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你要信我(1 / 1)
欧阳天菱听了浅碧的话,匆匆回到停云阁看见的,就是宫女们都垂着头立在一旁,而云卿只穿着单衣,呆呆地靠坐在床榻上,床头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空的青瓷碗。房间里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药味,欧阳天菱轻轻嗅了嗅,突然不知道该和云卿说些什么。
“回来了?正好赶上早膳呢。”云卿收回穿过窗子看向天际的目光,努力想要勾一个笑容,眼泪却涌了出来。
“嫂嫂你好好休息,我找师兄去!”欧阳天菱张张口,甩下一句话,愤愤地转身往外跑。
云卿示意门口的浅碧拦住她,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哽咽:“不必去了,终归不过是我自己想多,其实我和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分别。”
“有分别的,只是师兄他……”欧阳天菱咬唇,这才发现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要伤了云卿的心。
“他不信任我。我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了。”云卿接过欧阳天菱的话,畏冷般地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叫人听了心中难受,“自从知晓他就是他,我一直存着奢望,总觉得,那个时候虽然没说破,但我们是有感情的。可是,有感情又如何呢?说到底,我不再是那个山谷里孤单无依的孤女,他也不再是辗转江湖的平凡剑客。我们之间,到底是不同了。”
欧阳天菱张张嘴却无言以对,只好垂了眼睫,沉默地陪坐着。
“大姐姐,大姐姐。”清脆的童音由远及近。
沉鱼紧张地跟在忆秦后头,一叠声地嘱咐:“忆秦,跑慢些,小心摔了。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叫云妃娘娘大姐姐,你怎么忘了。”
“有什么关系,大姐姐都不介意呀。”忆秦不理会沉鱼的话,径直跑进内殿,趴到床前仰起头,看着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的云卿,“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云卿眸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敛去的水光,咬着唇直直盯着忆秦,直到忆秦若有所感地缩一缩身子,才抬起手似是想要摸摸忆秦的脑袋,最后手却落到了忆秦肩上。
“忆秦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努力平复下纷乱的心绪,云卿拍拍忆秦,抬起头看向沉鱼,“可用过早膳了?伤好些了么?”
“奴婢好多了,谢娘娘关心。忆秦一早醒来便吵着找您,所以还未用过早膳。”沉鱼也是敏感的,一进屋就发觉氛围不对,方才那一阵沉默,她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把忆秦拽走,此时云卿问话,她更是丝毫不敢敷衍。
忆秦可怜巴巴地拉着云卿的衣袖,异常地委屈:“大姐姐,忆秦想去外面玩,可娘亲不许。”
“这样啊,那忆秦先和娘亲出去,等大姐姐洗漱好了再带你去玩,好么?”云卿再次拍拍忆秦的肩,轻声哄。
忆秦哪里会反对,用力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拉着沉鱼的手往外走,生怕慢一些云卿会后悔似的。
“嫂嫂,你刚才……”
“我想我终于明白沉鱼为什么情愿自毁名节了。”云卿打断欧阳天菱的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倘若不如此,忆秦大约,就长不大这般大了吧。”
欧阳天菱一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其他人不懂武,或许看不出,但欧阳天菱看得分明。云卿想去摸忆秦脑袋的时候,手掌微微倾斜的角度,正对着忆秦后脑的死穴。她竟是对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起了杀心。
“再也不会了,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绝对不会。”云卿依然垂着眸,喃喃着不知是在与欧阳天菱说,还是在告诫自己。
欧阳天菱默了默,一把抢过浅碧手中的木梳。
“你的动作实在是慢,这个样子嫂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扮好。我要是饿死了,你赔么?”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浅碧,欧阳天菱三下五除二地帮云卿梳好头发。
看着云卿洗漱好,又风风火火地拉着云卿往外走。出殿时,欧阳天菱瞄一眼牵着忆秦的沉鱼,也不作招呼,径自拉着云卿走。云卿半回身向忆秦招招手,沉鱼才放开忆秦。忆秦兴奋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云卿手中,蹦蹦跳跳地跟在云卿身侧。沉鱼则与浅碧并排跟在云卿的身后。
