在草地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微风,轻寒,信手**着一旁的花草。
此时,那个人踏着月光而来,银色的月华洒在他的脸上,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他的眼凝望着我,似乎天地间独独只剩一个我,这样的深情足以让所以人沉溺。
从前的我,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看着少虞的脸会让我联想到“温柔”这个词,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我离开他孤身一人时,会贪恋他给的安稳,夜不能寐。
须臾之间,风华绝代的男子已经缓缓走到了我身旁,停住脚步,脉脉无言,漆黑的眼瞳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将要溢出。
清风拂脸,顿时让我回过神来。看到少虞的到来,不需要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轮新月,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于是我立马伸手扯住他宝蓝色的衣摆,尽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无视丰神俊朗的他立即对我露出的嫌弃的表情,说:“虞美人,你快来教教我!这个御风剑术太难了。”
少虞好看的眉皱了起来,眼角处淡淡的泪痣更加邪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感觉,让人**,“啧啧,猪想要御剑可不是易事。”言笑晏晏,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拍一拍身上的泥尘,我对他的话语甚是不满,灵光一闪,回击到:“会御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呀,我还有一只会御剑的坐骑呢!”
他嘴角微微上翘,显然心情非常的好,居然会顺着我的调侃问:“敢问姑娘的坐骑名号?”一双凤眸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料到他此举,中气颇为不足地回答:“......少虞。”说得细若蚊呐,唯恐他听见,说完后刚要溜之大吉,孰料脚上一滑,摔了个满嘴泥。
虽说我不敢奢望他能把我搂进强有力的臂弯,护住我不,但他居然没有像那些人间戏本子中写的翩翩佳公子一样扶起了我,这着实让我生气,某些人确实枉费了一副好皮相。
我一边狼狈地站起来,一边用眼神把他凌迟千万遍。他并不生气,反倒轻笑了,月华刹那失辉。少虞摇着头对我说:“陶婳,要不赶明儿我给你弄只坐骑,不然你这样的资质,要在莲灯节之前学会御剑到碧海青天实在不容易。”他说的话,足足让我呆了一小会儿,但是我捉住了三个重点:坐骑、莲灯节以及碧海青天。
先说说莲灯节吧。莲灯节乃是绾姬娘娘的生辰。天之苍苍,地之茫茫,三界六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绾姬娘娘。远古洪荒时代,虞渊中诞生神与魔,还有六道之外的她。她能窥探天命,知晓过去未来,每当劫难降世,神族总会向她拜求化解之道。然而这尊大神居住在碧海青天不知有几千万年了,从未听过她踏出那里。也是,对能知晓天命的人来说,世事眼前过,众生皆虚妄,身在何处都一样。
莲灯节当天,凡有水流之处,皆可见到千里莲灯。灯光漂浮在水面上,仿佛天上的玉带银河落入人间,水边伊人回眸间,令无数**才子寤寐思服。据说千里莲灯从碧海青天开始,莲灯飘荡到每处有水的地方,甚至是黄泉忘川,这是神族为表对绾姬娘娘的敬意而幻化出的,百年一次,场面之华美,有幸窥得的人必将叹为观止。而碧海青天,她的修行之处,无论神魔皆不能擅闯,违者必遭天雷轰顶,魂飞魄散。依据少虞的意思,他会在莲灯节带我出去,他会在莲灯节带我去碧海青天,他会在莲灯节带我骑坐骑去碧海青天......
我顿时高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看着我乐疯了的样子,他笑得愈发柔和,问:“你想要哪种坐骑?”我不经思索就说:“蜃龙!”“蜃龙?”他有些疑惑,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煞是美丽。
美色当前,我又花痴了一小会,机械地点了点头。
蜃龙这种龙生得像蛟,头上的角像鹿,红色的鬃毛从脖子上延伸至背部,身上的鳞片呈暗土色,吐气成幻影。说句实话,并不算得上是威武雄壮,攻击力也不顶端,但胜在罕有,而且对于我这种需要修习幻术的人来说真真是难得的坐骑。不过,少虞他的灵力强大得可怕,当然不会做这些思量,就像饱汉不知饿汉饥。想着想着,我不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美目染上几分愠色。
只见少虞沉思了一下,向前踱了几步,悠悠开口:“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豢养的那几头凶兽。”他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我,一脸调侃的模样,“本来我还想着威逼利诱穷奇跟了你......”
