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花尽香尘(1 / 1)
轻鸾身子大好,已能自己下地行走了,我估摸着他总该离开了吧,可浮生竟提议摆宴庆祝,理由倒也充分,一来自轻鸾中毒后,山上一直沉闷得很,快过年了总该有几分喜气吧。二来杨大盟主已做客近半月,我圣山还未尽到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过呢。
我白白眼,不置可否,他又嘱我练习些歌舞,与新来的舞娘同台献艺,我知道他总想将我推给杨严尘,让我在他面前跳舞,其中的深意任谁看不出来啊!我记起先前对他胡乱编出的理由,舞姿艳,那便叫他好生瞧瞧吧。
临到摆宴那天晚上,我取来一方金丝绣帕裹在云迟剑外,交于樊落,让她届时放在轻鸾的桌案上:我的舞三年未跳了,只盼他还记得,绯樱树下舞媚翩然,他眼中的怜爱我一刻都不会忘的。
我身着红色紧身薄罗衫,长袖垂地,头顶柘枝花帽,帽沿施了金铃,微微一动便可听见悦耳的铃声,又在脸上蒙了面纱,躲入一朵含苞的白莲之中,任她们将我抬入舞池。
不久便听到鼓声咚咚作响,紧接着白莲徐徐开放,我便展露在众人面前,纤腰一扭,帽上金铃扑转有声,叮叮作响。我挥动长长的舞袖,时而应着鼓声曳起,追逐那惊飞的鸿雁,时而低垂轻拂,如破浪而出的莲花那般千娇百媚。周围有四十多个少女伴舞,或是白衣纤纤,或是粉色娇柔,身上系了银白丝带,轻盈飘忽,婉约动人,宛如一池荷花随轻风频频点头,纷纷摇曳。
鼓声渐急,我顿着双足,踏着急促的拍子飞身旋转起来,裙裾也随之翩翩若舞,清脆的铃声就更响更急了,那几十个少女也加快了节奏。我站得高些,一望之下整个舞台恰如风吹莲池,红白相映,绚彩缤纷。突然,急鼓忽催,正如大风骤起,池中莲荷纷纷摇漾不止,千姿百态,斑斓绚丽,我忙环行急蹴,腾空旋转,好似那惊飞的火凤凰。最后鼓息舞停,我做了个深深的下腰,如莲苞待蕊,重回初态。
一曲舞罢,起身行礼谢幕,偷偷抬眼望去,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却一个个皆如痴如醉,失神瞠目。
我朝他瞥了眼,只觉他面容依旧平静淡然,一双眸子却熠熠闪着光:呵,看来还不是无动于衷的嘛!正在偷笑,忽听浮生说道:“看盟主似乎很是中意这位姑娘,姑娘就去替盟主斟上杯美酒吧。”
我只得施了个礼,便袅袅婷婷走至他身边,他一直注目在我身上,离得那样近了,眼中的光彩便清晰可见。他在我周身略微一扫,淡淡说了句:“翘袖中繁鼓、长袖入华裀,果然妙极!”
我略略一笑,这舞衫轻盈柔软,却薄透得很,他不会又是吃味了吧。便在一旁坐下斟了酒举到他面前:“盟主请用!”
我从未见他喝过酒,料想这次也定是不愿喝的,谁知他竟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姑娘!”
我呆了呆,便又笑着举筷夹了些小菜放入他碗中:“这都是苍国的名菜,盟主可尝尝。”
他微微颔首,一样样竟吃了个干净:“清新润口,果然不俗啊!”
我笑道:“既如此,那便再来一杯,这酒可是我扩云山第一高峰苍云顶上流下的雪水酿造的,旁人可没那么好的口福哦!”
说罢便又斟上一杯,端至他面前,他细细盯了我的眼,这才又喝下:“姑娘方才舞跳得累了,要不也吃些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我早就吃过了,再说既然盟主喜欢,我又怎好夺他人所爱,将你的菜都吃光呢。”
正说着,忽然感到他的手搭上了我光裸的后腰,心头一惊:大庭广众之下他竟敢如此!正想骂两句,忽然感到一股热力自他的手心传向周身,原本冰凉的双足竟也暖和起来。我不由缓下心神: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错怪他了。
心存感激地朝他抿嘴一笑,他唇边也悠然荡出一抹笑意,似乎已是无限的欢喜,我瞧着瞧着心中微颤,忽觉四周静谧无声,好些人都朝这边望过来,便慌忙说道:“过会儿我还有支舞呢,先去准备准备,就不多陪盟主了。”
说罢起身飞奔而出,光裸的小脚踏在石砖上竟不觉冷。待重新整妆更衣,我回到殿内又跳起云国风行的白纻舞,古人有云“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这白纻舞的特色便在于舞衣洁白轻薄,如轻烟水雾,衣袖宽长摇曳生姿。舞跳得好不好,关键在于几种舞袖的动作是否到位,还有就是眸中神采是否柔曼多姿。
我幼时常跳此舞,现下稍稍练习也可恢复往昔七八分的程度。时而用衣袖微掩面容,半遮娇态,时而一拂而过,轻舞慢转之时,长袖徐徐扬起,时而争挥双袖,如同雪花上下翻飞,迅疾之中又带了无可言语的飘逸。在那筝瑟合音、轻歌流唱之际,我眼神妩媚,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他们或是痴迷,或是呆滞,也唯有那几个人依旧神情自若。
我忍不住又朝他望去,那黯沉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我,如烟似雾的愁绪绵绵涌动,我忙撇开眼尽心踏舞:他那样子好像一点都不高兴似的,我这舞说白了就是跳给他看的,怎还这般模样!