草草吃过早膳,欧阳天菱就提议到映月湖赏碧月莲。
忆秦开始还有些畏惧欧阳天菱,可小孩子毕竟玩心重,欧阳天菱随便弄了几个小玩意儿就哄得他姐姐长姐姐短。比起云卿,忆秦此时反而更加粘欧阳天菱。于是本该带着忆秦玩的云卿,这会儿却与沉鱼一起坐在亭子中看着欧阳天菱陪忆秦玩。
欧阳天菱的本意是想让云卿散心,却不想,遇见了云卿此时绝不想遇见的人。
孩子没有定性,忆秦拿着欧阳天菱给的小玩具玩一阵,很快就失了兴趣。欧阳天菱眼睛一转,又叫上浅碧和另外几个宫女太监陪忆秦玩起躲猫猫。
君北渊就是在此时出现在场中。忆秦蒙着眼抓人,正好撞到君北渊。
“哈哈,抓到了抓到了。”忆秦一把抱住君北渊的腿,高兴地大声喊。
君北渊神情冷淡地低头看向这个小小的孩子。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欧阳天菱翻翻白眼,也不去拉忆秦,扭着头只当没看见君北渊。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云卿还未反应过来,沉鱼就已经飞奔到君北渊眼前,用力拉过忆秦,按着忆秦跪下,伏在地上不停告罪。忆秦不知道闯了祸,自己解下蒙眼的布,无辜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或许真有所谓的父子天性,其他人见君北渊面无表情的模样都畏惧地不敢出声,忆秦却丝毫不觉害怕:“叔叔,忆秦不是故意的,叔叔不要怪罪娘亲。”若不是被沉鱼按着,只怕忆秦还要上前拽住君北渊的衣袖撒撒娇。
听忆秦叫君北渊叔叔,沉鱼忙不迭地抬手捂住忆秦的嘴,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是缩紧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君北渊皱皱眉,不理会忆秦与沉鱼,反而绕开他们走向站在亭子里不愿靠近的云卿。
欧阳天菱抱着头,故意晃晃悠悠地走到阶前,好死不死挡住君北渊的去路:“师兄可有事要吩咐我?若没有,我倒有事要请求师兄你。”
“何事?”君北渊的语气不甚好,眉峰紧锁。
“也不是什么大事。”欧阳天菱眯起眼笑,十分无害的模样,“就是想请师兄你最近都离嫂嫂远一点。”
君北渊一怔,同样眯起眼,目光直直投向欧阳天菱背后低头不语的云卿:“你的意思?”
“才吩咐人给嫂嫂喝药,伤了嫂嫂的心,这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嫂嫂面前,是个人就会不舒服吧?嫂嫂是很能忍气吞声了,可不代表就不会难过!”欧阳天菱觑着君北渊不善的脸色,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肯让开。
君北渊抿唇,突然出掌拍向欧阳天菱左肩。君北渊的本意不过是想逼开欧阳天菱,但见欧阳天菱丝毫不惧地站着不动,不由发了狠,真正用上不弱的内劲。云卿见势不好,不禁慌了神,急忙上前拉开欧阳天菱,君北渊这一掌不偏不倚地拍在她身上。
“嫂嫂,你没事吧?”欧阳天菱赶紧伸手想要扶住向后倒的云卿,君北渊却先她一步将云卿搂进怀中。
“宣御医。”君北渊扔下话,狠狠瞪欧阳天菱一眼,横抱起云卿腾身向停云阁去。
欧阳天菱眨眨眼,面上的担忧霎时消弭去,心情极好地弯起嘴角。沉鱼恰巧抬头看见,立即掩饰地垂下眼眸。
刚才的对话,欧阳天菱和君北渊都没有刻意避忌,给云卿喝的什么药,她心里很清楚。无怪她多心,在这个人人都带着面具的王宫里,欧阳天菱刚才的行为实在有些刻意,现在的反应又太过奇怪。沉鱼思量,待找到机会一定要提醒云卿小心身边人,权当是对云卿保护他们母子的谢意。
虽然猝不及防,但君北渊总算是在最后关头收回些许内力,因而云卿受的伤并不重。御医仔细把过脉后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又嘱咐云卿好生休息,就向君北渊和云卿告退。
君北渊坐在床边看着云卿,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自行离开。
云卿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听凭御医摆布。此时御医和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云卿蹙蹙眉,稍稍往床里侧挪了挪。
君北渊并不多话,不由分说地抬手将有些排斥的云卿捞进怀里,一只手去解云卿的衣衫。云卿身子一僵,漂亮的远山眉蹙得更紧。
“只是看看你的伤。”君北渊动作没停,口中轻轻说着安抚云卿的话。
衣服件件剥落,云卿白皙的左肩上一个青紫的掌印赫然印入君北渊眼中。君北渊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指尖轻触那处青紫。云卿吃疼地缩缩身子。
“抱歉。”君北渊搂紧云卿,下巴抵在云卿头顶,低低开口。
君北渊的声音实在模糊,云卿听得并不真切,她此时也无力去计较这些。或许过阵子她就能接受,但此刻的她只想远离君北渊。
君北渊叹口气,将云卿拉开些,认真看着云卿的眼睛:“卿,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有些事,你需要给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