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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自然不可能去死,酒醒了就把这个愚蠢念头抛在了脑后。
而工作上的事越来越忙,李无有些心烦。
这时伯乐上司向他透露口风,过不久将带一批心腹跳槽到对家,李无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到了那边就可升为他的二把手。
李无心念一动,知道这是上司看他急躁,特意来安抚他。
李无恃宠而骄,顺势问了心腹名单,上司也痛快说了,李无把名字和常来开会的老脸对上号,就知道上司这是挖走了公司的半壁江山。
不过,短短的名单里,没有林奈的名字。
李无可劲稀罕林奈,但是人家伯乐不稀罕。李无旁敲侧击,伯乐莫名其妙,直言小林虽然做事认真,但业务能力太差,鸡肋一根。
李无心里气得打跌,但也知道带走林奈是不可能了。
到了深秋,因为高位者携一众才俊投奔老冤家L氏,W氏公司流失大量人脉和客户,勉强交付完订单,企业濒临破产。
林奈和公司里的老人勉力支撑了一个冬天,终于在开春的时候领了遣散费,各寻出路。
易江川有心支援,但好死不死身在L氏,林奈虽然困顿,也不想上赶着去见李无,遂凭借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去一家小公司里应聘,顺利解决了温饱问题。
公司刚起步,管事的人自己没出大学几年,却老成地像个老干部,激励属下的话语却也实在:你们就是公司的元老,好好干,干得好可以拿奖金换股份。
林奈是脚踏实地的人,没有变态的阴影,他也能认真投身事业,业绩虽然不及有W氏招牌加持时的那些,但也让“老干部”喜笑颜开。
B市就那么大,有天他在外面跑着业务,就碰上了李无。
林奈正等着客户接见,昨晚没睡好,一晃神,正想着变态久未露面,实乃幸事,变态就从他眼前晃悠悠地走过。
变态招呼了一声,林奈抬起头来,看着梦魇出现,只觉得是déjà vu,一惊,抱着公文包就跑了。
其实平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林奈少了些恐惧,对李无更多的是鄙夷和愤怒。不过他在梦里都不敢与之正面刚,打不过只能跑,久而久之养成了条件反射。
李无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再次,B市的营销网络就这一亩三分地,想种庄稼,就得勤翻土,多走动。
李无今天带着肥料滋养客户心田,出了电梯就看见恋人坐在休息区沙发里,头一点一点地钓鱼。
于是李无很刻意地绕了一个圈,走过林奈身前,还用颇具磁性的业务声线唤了声,语气里的亲切和疏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林奈依旧接收不到信号,遵循巴甫洛夫定律,拔腿就跑。
其实李无忙是一方面,另外也想放置林奈一段时间。他等着恋人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只能来L氏,到时候自己成了他的上司,先是保持距离,塑造“我已改过自新”的假相,再设计搅黄他的案子,最后自己再来整治“小人”,出手相救,多方扶持,林奈几番感动之下,就会看清自己的好,最后两人就能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所谓“office play”。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无没有预料到,林奈肯进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从零做起。他不想看到林奈辛苦地跑业务,和一群小年轻艰苦创业,来见客户都能累到睡着。
李无这么想着,就看到刚刚调笑过的秘书小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李无迎上去,问了几句,果然,林奈和他来见的是同一个人。
林奈跑了,秘书找不到人,以为对方迟到了,有些不高兴,李无不解释,由着小秘书扭回经理室告状。
第二天,李无早早过来,果然看到林奈坐在老位子上,蔫蔫的。
李无虽然先前使了坏,但看到恋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一痛,自己先乱了阵脚。
李无走上前去,这次林奈看到了他,眼见高大的身躯步步逼近,眼一瞪就想伸出手大喊,你不要过来。
李无只差双手举高,示意自己没有危害,扬着文件袋,说他也是来谈生意的。
林奈知道今天非见客户不可,除了为昨天的事道歉,还有正事。
他瞅了眼李无手里的牛皮纸袋,问,你是来谈什么的?
