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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万木成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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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旋身高歌,怡然自乐,突然周围景致一变,竟是四月芳菲正艳,我站在绯樱树下,点点红英随风轻摇慢落,须臾工夫周围已是缤纷一片。我欣喜地自地上捧起一小堆花瓣,凑到嘴边猛地一吹,粉云乍起又悠悠飘散,似晨曦掩映下的初云朝雾,正乐滋滋地眯起眼,一抬头,却远远瞧见寒的背影,那般孤寂寥落,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

又瞧见他了,我不由惊喜地唤道:“寒,寒,你在那里做什么啊?快过来,这棵樱树开得好漂亮啊,快过来看哪!”

唤了许多声,他才悠悠转过来,却是两颊瘦削,肤色苍白,再无平日那飞扬夺目的神采,眼中亦满是伤痛,似有道不尽的愁绪。我顿了顿,向前伸出双手急声道:“寒,快过来啊,我好想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你都不肯入我梦中,落水时只听见了你的声音,可却怎么也瞧不清你的脸,难道你都不愿看我了么?我是小桐啊,你最喜欢的小桐啊!”

他微微摇头,无神的眼中似有晶莹的泪水隐约流淌,我急得不知所措,忙向前奔出几步,却见他的身子忽地向后飘去,宽大的白衣掠起层层波浪,四周繁花也飘舞更甚,仿佛席卷了他一身。

我只得停下脚步,苦苦哀求道:“寒,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我?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惹你生气了?你说啊,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改,只求你,只求你千万别不理我啊!”

他依旧摇着头,不曾扎起的长发漾开如流云飞舞。

我眼中的泪再也支持不住,哗地淌下来,他的面容是那般模糊,他的身影是那样飘渺,我不敢上前,怕又惊走了他,只得抽泣道:“你,你是在怪我么?是怪我和他……可你一定懂的!我与他只是逢场作戏,没有半点真心,我的心我的情,都在你一人身上,你又怎会不明白呢?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原先我与别的男人……你也从没怪过我,为什么这次……寒,我心里一直一直都只有你一人啊,从来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别人!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他似是闭上眼,一行清泪缓缓滑落,身子仿佛被风带起,益发向后掠去,我伸着手大哭道:“寒,我错了,我不该与人亲密,你就原谅我,原谅我吧!寒,快回来啊,我追不上你,别,别再离开了……”

我疯狂地随他奔去,而那阵风,却带着他渐渐消失在迷雾中,刹那间,我眼前绯红一片,是樱花么?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不让我多看他几眼!我宛如疯了一般高叫他的名字:“寒,别走,你怎能丢下我!寒,寒……”

我叫得嗓子嘶哑,跑到全身无力,却依旧瞧不见他的影子:难道他,以后再不来见我了?难道他,竟是不要我了?

一时间,我心痛以极,浑身冷汗直冒:为什么,为什么?寒,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决不能没有你啊!求你,求你别那么狠心,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快些回来……

雾气轻轻笼了过来,眼前越发迷蒙一片,我心中一阵绝望,不由跌坐在地上,狠狠扼住喉咙,那种窒息的感觉却叫人心生快意:杨严尘!杨严尘!杨严尘……

梦境散去,我惊呼一声猛然转醒,兀地坐起,揪了衣襟大口大口喘着气:杨严尘!

急急睁眼环顾四周,看那景致如斯,没有蒙蒙迷雾,没有绯樱缭乱,还是那个满是乱石的山洞,不由舒了口气,可一想起梦中景象便浑身剧颤起来,只觉慌乱无比:那只是梦!只是个梦!可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寒从不会这样对我,他是真的伤心难过了,才会弃我而去。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做那样的事,可,可为什么和别人一起,寒不生气,而他,却不行?难道……

杨严尘,杨严尘!一想到他,我忙抬眼直直瞪过去,只见他衣襟散乱躺在我面前,脸色绯红,眼睑低垂,一双薄唇也微微肿着,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赫然昭示着我方才的所作所为,瞧在眼里竟是那般刺目,只觉他从未这么面目可憎过!

深深吸气,又沉沉呼出,我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他,他,都是他害得寒离开了我!都是他!混蛋东西!凭什么?凭什么带走我的寒!

我咬着下唇,指尖深深扎进手心,却怎么也抵不过心间一阵猛于一阵的抽痛。只见他微睁了眼,有一抹光亮自长长的睫毛下悄然昀洒过来,他缓缓撑起身子,一把将我揽进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脊背,低声道:“怎么了,做恶梦了?有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的。”

我心中一跳,猛地推开他,怒喝道:“我没事!”