一曲舞罢,慕遐高声道:“音音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这三年未见,竟是惦念得紧啊,圣山上众多舞娘,却怎么也寻不出能比得过音音的!”说罢大笑起来。
我斟了杯酒至他面前:“佟叔叔,音音这杯酒敬你了,愿你福寿康宁!”
他乐呵呵地举杯饮下,浮生却道:“音音,你只敬佟叔叔吗,别的人呢?”
我故意拂袖道:“别人?别人我可不理,我只需管好我的宏锦哥哥就好!”
说罢我走至霄平身边坐下,他眼中泛着欣喜:“音音你可真美!”
不待我多言,他对身边侍从低语几声,不多会儿,一件貉皮大氅披到了我身上,我眯眼娇笑道:“好哥哥,喂我些东西吃嘛,人家跳舞可是很累的!”
他忙不迭给我夹了点小菜,我喜滋滋地吃下,便注目在舞池中,几个舞娘正跳着杨柳枝,我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只觉轻鸾默默望过来,那幽怨的眼神更衬得她整个人柔若娇花,我终是不忍,悄悄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他不是醇酒,却能醉人!”
“什么?”她的身子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我轻浅一笑,抢过她盘里的糕点咬了口:“没什么,我只是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
她垂下眼默然不语,我心中了然便问道:“那你现在,可还念着他?”
她勉强笑道:“我,我早已死心了,他,也不过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有什么好的。”
“你说谎,若真的心死,又怎会是这般模样。”
她微微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最后长叹道:“有些人,一旦爱了,便再难忘却……”
我心下一颤,捏住她的手说道:“我们三个,还真是……我愿忘了以前的不快,你呢?云姐。”
她惊道:“你,你知道了?”
我嘻嘻笑着说:“你不愿我知道么?也许,我会帮你呢!”
她眼神黯了黯:“他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就如你心里也从来没有他一般,这种事哪里强求得来呢。”
我也沉默下来:是啊,若是感情能由得自己,该多好。心里忽然烦闷得很,便猛地灌下一杯酒:他,似乎也喝了不少呢,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不总是唠叨着喝酒易醉伤身的嘛,怎么自己也乐衷此道了?
也不知他何时走的,我在轻鸾身边坐了一晚,抱着云迟剑有些云里雾里了。后来月痕她们来扶我回去,被殿外的冷风一吹倒清醒起来。漫步月色之下,枯枝树影舒横摇曳,我又一次在廊下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俩见状只默默退开,我微叹了口气说道:“你看星斜月落,斗转参横,天快要亮了呢,你还不回去歇息?”
黑亮的长发搭在肩头,似被露水润湿,月光皎洁,我陡然发现他似乎又清减了几分:“我头疼欲裂,睡不着觉,只能整夜整夜地想你。这样也好啊,以后恐怕连想你都是种奢望了。”
我心中一顿,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仓促笑道:“何必再想呢,既然是烦恼事就应抛得远远的,一生一世不再触碰。”
他突然朝我垮近一步,我猛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竟有些不习惯了:“我该说什么?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为什么我却偏偏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我怔怔望着他,一时间心中酸楚不已,便环上他的胳膊轻轻一扯:“来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任由我拉扯着,缓步行了一个多时辰才至扩云山主峰苍云顶,此刻天将明,雾海生,四周云烟环绕,仿佛仙境一般,天风浪浪,海山苍苍,便是这般的气势吧!
曙光初露,浮云若烟若雾飘出山谷,雪浪滚滚,郁郁纷纷,聚而为轻绵薄絮,散而为芙蓉万朵,因风荡漾,弥漫成海。我轻舒广袖,拢了两袖的清风缓缓旋转起来:“这忘川崖下深不见底,我魔域圣山的人若是犯了大过,便要身戴重枷跳下山去,你说,这下面该是何等的风光!”
