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1 / 1)
“酒,能醉人?”苏黎轻泯一口杯中的酒,回味似的啧啧嘴,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弦月,“要我说,这酒还不如莲攸让人醉心。”说着手便撩起一缕和风轻舞的银发放在鼻间陶醉地闭起了眼睛。
酒仙莲攸轻轻一笑,出尘不染的白衣顺着云雾缓缓晃动, “短短几年的时间,你到真成了精,这般轻薄于我,不怕我向天帝告你的状?”
“你尽管告,怕就怕你不告!”
“你这人啊……。”
苏黎笑着放开莲攸的银发,含情的眉目望向远山,那里有梅花千里。红梅衬着紫霞的柔光,在这清晨露水初生的时间显的娇嫩而妖艳,再配上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更是光彩夺目,灼灼其华。
苏黎来天界已经有五年之久了,时光如白驹过隙,五年也不过转瞬之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想来人间怕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听闻紫肜七公主家要办喜事了,你可收到请柬了?”莲攸跪倚在一颗千古遒劲的大松树旁,纤白的玉手执起一个白玉壶,在面前通白的石桌上布上酒盏,看着站在身侧的苏黎说。
“七公主家?”苏黎眸光一滯,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又恢复了眉目含笑的样子。“不晓得。”
“这次怕是那位昕和六太子吧,前面那五个,个个都是混世魔王,谁也不愿娶妻,就数这六太子最听公主的话。”说着莲攸在酒盏中斟满酒,递一杯给苏黎。
“是么?”苏黎放下手中的空杯,接过莲攸递来的漾着微波散着醇香的酒。
醇酒入肠,不过片刻,只觉一股辛辣由胃部蔓延,直击喉腔,又觉一股刺寒遍布身体,让人不觉颤动。香而辣,烈而寒,这酒当真令人琢磨不透,回味无穷。
“新酿的?”苏黎问。
“恩。”
“叫什么名儿?”
“雪里花,你带着满腹的热情去碰触,但当雪融了,花……自然也就没了。”
苏黎瞳光一紧,却又唇角勾笑得蹲下身,下巴抵在莲攸的肩头说“好莲儿,不伤心,不伤心……”
“你啊……”莲攸轻笑着摇摇头,眉眼却覆上了一层水雾。
苏黎告别酒仙的时候,天帝的亲孙儿,紫肜七公主的亲儿子,东宸宫的主子昕和六太子府上正欢天喜地筹备婚礼。
碎嘴的仙女们热火地讨论着,说那新娘子是六界少有的母夜叉,就是那泼辣名头响彻天界的修罗魔女见了也要怕上三分。七公主给自家六儿子相这么一门亲事,不是看中了人家姑娘,而是想借着连姻的关系,讨好新娘子的父亲龙王。这天界谁不知道紫肜公主当年为了嫁给龙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都使尽了,差点没拿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去逼婚。但最后还不是嫁给了个短命鬼,七公主刚生了六儿子,那人就修习邪功,最终被打散原神,灰飞烟灭啦。
“公子,要么我出去让他们安静安静?”穿着湖蓝色衣衫的男童宝珠低声问着自家主子,门外那几个丫头,都快说了一个钟头了。
苏黎敛容,斜睨屋外一眼,穿过朱漆雕栏,看见莲花池旁一群玩闹的绿衣仙女,回过头时脸上挂起了笑,说“不用了,何必搅了别人的兴,兴许一会就消停了呢。”
“那东宸宫送来的喜帖……?”
“先收着吧。”
苏黎进屋穿了外袍,便出门去了。
宝珠站在门外,心怀忐忑,伸长脖子瞅了半天,终于如释重负道,“还好,方向不对。”若是这个时候自家主子去了东宸宫,再去招惹人家昕和太子,那岂不是又要被打出来了。
想想以前自家主子辛酸的经历,宝珠都觉得主子不是有被虐倾向,就是脸皮太厚。
苏黎可不知道宝珠的顾虑,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往月老殿去了。
那朱漆大门刚一推开,苏黎就被一股子烟味给呛着了,寻思着那老头是不是又烧了什么不该烧的东西来炼制结缘绳,苏黎挥挥衣袖,将烟搅散,那蹲坐在石凳上的鲜红背影便呈现在了他面前。
悄悄地走近,看见那老头的手里握着一鼎正在冒浓烟的紫砂镂空香炉,苏黎来了兴趣,顺手扯了根红线就给月老的头发打了个死结。
“做什么呢?”苏黎坐到一边的贵妃椅上,自顾自喝着桌上已经凉下来的青竹茶。
月老身子一抖,放下香炉,从石凳上跳下来,指着苏黎的鼻子就骂,“你这小王八羔子,说,我那一小节红线是不是被你给拿了去?”
苏黎摸摸鼻子,放下茶杯说,“是我拿去了没错,但我要那也没用啊,你知道我是没有结缘绳的,所以蟠桃园浇桃树那仙女一要,我就给……人家啦!”
“什么!?”
苏黎无视月老要杀人的目光,径自走到呈网络状的红线下面,一眼就看中了一根挂着金木牌的红线,伸手一扯,就断了。
月老嘴巴张地老大,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然而苏黎却乐在其中,觉得还不够,捡起另一头的断线就往一边软帕帕的线上系去,末了,还不忘打几个死结。
“你你你你……”月老气窒。
“我,怎么?”苏黎挑眉一笑,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怎怎怎么?你问我怎么?”月老扣腕长叹,“你你你,你可知你扯断了谁的红线?”
