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你可以(1 / 1)
云卿被颜情用那般残忍的方式落去胎儿,伤心过度,就算后来在停云阁里好好将养了两天,可身子依旧虚弱得很,被迷烟一熏就陷入昏迷,好不容易意识清醒了,也只来得及感知到自己是在行进之中,就很快被灌了不知名的药物,再次昏昏沉沉睡去。及至云卿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离开墨城千万里之遥了。
耳边的呼吸声有轻有重,很是嘈杂,间或还能听见几声痛呼声,云卿不用睁眼也能知道,如今自己的境况,定是不容乐观。
果然君北渊又改了主意,她又回到牢房里了么?云卿苦涩地掀掀唇,静静躺了一阵,小幅度地活动下身体,确定身上已经有了气力,这才睁开眼,入眼得场景却与想象中大相近庭。
此处的光线很暗,借着微弱的烛光,云卿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个或木质或铁制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绰绰的黑影。黑影们姿态各异,或蜷缩在角落里,或三三两两抱坐在一处,或独自靠着栏杆坐着。光线着实太过昏暗,云卿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但也确信,这根本不是王宫的牢房。
“你醒了。”一把温柔如水的声音低低地响在云卿耳侧。
云卿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只见在离她不远的角落里靠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看来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似乎很胆小,紧紧地缩在那个年长的女子怀中,转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好奇而又畏惧地看着云卿。而那年长的女子脸上脏兮兮看不出容貌,只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有着掩不住的风华。那温柔的声音正是来自于她。
云卿微微点下头,转眼看了看关押着自己的木笼:“请问,这是哪里?”
许是云卿的声音大了,那女子紧张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云卿噤声,然后慢慢挪动到笼子边缘探头查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低声回答:“我也不知这是何处。只知道我们如今处在一艘大船的船舱里,也不知会被送往何处。”
“那这些人?”云卿抬手指指别的笼子。
那女子依旧摇头:“其实我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笼子里了。”
女子说话时似乎很悲痛,嗓音里隐隐带出哭腔,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继续道:“看管我们的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一天只给一顿的食物,每次所给的食物都会比笼子里的总人数少一份。才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有好些人因为争食死去了。”
云卿瞳孔一缩,只听女子接着道:“我们三个幸运,你一直昏迷着,看管的人似乎是得了什么命令,总是给足了我们食物,想来也许是托了你的福。”
女子说话时眼中写满了惶然,该是对这些天的眼之所见心怀惊恐。云卿眨眨眼,了然地向着女子点点头,重新闭上双眼,呼吸也尽量放缓,伪装出仍然昏迷的模样。
云卿闭上眼不久便听到了抢夺之声,夹杂着看守人放肆的笑声与起哄声,其中竟还有女子银铃般的声音。云卿竖起耳朵仔细辨识,只听轻微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最后停留在她所在的笼子前。
“这个女人怎么还昏着,这特殊待遇究竟要持续到几时?”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得了,这个女人可是上头特意关照的,你不耐烦也没用。”另一个声音淡淡地反驳那尖细嗓子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到云卿身上,“看什么看?滚过来拿去吃。”
声音一落,云卿听见近旁有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该是那女子去拿了食物。
耳听着那两个看守人的脚步渐渐远去,云卿才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女子就坐在云卿身旁,正低着头捡起落在云卿身侧的水罐打开。
云卿手腕动了动,想要抬手,却被女子按了下去:“你别动,我喂给你吃便好,否则我们的特殊待遇便到头了。”
云卿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静静看着女子娴熟地将白面馒头撕开兑水泡成糊状,然后用一个小勺盛着,一口一口喂给她吃。等一罐子面糊喂完,女子才捡起自己的那份慢慢吃起来。
女子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小姐。云卿忍不住好奇:“你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中的?”
女子撕着馒头的手一顿,继而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吃着东西,以云卿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女子眼角的水光。云卿一愣,说了句对不起,转眼看向船舱顶部。
一静下心来,云卿就想起被强行落去的孩儿,不自觉地将手移上小腹。伤心一阵,又开始回想刚才看守人说的话。看守人说上头特意关照要给她特殊待遇,这个上头是谁?难道是君北渊?若是他,他为何要如此做,难道是最终认定她有罪,觉得让她轻易死去太过便宜了?可她失去了孩儿,已经很痛苦了啊,他究竟,还想要她如何?