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盯着我,眼前云海似有千种晕、万种光,彩浪滔天,令人心惊目眩,我一时豪气冲天,不由高声吟道:“
独倚昆仑北望月,脚踏潇湘夜凝汐。
醉卧塞北胡笳调,鼓瑟相和吴侬语。
幻化龙鳍渡四海,胁生双翼上九天。
衣带轻扫闲庭步,罗裙宛转马上舞。
庭前一树木棉妖,窗外点点山樱俏。
朝闻百花暮听雪,敢叫参辰坠沧流!
今昔不过韶光逝,来日更叫天下先!”
吟罢,巍巍群山随云霞曳动,山石林木也都穿云破雾而出,许久之后,他沉声说道:“姑娘果然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端得是豪气干云!”
他顿了顿,悠悠念道:“对君妙音歌一曲,碧落黄泉永相念!”
“可相配?”他回头看我。
我兀自不理:“一点儿不配!”
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不配,也无法了,尘的心,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我一届凡夫俗子,姑娘之于我,恐怕真像那皎皎明月般遥不可及,抑或是,从今往后,连遥遥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心中一个激灵,稳了稳便回首正视他:“杨严尘,你身为武林盟主,却是我魔域的大敌,你也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除杨严尘者奉神君,平梅鸿楼者定天下!这天底下有多少人等着杀你呢,上次我也说过,我便是其中之一,可你却赖在这儿不肯走,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轻轻摇头:“你若是想杀我,必定早下手了。”
我睥睨道:“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我只是在思量一个绝好的方法,杀人于我不过最简单的事,可要做到精绝天下却不易。”
他眼中似凝了无尽的怜惜:“你为何总想着怎样杀人,妙龄少女岂非该……”
我厉声打断他的话:“是啊,我比起你认识的那些佳丽可差远了,我就是喜欢杀人,没你那么的道貌岸然,杀个人还千方百计找借口!所以啊,你别一天到晚跟着我,早日滚回你的梅鸿楼去!你再不走,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他眼神一黯:“今日,我本就想走的,你既不愿见我,又何苦自讨没趣呢。”说罢回身下山而去。
我跟着他去了风槐阁,一眼便瞧见了插在瓶中的那支腊梅,却早已枯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梅已经凋了,你怎么还不丢了去?”
他伸手将那腊梅拢在胸前不舍道:“你给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我琢磨着他的话,忽然瞪大了眼:“你,你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苦涩地笑着:“正因为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也比别人多了几倍的痛苦。”
我默然,他一早就知道我给他的腊梅有毒,还欣喜地接过,插在瓶中日日相望,他的头疼欲裂无法安寝,他的姿容倦怠面色憔悴,都是因为我啊!一时间,我忽觉喉咙里堵得慌,便高声叫道:“你真是个傻瓜,明知有毒还放在房中,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呆子!”
他笑了,那样的笑容,却像是在凄楚中绽放出一点点欢喜,那欢喜看起来就像溺水人手中的稻草,那般纤弱无力:“我早知道,你,你还是有些怜惜我的……”
他靠过来,呼吸渐渐急促,那喘息间的沉重与滞缓,仿佛是难言的绝望充斥在我心间。他的眼神好似受了伤的困兽,那样无望而悲戚:“小桐,小桐,为什么……不能呢?”
那一汪深潭中映着我茫然的眼睛,此刻竟也酸涩得很,我将指尖深深扎进掌心,任那刺痛唤回飘忽的心绪:落霞触地,连尘土也沾染上了落花的香气,而花却不在了,徒留枯枝脉脉,如何能挨过这寒冬呢。我扬起下颚,将心中的愁绪缓缓道来:“你可知,风住尘香花已尽,花,已然尽了……”
他遽然变色,身子猛地一晃,眼中苦楚如天边暮色沉沉压来:“果真尽了,果真无缘?”
“枯桐一叶唯倾寒……”我知道他会懂,我早已心死,一株早凋的秋桐,只等寒将我带走,融入那无边的夜色之中。
“落月渐成孤,落花而成塚,我心已死,盟主无需多言了。”
他只默然瞧着我,那目光却萧瑟如风中落叶,我轻声叹道:“落花既已残败,又何必流连呢?一切的因缘都是镜花水月,皆是虚幻,相聚是缘,缘尽则散,我与你就算曾经有缘,也会在今天走到尽头的。”
他依旧神色未变,而那目光却似要将我穿透,我下意识地闭闭眼,再睁开时已平静了许多:“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缓缓开口,那忧伤自言语间丝缕流漾:“我只想多看你几眼,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都看尽!”
我心中一痛,想都未想便拔下头顶金钗抵上他的脖子,他竟连眉毛都未动一下:哼,果真不怕死么?我微微一划,那金钗尖细无比,瞬间便看到细细的血丝滑过喉结滴滴滚落下来,他依旧是沉沉望我,眼中波澜不惊。我故意笑道:“盟主好胆量!是料定我不敢杀你么?”