“谁的?”苏黎装的煞有介事。
“六太子啊!”
“哪家六太子?龙宫的?妖界的?还是青衣五公主肚子里那位?”
“是是是,是东宸宫的六殿下啊,紫肜公主的心头肉啊,我的祖宗吆!”
苏黎笑地满面春风,心道:扯的就是他。看着月老捶胸顿足的滑稽样,苏黎好心地指指被他缠在月老头顶的红线,再指指身后因为这根红线而惨遭牵连的一系列红线,然后无视月老面对一片狼藉而发出的哀嚎,扬长而去。
这不,半日都不到,天界便沸沸扬扬地传起了东宸宫六太子的新娘悔婚的消息。说那坏脾气的龙女硬是要在大婚前见六太子一面,结果两人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打起来了,从东宸宫一直打到瑶池,亏天后劝架两人才罢休。架是不打了,但向来理智的昕和六太子,一回自家府邸就开始烧红绸,家里红色的东西几乎都化灰了。那龙女也是,回了家就把东宸宫抬来的聘礼给砸了,什么金器玉石、珍珠翡翠、凤冠霞披、绫罗绸缎、通通都给毁了,毁了东西还不算完,竟大肆宣扬着要拒婚,从天界转悠到了修罗界,昕和六太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这事惊动了天帝不说,连佛祖都送来了几句禅语,说什么忧喜皆心火,静心方得欢乐。直把一群没事做的仙女笑地直不起了腰。
“这群死丫头就爱说长道短!”宝珠啪一声关上大门,愤愤地看了眼被刮伤的镀金窗棂说,“让她们不要在屋里舞刀动剑,她们偏不听,这好好的窗户都被她们弄坏了,公子你也不知道管管,这样惯着她们可不成。”
苏黎坐在椅子上,左手支着下巴,右手一下一下地扣着桌子,墨黑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地板,听了宝珠的话才抬起头,无所谓地说,“她们怎么闹就随她们的心吧,只要不把我这逍遥殿给拆了就成。”
“就公子心好,听闻前几日那青衣殿的五公主挺着个大肚子还把身边服侍的两个小丫头打地连路都走不了了。”
“哦,有这种事?这些皇家贵族都这般暴脾气么?”
“可不是嘛,这天界脾气最大的就数那青衣公主,再下来就是青衣公主下的那五个小公主。”宝珠笑笑,心想这次生下的要再是公主,那紫肜七公主家的六个儿子和青衣五公主家的六个女儿可就成了天界众仙茶前饭后的消遣话了。
“这天界就数天帝家女儿最多,自己生了七个女儿不说,这女儿也都个个生的女儿,但那七公主到是个例外。”
“是啊,也是那七公主最受天帝宠爱。”
苏黎思忖片刻,拿着象骨扇便往花间阁去了,这花间阁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天上地下无人不怜的花神谀香。
摇着扇子,跨着流星大步,这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那热闹的气氛,想来是那花神又在宴请客人了,苏黎推开门,不等众人反应,就笑道,“这么热闹,怎么都没人请我,真不够意思,难不成还把我当外人?”
“哈哈,逍遥仙一向是闻声即到的,怎么还用得着我们请。”水族太素粗犷地拍拍桌子,直震地那几个小酒盏东倒西歪,溢了一桌的酒水。
“就是就是,这次逍遥仙是怎么算到的?找顺风耳听的,还是找太上老君掐的?”
“难不成是要去广寒宫,正好路过?”
“那就真巧了,我刚来时还见嫦娥同天后在瑶池赏花呢。”
天界唯一能和苏黎比清闲的人,天后的亲弟弟怀峥,接着太素的话就是这么几句。
苏黎也不急着回话,从角落里拉了把椅子出来,不徐不紧地坐上去,收拢象骨扇说道“在瑶池赏花?赏的怕是水花吧!”
惹地满坐皆笑。
“这话可就不对了,瑶池怎么说也有几朵荷花吧。”羽族之王云鹤插话。
“荷花……?”苏黎哗一声打开象骨扇,在胸前晃了起来。
众人不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这逍遥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主人家谀香却忍俊不禁道,“今早儿昕和太子同那野蛮龙女在瑶池打了一架,荷花都被糟蹋地不成样子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怀峥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不隔着辈分嘛,昕和都管你叫舅爷了。”苏黎揶揄道。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老是吧!”怀峥一把夺下苏黎手中的象骨扇,瞧了瞧说,“哪里讨来的?这雕功不错。”
“要论雕功,哪能比得上您那把檀木扇,还是镂空的。”
“你又取笑我!”怀峥把扇子往桌上一撂,“整天没事闲地慌,怎么不找天帝要个差事做做。”
“要说这闲啊,就数那些有差事做的神仙最闲,整天没事就爱玩人类,这里发发大水,那里闹闹干旱,再不过瘾就来场瘟疫,看着那些人类在病痛中垂死挣扎,心情那叫一个爽!”
“行了行了”谀香笑着打断,“你到越说越开心了。”
“来来来,奏乐奏乐,奏乐的哪里去了?” 水族太素拍拍桌,叫道,“喝酒喝酒,好好的气氛别让逍遥仙给搅和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对,天帝罚怀峥在昆仑山面壁……”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怀峥炸毛道。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热闹了几分,苏黎敛起笑容,黑眸幽幽地看着前方,仿佛这轻歌漫舞、觥筹交错的场景都在千里之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