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1 / 1)
天界喜气洋洋地办着喜事,鲜红的地毯从水族一直铺到凌霄殿,溢着光彩的红绸也是挂满了整个天宫。
伴着女仙们五彩的水袖舞姿,喜宴开始了。
宫娥匆忙地端着酒菜,在翡翠雕栏的走廊里奔走着。只有苏黎贼眉鼠眼地倚在白玉梁柱上,不进去吃酒席,也不离开。
来回的宫娥,匆忙中也不忘瞥苏黎一眼,想这逍遥仙不会又犯了什么规矩,被赶出来了吧。
“仙君啊,您这是要进去,还是要出去?”管事的女仙从凌霄殿里出来,看见苏黎,迎上去问。
“不进去,也不出去。”苏黎答。
女仙尴尬一笑,走了。
一群闲着无事的瑶池女仙乘着仙云飞了过来,嘴里还议论说天帝可是给这太素与龙女赏了个大脸,不仅亲自主持婚礼,还赐了不少金银珠宝。怕是这悔婚的龙女丢了昕和太子的脸,天帝也不好怪罪,只能故装大肚,来给自己争个脸面。
嘻嘻笑笑地走进凌霄殿去,紫金光芒闪过,穿着的普通仙女裙就变成了华丽的七彩宫装。
苏黎撇撇嘴,摇摇头,叹叹气,一抬头就看见了刚从凌霄殿出来的昕和。向那边挥挥手,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似乎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神仙商讨着什么。
等到老头子们都散了,昕和看向苏黎,“你不进去,在这做什么?”
“就那几个老头子天天见,也没多大意思,别人成婚,跟我们又有多大关系,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苏黎说着拽起昕和的胳膊就走。
乘着一卷祥云,越过群山,在人声鼎沸的皇都落了脚,昕和抱着双臂,冷着脸,径自向前走去。
“你又怎么了?”苏黎跟在后面,“喂,等等啊。”
昕和不理,来到一个小摊货前,问坐在木凳上的中年妇人,“夫人可知,辰王府现下如何。”
妇人抬头见是个英俊的公子,便说,“去年,曳华郡主嫁了人,王爷便跟王妃云游四海去了,苦了那梅小姐,染了疟疾,死了。”
“死了?”昕和蹙眉。
“是啊,真是可怜的孩子。”
昕和转身,天界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个街市就已经和上次来时大不相同了。
凡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对于他来说,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人间却已经过去了几个年轮。
“梅妖是半神半妖,你觉得她会死?”苏黎赶了上来,依旧晃着象骨扇,一派风流模样。
“她的确死了,被妖王所杀。”昕和不冷不热地说。
“这你都算得出?应该叫您昕和神算。”苏黎戏谑,见昕和变了脸色,忙转移话题,“天界擒四公主,妖界擒夭君,看来他们的好日子是不长了。”
“你叫我下界,就是为了逛街?”昕和眸生寒意,瞪着苏黎。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回去喝那喜酒?”苏黎向前跨一大步,笑意吟吟道。
昕和不理会,冷着眼向前走去。
“别那么不开心,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苏黎说着去拽昕和的衣袖。
昕和甩开苏黎的手,斜睨苏黎说,“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怎么能不乐意,您愿意跟我下界,我就很知足了。”苏黎哄道。
昕和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偌大的湖泊前,停着几只小船,船夫们都在一边吆喝着招揽客人。眼尖的船夫见到昕和和苏黎,忙上前招呼,“二位公子可要游湖,从这大湖绕一圈,也就收您两个铜板。您先别拒绝,您就站这瞅,湖那边红荡荡的雾气就是这一带最大的梅林,这刚入冬梅花就开了,香飘千里,煞是好看。”
下一秒,二人就已经在坐在了没有蓬顶的小船上。
苏黎用手支腮,看着昕和,昕和负手而立,目光看着湖那头的梅林。
“梅花真有那么好看?”苏黎小声嘀咕,“早知道,我也不用挨难么多年的白眼了呵。”
船夫一路讲解,说这梅花是数千年前一个书生种的,当时那书生母亲梅氏素爱梅花,并在家门口种了一颗不足半米高的白梅,结果那梅树竟一夜攀升,长了足足十米多高。第二年就开起来梅花,风扫梅枝,花瓣如雪,飘扬千里,引来了不少的外乡游客。但好景不长,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深山里传来了诡异的叫声,那叫声由远及近,煞是吓人。第二日,村子里的人便都离奇死亡了,只有书生与梅氏二人安然无恙。
梅氏心里恐惧,便要携儿子离开,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缕邪光刺中死了,鲜红的血潺潺流出,浇灌了白梅。那白梅瞬间便如朱墨洇染,变地鲜红欲滴。
书生自知被妖魔缠身,逃脱不得,也是为了纪念母亲便在村子里种上了大片的梅花,用已经死亡的村民的血浇灌。从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便成了远近文明的梅村兼鬼村。
“后来啊,有人传言说那书生的父亲是妖物,因梅氏背叛,恼羞成怒,便生邪念杀害村民。”船夫说。
“这种迁怒倒是奇了,那妖物怎么不杀了儿子解气。”苏黎发表见解。
“既是妖物,便魔性未泯,嗜血为之常性,杀人,是秉性所驱,深究便是自寻烦恼。”昕和眼波扫过湖面,斜眼睨视苏黎一眼说。
“非也,非也,人妖仙三者只是道不同罢了,万物之情是生来的,人也可能有魔性,妖也可能有人性,仙就更不用说了。驱使他杀人的或许并非魔性,也有可能是人性。”苏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地却头头是道。
昕和一时无言,默认般禁了声。
小船将近梅林,异香抚过,船夫便悄无声息睡了过去。
苏黎晃着扇子,笑着说,“上去看看?”