对于他的威逼利诱,我很是不屑,赶上他的脚步,挡在他前面,略为愤懑,“成为我的坐骑有那么憋屈嘛?!”他眯着眼,装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俨然一副狷介的样子。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虽然我平时自认有七寸不烂之舌,可是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在虫鸣声此起彼伏中,我吃瘪的样子映在他的眼眸中,笑意攀上他的眼角,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少虞风华世无双。
夜深时,我告别了少虞,独自回到我的风鸣居。风鸣居布局简单清雅,内有小桥流水,满园梨树,一派江南风光。
走了一会,我就到了房间门口。大门“吱”一声地被我推开,瞧见一个青衣飘逸,温文尔雅的男子正站在窗前赏月。我有些搞不清状况,推门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于是拉下脸问道:“溯清,你大半夜在我这赏月有些不妥吧?”盯着他看,努力找出他的一丝一毫异常。
无耻的某人直接忽略掉我的问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他招牌式的折扇,轻轻地扇了两下,一脸探索地盯着我,盯得我甚是心虚,心里默默回想起上个月一不小心把他家的灵宠全部放生的事,偷偷地流了一把汗。寻仇的找上门来,我不能先输了气势,于是暗自挺直了身板。
终于,他文质彬彬的面具带不下去了,双眼发亮,一个箭步飞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衣袖,喋喋不休:“阿陶,你快告诉清哥哥,你是不是勾搭上少虞了?嘿嘿,我看着也像,不然他怎会这般忍让你。你们今夜是去幽会了吧?这可是疏影亲眼所见,假不了。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呀?好让哥几个凑份得体的贺礼......”
显然他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自得其乐,但他的自问自答着实让我汗颜,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袖子擦汗,屡次下定决心要打断他,都被他那灼灼的目光吓住,遂作罢,只好等他先滔滔不绝一番。
待他说完时,我正顶着一脸口水睡着了,这能说会道的本事,溯清认第二,怕是没人敢拍着胸脯认第一。在他卖力扭曲事实的时候,唯一的听众,即便是我,竟然酣然入睡,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于是,他一点不顾及温雅的形象,一招“山雨欲来风满楼”把正在梦中的我摇醒了。
无奈间,我十分头疼地扶着额,觉得很有必要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跟少虞......”
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依赖,有信任......我从没想过,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他,我将会何去何从。
十年相伴,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随他到碧落黄泉,陪他看繁花三千。
恍惚之中,我抬起头,望向那轮孤月,哑声问:“何谓****?”“于一人,虽弱水有三千,独独那瓢系汝思存。”
不知为何,我眼前浮现出少虞方才温柔的眉眼,似懂非懂地看了溯清一眼,然后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突然他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细若游丝,“你屋里上次丢的戏本子其实是我‘借’去了。”
果真如此,我又若有所思地抬眸盯着月光,一言不发。正当溯清默默松了口气,想要偷偷溜走时,我无声无息地扯出一个阴险的笑,气聚丹田,震耳欲聋地吼了句“滚”。整座堂庭山抖了两下,惊奇一堆飞禽走兽。
第二天清晨,风和日丽,溯清莫名奇妙地被少虞罚去浇棪木,并且不能用法术,罪名无。
要知道我们这座山头别的没有,就是漫山遍野的棪木,葱葱郁郁的一片,可谓堂庭山一绝。待他一棵棵浇完这儿的树,估计已经是莲灯节之后了,啧啧,真真浪费了如此良辰美景。顺带说句,莲灯节距现在只剩三个月。
对于他的悲惨,我只能假装掩面痛哭,口头上表示十分同情,心里却认为少虞是替天行道,知我者莫若少虞也。我估摸着是我杀猪般的吼声嘈醒了他,可惜他不会贸然招惹我,于是溯清便成了替罪羊。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个中缘由,只有当局者迷。
多年以后,我就想着,老天不曾戏弄过我,怪只怪我看不穿。若是我早些明了,很多故事都能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