李无见林奈肯和他搭话,心里有点暖,就老实告诉了他。
林奈求的也是这笔订单,自己心里估量了一下,多少觉得没底。
李无也不多说,少说少错,勉励了几句,就自行上楼。和客户寒暄了一阵,对方表达了合作的诚意,示意李无给句话。李无打开文件袋,把合同放在客户面前,客户匆匆浏览几页,便发现不对。
“李总监,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回谈好的原料价格上调了几个点,订单数目虽然不大,但烧材料,反映到总价上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李无只说是上头改的价,他只负责传话。
李无没有撒谎。昨天回公司后,李无修改了预评估报表,找上司重新商议,决定把价格往上调。
上司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个鸡肋,没把握就不要做了。免得L氏的老人说闲话。
于是李无拿着文件袋告辞,客户在桌后汗如雨下。作为国内的中间商,这批货输出的订单已经签好了,现在L氏恶意抬高,爱订不订,客户如果不想那头失约,就得这头断腕,急的骂娘。
秘书小心提醒,说楼下还有一位乙方代表。等到秘书好好把人请上来,胖经理已经擦干了汗,正襟危坐,一脸诚意地接见林奈。
林奈的公司小,给的回扣不多,但是胖经理对着报价单十分满意,双方言谈甚欢,定下乙方老总隔天来签字画押,这事就算谈成了,林奈走出大厦的时候还有点晕乎。
李无做了个顺水人情,想看看林奈的态度转变,于是托易江川做说客,请人出来吃顿便饭。
林奈后来想清楚来龙去脉,估摸着李无也出了力,又有易江川做缓冲,便答应了。到了宴饮当日,李无费尽心思想话题,林奈僵硬地回了几句,就转头把易江川拉入对话;易江川因为开车不能喝酒,很不尽兴,且刚被套牢,不时看表,说内人9点要查岗;林奈想谈工作上的事,李无就打岔,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连易江川都觉得这俩不对劲。三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好不尴尬。
等到李无起身去结账,易江川凑过来,问林奈,李无在他面前,狼变绵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奈哪里肯说,只道以前在W氏共事,现在李无拉拢,是看好他们公司前景。
易江川自是不信,待要追问,李无又回来了,只得作罢。
原本林奈和易江川说好,搭他的顺风车回家,可是易江川抬手一看,早已过了爱妻所定时限,打电话过去,爱妻身处一片嘈杂之中,听上去像是一气之下去了夜店,把易江川一下点着了,倒了车就冲去夜店捞人,留下还未上车的林奈,呆立饭店门口,十分凄凉。
李无入行比林奈晚,却先买了车,开过林奈身边,说要载他一程。
林奈连忙摆手,执意要搭计程车。
李无也不着急,点上烟靠着窗,看林奈站在路边等车。有时明明有车停下,其他吃完饭的客人一拥而上,林奈抢不过,只能等下一辆。
李无一根烟抽完,林奈还没能上车。
抢不到车,林奈也觉得烦躁,加上身后那道视线总也不移开,如芒在背,就横下心,往灯光明亮的主干道走去,希望边走边碰上空车。
李无锁好车,跟在林奈后面,叫住他,说想谈谈。
林奈欲哭无泪,“你想谈什么呀,刚刚不是一直在谈吗?”
李无新点上一根烟,“易江川在,有些话不好说。”
林奈不想搭理他,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截路,李无开口问,“你最近好吗?”
林奈答,“你很久没来找我,我过的不错。”
李无抬手想揉揉林奈的头发,被他敏捷地闪了过去。
李无说,“你来L氏,好不好?你现在做出些成绩来了,到了L氏会发展得比现在好。”
林奈摇头,“我在现在的公司做的很开心。前些天那个订单,谢谢你。”
对话又中断了。
两人走过一家装潢华丽的婚纱店,抬头看了看,李无随口问到,“有交往的人吗?”
林奈冷笑,“托您的福,没有。我现在和人正常来往都有问题,更别提拿出勇气保护自己的爱人了。”他想到易江川小俩口,觉得爱情离自己太遥远。
李无自然知道林奈身边没人,只不过找话说,可是听他这么答,又生出些惆怅。
“当年的事,对不起。我现在每每想起来,总恨不得时光倒流,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追求你。”
林奈只觉得李无脸皮极厚,“我是直的,喜欢女人,就算当年你追我,咱俩也不可能。”
李无则笑,“凡事皆有可能,比如下一秒,你也许就会承认,咱们起码能做到君子之交。”
林奈刚想反驳,就见李无抽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林奈接过,眼见一长串条款,从“甲方不得以语言、肢体及其他任意形式骚扰乙方”,到“甲方不得向任何同僚透露201x年案情,若有违背乙方可公开甲方自白书”,附录里夹着李无手写的文稿,自陈罪状,态度诚恳。
林奈抬头望他,“什么意思?”
李无笑,“我跳槽到贵公司了。共事愉快。”
林奈的头儿,周游,今儿起了个大早,带着公司全体高层,在大门口欢迎新进职员,李无。
李无的逻辑是,既然林奈觉得现在的公司好,那么他就和他一起好好干。李无一边开除了上司,一边打出了一份《同事相处条例》,拿去逗林奈开心。
可林奈不开心。再次成为空降部队的李无,这回直接成了他的上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无遵照着条例,对他再守礼不过。
其实,李无想的是,先从同事做起,再慢慢发展成朋友。林奈既然说想孤独终老,那么他也陪着他,到最后,他会是林奈生命中最接近爱人的存在。
李无想象着林奈垂垂老矣,最后死在自己怀里,而他终于可以再次吻上林奈的唇,最后和林奈同穴而眠……想着想着,眼神就有些发飘。
回过神来,林奈还在办公室另一头打字。虽然中间隔着几个新招来的实习生,叽叽喳喳,但是李无看着他,觉得空间被缩小,噪音被屏蔽,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和哒哒哒的打字声,在时间环里一遍遍回放。
虽然李无也想每天闲坐在办公室里偷窥林奈,但是周游接受了他荒唐的求职申请,就是为了好好驾驭这匹黑马。黑马上任没几天,就被赶去了下面的一个支部。周游只说是新收购的加工厂,下面人管不好,先让李无去练练手。
李无一行人到了地方出了点事,等被放回来,已经过了两周。
两周,李无已经两周没见林奈了。
其实,林奈以为李无消失的那个冬天,李无只是恢复了低调的□□。W氏摇摇欲坠,风声鹤唳,不好让人看到留守成员和大叛徒的爪牙见面。林奈见不着人心里松快,全然不知窗户对面有双窥视的眼。
李无不得不出差的时候,就托狱里认识的小弟帮忙保护,或者说,监视林奈。
李无管小弟叫小南,因为他完全不想把这个猴子一样的小子和陈浩南联系起来。
这次出远门,李无照例吩咐了小南随时报告林奈的动向。
总之,回到B市,李无刚给手机充上电,短消息和未接电话提示就一条条涌进来,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李无抬手静音,随意翻着,翻到最后,突然看到了小南两周前发来的消息,正是他被村民围困,行李和手机被收走的那天。
李无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总觉得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
“李哥,林先生交了个女朋友,我看见他俩在江边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