昕和垂眸,斜睨苏黎一眼,“同去。”
“自然。”
梅花固然美丽,但在这种满是残骨的地方到显得邪气起来了。苏黎把玩着扇子,一不留神就踩到了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窟窿头。
“你看天灵盖都裂成这样了,不知是哪位仁兄干的,竟有这般盖世神功。”苏黎蹲下身研究起来。
“怎么,你想拜师?”昕和鄙视苏黎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斜着眼睛看我,那样会成习惯的。”苏黎敲敲那天灵盖,故装委屈地说。
昕和抬头看看梅枝,垂眸,然后又一次斜睨苏黎一眼,继而转移视线说,“那便不看了。”
“当我没说。”苏黎直起身,展开象骨扇。
“这大冬天的,你摇扇子,不冷?”昕和说着迈开步子,走在铺了石子的小路上,一朵朵冬梅临寒独自开放,此时到无心欣赏了。
“习惯了,习惯了。”苏黎跟在昕和屁股后面,将扇子收起来插在腰间,“这地方怪诡异,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要看梅,那你便回你的紫岭山看个够吧。”
昕和不理,顺着梅林的小路一直向前走去,恍恍惚惚走进了一个挂满白绫的小屋。斑驳的墙壁,厚重的灰土,被虫蚁占据的壁龛,每一处都诠释着这座小屋的凄清。昕和走动,脚下竟有破碎的瓦片。
将瓦片拣起,去了那上面的灰尘,才看清这碎片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这玉上刻着两排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欹穸前,寒梅著花未。
“可惜我并非你的故乡人。”昕和说着将碎片化做清烟随风散去。
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蝼蚁,纠结、偏执、憎恨、杀戮,带来的也不过是天罚的疼痛。
“贪嗔痴,动了哪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昕和的指间化出一缕紫光,顺着那木桌上残破的香炉环绕几圈,重回指间时已变成紫黑色。
苏黎站在门口,见昕和要将那紫黑光团装进袖中,忙上前阻止,“你别什么东西都放身上啊。”
“……”昕和一愣,苏黎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小酒壶,那俨然是上次在杂货摊前买的。
“放这里头,买的时候我就觉得能派上用场。”苏黎笑嘻嘻地递过去。
昕和看了眼酒壶,又看了眼苏黎,然后默默地将紫黑光团放在酒壶中,设了禁制,“收好了。”
苏黎将壶收起来,“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孤魂而已。”
“难不成是那个书生?”苏黎疑惑。
“谁知道。”昕和说着又向外走去。
苏黎跟上去,一前一后,良久无言。
好好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大雪,二人乘船回到岸上,寻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
此时的天界正热闹地办着喜事,谁会知道这昕和太子竟私自下界寻了一处清闲。喝着喜酒的月老也是醉地不醒人世了,被几位小仙抬回月老殿时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小仙们好奇,便凑近听,只听那零零散散的几个字组起来竟是一句[你要再敢踏进月老殿半步,老夫就放火烧了你的逍遥殿。]。
天界众仙都知道,那逍遥仙没事就爱往月老殿跑,也不知道那逍遥仙做了什么,月老竟做梦也要烧逍遥殿。
瑶池旁,天后赏着被从花间阁移植来荷花,唉声叹气地和紫肜七公主诉说着对龙女的不满,说什么既然有喜欢的人了还和昕和订亲,真不知该怪这丫头傻,还是月老牵的红线不够粗。
紫肜七公主也是劝着说缘分是谁也拿不准的,缘到了若没分,那也是白搭,这缘分若是到齐了,想剪也剪不断。
闲说了几句,紫肜便往灵霄殿去了,在门口问了侍仙昕和在不在里面,侍仙说昕和太子都离开好一会了,便又连门都没进就往东宸宫去了。
东宸宫前被几个侍卫迎进门的紫肜七公主,在昕和的寝卧里转了一圈,摸了摸那把黑色木琴,欣慰一笑,又看了看镶金边的碧玉桌上那个嵌银花瓶里的梅枝,不禁皱眉。
从寝卧里走出,唤来琴官问话,“你家主子去哪了?”
琴官跪在地上,头低地差点挨上了地板,“六殿下今一早就去了灵霄殿。”
“哦,那屋里的梅花是怎么回事?本宫不是叮嘱过吗,别让你主子去看什么梅花,就是紫岭山也劝他少去些,那种东西看着好看,看过了也均是不讨人喜的,你把本宫说过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了吗?”
“小的该死。”琴官心里咯噔一下,忙说,“小的不知道什么梅花,小的劝了殿下,殿下这段时间也未有去过紫岭山。”
“没有?”紫肜长袖一甩,“那人是去哪了?他除了这东宸宫就是紫岭山,难不成是想通了,出去转转?”
“小的不知。”琴官说着,那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紧张地直跳。
紫肜低眸思索,猛然抬眸看向窗外,那悬挂在高空的七色玄珠散发着诡谲的光彩,并愈来愈浓,愈来愈烈,吐着的火艳如龙蛇游走,曲卷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