说罢心一横便猛地刺去: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白我的心吧,只有这样他才会走吧。眼见他眸心的水光悄然化雾,只一个侧身便躲开了。
我冷冷瞪着他,重将金钗在发髻上插好,转身走在前头。出了轻鸾宫,便已望得见山道了,此刻红日正升,他赶路正是时候!我身上衣衫单薄,却并不觉冷,回眸刚想道别,忽见他递过一个巴掌大的东西:“这夺雁令你拿着,想什么时候来梅鸿楼都可。或是遇上麻烦了,也可取出一用。”
我本不想接,他却固执地塞进我手里,我盯着他微微一笑道:“盟主,后会有期了!”心里却是念着:山高水长,相见无期,你继续做你的盟主,我呢,还是过我放荡不羁的日子,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有交集。就此一别,水月之隔,大体可以相安无事吧。
他沉默着,深邃的眸中溢满的,似乎是离愁别绪,又似乎是不舍浓情,我不由轻笑道:“盟主莫非还惦记着小桐一直以来的大不敬么?该不会是在思量如何对付小女子吧。”
他却没有笑,突地掠至近前,我吃惊地瞪着眼,见他越靠越近,他想做什么?忽然,他一把揽过我,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紧接着,一个温湿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唇,只是轻柔的□□,舌尖细细勾画我的唇形,一遍又一遍,最后深深含住,仿佛倾尽了全力。
我默默等他离开,却许久未见动静,只好胡乱扒着他的手,他使了大力,我固执地一根一根扒开,却愕然看见眼前的他,双眸紧闭,眼角微湿。我失神地望着,心中千头万绪苦涩难言:他,他竟然……
刹那间,我脑中一热,双手捧了他的脸狠狠压上去,挑开他的唇,与他痴缠在一起,此时此刻,我忘了寒,忘了他是武林盟主,忘了我是叶小桐。绿酒初尝人易醉,可我明明心里有了寒,又怎会醉,怎能醉呢?
只是这一刻,我忘不了他在坨坨山角守候的漫漫雨夜,忘不了他相赠的传家玉镯,忘不了他倾心以授的流樱飞雪,忘不了他为我披上的雪狐大氅,忘不了他舍身为我挡住的烟花毒,更忘不了他似喜似悲的醉人眼神,柔情蜜意的温暖笑容。我到底怎么了?难道寒的身影早已远去,他却悄悄进驻了我的心?难道我平素最看不惯的风雅高洁,竟也有为它折腰的时候?不,我不想,我不要!
我猛地退开,离他三步远,他缓缓睁开眼,迷蒙的眸子仿佛含了无限凄楚,颤抖着双唇几不成语:“能否……明日再分别?”
我喘了口气,漠然道:“盟主还要怎样?本姑娘做的牺牲还不够吗?”
他只一怔,旋即惨然大笑道:“好,好,姑娘为杨某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杨某实在感恩戴德,此生定铭刻心间,永志不忘!”他一直笑到眼角泪水滴滴溅落,濡湿了胸前的衣襟,一直笑到云海翻涌明霞初映。
我皱眉瞧着,不知该走该留,良久之后,他止了笑,哑着嗓子仰天叹道:“也罢,这三个月的日日相守,足够我回味一辈子了……”言罢也不瞧我,飞快地转身离去,他走得急切,风儿掠起他的长衫,飘忽荡漾,猎猎作响。我忽的松了口气,如今,诱惑不在了,我又可全心全意念着寒了,只是,为何心头隐隐作痛,一阵刺骨的寒意蔓延周身。
他的身影渐远渐消,没有回头,没有停顿,终是放下了吗?眼角微微灼痛,却是怎么也流不出泪来,我的泪,早已为寒流尽了,此生,更无别的男人……
可是,心为什么那样疼,我奔至山道边茫茫而望,却是雾海氤氲,云霞若舞。再也看不到那眷恋的眼神,再也看不到那温柔的笑颜,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承认舍不下这样美好的情缘。可是啊,我已来不及后悔了,繁花已凋,香雾化尘,所有的情和爱都将如云烟般散去,再也留不下半点印痕。
我软软瘫坐于地,攥了拳头塞进嘴里,忍不住呜咽出声。万道霞光破云而出,我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愿轻烟化雾将我带走。此时此刻,我总算明白,我与他的这一别,恐怕就是永生了……
这一刻,我相思噬骨痴恋成狂,只愿来世能允我与他相依相守……
这一刻,我难舍心间绵绵痛楚,盼他来世也别找我这样的姑娘……
这一刻,我总算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萧郎与我终成了路人……
这一刻,我才傻傻地明白,人世间的情爱对我来说终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