云卿脑海里连连泛起猜测,每一个都围绕着君北渊,而每有一个猜测,云卿的心就会更加揪痛几分。泪水又不自觉地滑出眼眶。
“原来,我们都是伤心人。”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儿哽咽,静静看着云卿落泪,眼中有着了然与感同身受。
云卿不答话,沉默地与女子对视。女子伸手擦去云卿眼角的泪,轻声道:“我叫花月容。这个女孩子叫沫儿,沫儿是个哑女。你呢,叫什么名字?”
云卿任由花月容给她拭泪,转眼看看畏惧地缩在花月容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的沫儿,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轻声答:“云卿。”
花月容也努力地微笑着道:“你应该是懂武的吧?沫儿只有些花拳绣腿,我根本就不懂,以后我们都要仰仗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能放弃生命啊,你身上可还背着我们两条命呢。”
云卿愣愣地看着花月容,好一会儿才似会意过来花月容话中的意思,满心愧疚地摇头:“我……很抱歉,我……保护不了你们。”
花月容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你一定能!”
不过五个字,却让云卿很是感动。从来没有人这般肯定过云卿的能力。
在玉衡国的时候,她其实不过是公主的玩具,习武也仅仅是因为公主喜欢上到屋顶看星星又不肯爬梯子,非要她抱着飞上去。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武艺到底有多好,也从来没有人真正依靠过她。如今乍然有两条性命交到她手中,云卿不禁有些惶然。然而看着花月容肯定而祈求的眼神,看着沫儿清澈的大眼,云卿心里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
“好!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们出事。”云卿看着花月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如是说。
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在王宫里喝的那些药终于起了作用,云卿自醒来后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身体恢复地很快,渐渐地再也躺不住。
花月容大约也知云卿装得辛苦,也不再勉强云卿装昏。幸而三人都是女子,吃的都不甚多,即便少了一份食物,也能凑合着过去。
船一直在水上飘着,直至第八日上才靠岸。一靠岸,看守人就拿出或粗或细的铁链将每个笼子中还幸存着的人栓到一起,像赶猪赶牛一般将众人赶出船舱。
船舱外的天空很蓝,阳光灿烂,众人都是多日不曾见着光亮的,此时骤然接受到刺眼的阳光,都不自觉地眯起双眼。
看守人不耐等待,用力推了推最前头的几人,恶狠狠地大声斥责:“发什么呆!一个个的都别装死,赶紧走。”
喊着,有两个小头目模样的看守人还恶意地运足内力拉扯锁链,大笑着看着虚弱的笼中人们猝不及防地摔作一团。
云卿三人所在的笼子位于船舱的最里面,因而出来得晚些,倒没有被波及到,只是也都被阳光耀得一晕,忍不住抬手遮挡。
云卿眯着眼,透过指缝看见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他们的船正停在山脚下。再转眼看看那些看守人,完全是一副要进山的模样。蹙蹙眉,云卿拉着花月容和沫儿向后退了些,隐在众人身后默默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看守人们笑闹一阵,眼见天色不早,骤然举起鞭子抽打在笼中人身上,大声喝骂着逼迫众人离开船只往前走。
山上的林木远比在山脚看时茂盛,山间只得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可以行走。愈往里走便愈安静,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愈少。待登至山腰之时,渐渐有迷雾升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若不是被铁链捆绑在一起,倒是逃跑的好时机。
云卿拎了拎铁链,暗自掂量着该如何弄断,正要运功一试,一声短促的惨叫在近旁响起。
云卿下意识循声看去,朦朦胧胧间只见一个高大的声影悬挂在几步远外的大树上,头颅和手脚都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失了性命。云卿的脸一阵苍白,慌忙散去掌中蓄起的内劲。
沫儿与花月容想来也看见了那一幕,都不自觉地靠近云卿,几乎是紧贴着云卿走路。云卿伸手握住花月容与沫儿的手,既是安慰她们,更是从她们身上寻求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