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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单浩是下午三点钟来到咖啡馆的。
一点刚下飞机，立刻转车赶到这里。
单浩一身银灰色的西装，金色的框架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少见的男性长发，棕色微卷的头发只是简单拢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反而多了几分温和的气息。
高寒早已坐在位子上。
收到单浩的短信，约好的三点半咖啡馆见，他却从早上七点一直坐到现在。
不是有多无聊，只是想到有关从阳就无法安心呆在别处。
几乎一夜未眠的高寒眼底仍有疲惫，又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看起来精神不少。
脊背直挺挺的，安静的坐在圆桌旁。
虽然和以前一样的沉默高冷，却又好像多了些明晰坚定。
咖啡馆是温暖轻松的风格，橘黄色的灯光和柔软的布艺，看起来温馨又舒适。
“你好，我是单浩。”单浩坐在高寒对面，温和的打招呼。
“高寒。”高寒简单的点点头。
单浩点了两杯咖啡，把文件夹放在一旁。
“我是从阳的心理医生，这次回国是特地找你谈谈从阳的病情。”
高寒心脏骤然一缩。
心理医生。
病情。
和这些联系在一起的向来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这样直接来找你有些唐突，但是...从阳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罗浩有些愧疚的说着，温润的眼眸中带着歉意。
“他怎么了？”高寒直接的问道，一向沉稳的声音带着些慌乱。
单浩平静的从文件夹中拿出几张A4纸递给高寒。
“人格障碍。”
“患病率均仅仅为0.1‰的精神疾病。”
高寒快速的浏览关于人格障碍的介绍。
——人格障碍。
【人格障碍（personalitydisorder）是指明显偏离正常且根深蒂固的行为方式，具有适应不良的性质，其人格在内容上、质上或整个人格方面异常，由于这个原因，病人遭受痛苦和/或使他人遭受痛苦，或给个人或社会带来不良影响。
人格的异常妨碍了他们的情感和意志活动，破坏了其行为的目的性和统一性，给人以与众不同的特异感觉，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尤为突出。
人格障碍通常开始于童年、青少年或成年早期，并一直持续到成年乃至终生。部分人格障碍患者在成年后有所缓和。
人格障碍可能是精神疾病发生的素质因素之一。在临床上可见某种类型的人格障碍与某种精神疾病关系较为密切，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很多在病前就有分裂性人格的表现，偏执性人格容易发展成为偏执性精神障碍。人格障碍也可影响精神疾病对治疗的反应。
关于人格障碍的概念，过去曾有人认为人格障碍时精神病的轻症表现，与神经症是同一反应过程，但近年研究不支持以上见解，认为“人格障碍”是“行为的根深蒂固的适应不良类型”，在少年阶段或更早阶段即可发现，并贯穿整个生命过程】
“从阳是严重的分裂型人格障碍和表演型人格障碍。”
【分裂样人格障碍schizoid
对社会生活淡漠，情感表达受限
缺乏亲密的人际关系，缺乏性兴趣，体验不到愉快，对人冷淡，感情表达淡漠
表演型人格障碍histrionic
又称癔症型hysterical
过分情绪化，寻求注意的行为
玩弄他人的倾向；诱惑或挑逗行为（戏剧化）
很难维持一段感情
人际方面高焦虑，高反应性】
“这两种特性很矛盾，而且与从阳的情况并不符合。”
高寒眉头紧皱，又微微放松。
单浩轻轻搅动咖啡，慢慢说着。
“童年生活经历对个体人格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幼儿心理发育过程中重大精神刺激或生活挫折对幼儿人格的发育产生不利影响。如父母离异、父爱或母爱的剥夺。”
“从阳是被寄养在别人家长大的，他父母离异，三岁之后被送到外婆家寄养。我是被他的父亲请来的，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分裂样人格障碍患者了。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我当了他十年的心理医生。”
“他小时候啊跟个野狼似的，谁都不理，把他惹急了就咬人。因为这样也没什么人喜欢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在家里，学校，组织，任何团体或者人类群居的地方，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人想亲近他，就会被他赶走。”
高寒攥紧了拳头，“后来呢？”
“后来有个叫做乔安的女孩一直在努力接近从阳，那时候乔安十三岁，从阳十二岁。”
“乔安是个很温柔的女孩，每天都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对每个人都很善良可亲，很多人都喜欢她。应该是暖逗暖逗的吧。”
“乔安非常喜欢从阳，每天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去找从阳，就算被咬也不放弃，一直像个小太阳，整天围着从阳转。这一转，就转了五年。”
“从阳还是不能接受人群，但是他逐渐接受乔安。我们都很高兴，那时从阳还是个孩子，具有很强的可塑性。我们都相信只要时间再长一点，一定能够在幼年时期让他的人格障碍完全治愈。”
“后来出事了？”高寒低沉的声线中带着心疼。
这个从阳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从阳，却也是真是存在于过去的从阳。
单浩轻轻呼出一口气。
“航班失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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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只是出国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从阳别摆着一副死人脸嘛，来给叔叔笑一个。”
单浩特别喜欢逗弄板着脸的从阳，有种萌点叫做反差萌。
“走开。”从阳比同龄的少年要稍矮一些，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写作业的样子让单浩更加心.痒.难.耐。
“来嘛休息一下，这里有游戏机哟。别总盯着作业了，乖来叔叔这边。”单浩眨巴着眼诱惑从阳。
“乔安会不高兴。”从阳头都不抬果断拒绝。
“不是刚吵过架嘛，这么快就和好了？”
“嗯，不吵架。”
“好吧好吧...我去看看新闻...”
单浩随意打开电视。
新闻联播中成熟的女声用平静中带着哀痛的说道。
[今天下午一点二十四分左右，通往e国的客机HE4K现已失去联络，飞机上共有284人，乘客现状不明。]
“飞机失事越来越多了...”单浩随意嘟囔了一句。
“嘭——”书本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是突然砸在心里。
单浩没由来的心里一慌。
“从阳，怎么了？”单浩快步走到从阳身边。
“客机HE4K.......”从阳低着头，发丝盖住了他的眼睛。
“嗯？”单浩有些疑惑。
“乔安......乔安她...在上面啊....”从阳慢慢抬头，大滴的泪珠从乌黑的眼眸中滚落。
“......”单浩无言。
此刻房间里一片寂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泪水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到难以察觉的声音。
“或许、或许她能活着呢...“单浩干涩的说着。
声音慢慢变低。
低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或许她能活着呢...
或许...
她能活着呢...
他们都知道。
乔安活着的几率。
真的小到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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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周后我们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乔安已经被列入失踪人口名单。换句话说，连个尸骨都找不到，或许在太平洋，或许在大西洋。”
高寒眼眶有些发热。
——人死后会去哪里？
——星星上。
——会不会去海里？
——会吧。
“那时候从阳已经可以和陌生人多多少少的说几句话，进行正常交流，真的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往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微笑拥有一个平凡的一生。呵，老天玩起人来怎么那么可笑...“
单浩说的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那年乔安十八岁，从阳十七岁。”
——most men die at 17, we just bury them at 70.
——很多人在十七岁时就死了。
——我们只是在七十岁时把他们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