他微微一滞,定睛瞧了我半晌,又怜惜道:“都骇成这副模样了,还说没事?”

说罢抬手将我额前的青丝勾至耳后,又用袖子轻拭额头上的薄汗,看他略有些红肿的嘴唇近在眼前,我火气一上来便狠狠甩开他的手:“说了没事了,你烦不烦啊!”

他的手被重重砸在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上,我似乎瞧见有血丝溢出,心中竟生起无限快意。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顿了顿,重又搂我入怀,柔柔的气息在耳边轻拂:“我,我只是担心你啊,并无别的意思。”

我用力挣扎,他却丝毫不松手,我不耐烦道:“担心什么?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说盟主大人,就算你怜香惜玉也该有个度吧,就这么抱着个未嫁的姑娘,上下其手,心中也无半点愧疚?要是传到江湖上去,你颜面何存?”

他一震,忙松开手,却又倏地环紧,我的脸紧贴上他的胸口,不免诧异:这唱的又是哪出啊,这样说都不顾忌?什么时候连风雅高洁的好名声都不要了?

却听他有些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我自会对姑娘负责的……”

闻言我顿时一僵:他还来真的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与你亲亲我我可以,但你总该有个自知之明吧,竟然想到这事上了!哼,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我不动声色地仰首瞧他:“你,要娶我?”

他微微抬眼,双眸自细密纤长的睫毛后深深锁住我的眼,我立时感到他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姑娘……可愿意?”

我有些愕然:你还真敢说出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本姑娘可从来只喜欢美貌俊俏的少年郎,你除了眼和嘴,还有哪里能看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啊!什么武林盟主,在我眼里还不是废物一个!我故意轻笑道:“盟主以为你想娶谁便能娶谁么?我才不愿意呢!”

他浑身一颤,手指似是想探上我的脸颊,却被我刻意躲开,他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许久之后嘴角轻扯了一丝苦笑:“小丫头又在闹脾气了?这种时候就乖乖的好么?别,别再如此捉弄我了。”

低哑的嗓音里似有一丝哀求,那眼中的光华也早已化为柔柔秋水,我却浑不在意:“我没耍脾气,又不是三岁小孩,哪儿那么多脾气的。本姑娘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可也是说一不二,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就算到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他一个恍眼,竟有丝迷蒙的轻笑在唇边漾开:“真的……不愿意?”

我急着想与他撇清关系,便故意高扬了嗓音道:“自然是真的!就像日月永不能同时升而落,我们也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想都别想!”

他僵在我颊边的手终于颓然垂下,眼中似飞过深浓的落寞:“为何不愿?为何不可能?昨日,昨日姑娘不还说我会是个难得的好夫君么?”

我不屑道:“我说是就是啊?你不知道我说十句只有一句是真的么,而且这唯一的一句恐怕还不是你爱听的!”

他眸心之中暗潮涌动,仿佛夜色下层层激打在礁石上的浪汐:“那,姑娘昨日还说要嫁给我的,难道也是假的?”

我一下子来了火气:“我昨天说的什么你没听清楚?我说若是找不到婆家了才嫁你!我会找不到婆家吗,真是笑话!”

他的身子遽然一颤,缓缓阖上眼,艰难地笑了笑,却有些说不出的苦涩:“我知道姑娘不愿,若是……若是寒,你必定是肯的了,他,他定是比我好上千百倍了……”

我心中的那簇火霎时便点燃: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唤寒的名字,凭什么!使劲捏了拳头,忍住已到嘴边的恶言,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我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不会是为了要对我负责,才想娶我的吧?”

他死死咬着下唇,只一味盯了我也不发话,我心中不由一松,随意说道:“我说呢,你怎会突然如此,说到底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不过呢,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根本不必这么拘泥于礼教。更何况,你不是个废人嘛,还梦想着娶亲,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他眼中火苗一闪:“我不是……”

什么是啊不是的,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别说废话了,快弄些吃的来,我早就饿了呢。”

他依旧直直望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瞧出什么,直到我狠狠瞪过去,他才移开眼:“这里还有些饼子,要不姑娘先将就……”

我不耐地打断他:“本姑娘要吃山鸡!”

他疲惫地垂下眼,缓缓点头:“姑娘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看那玉色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我解气般抓了块石头狠狠朝洞外丢去:哼,看你还敢不敢再做白日梦!娶我?下辈子都没可能!我又砸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心中的怒火才勉强平息下来。

抬手摸摸发丝已干,便挽至胸前寻了木梳细细打理起来。寒最爱我一头如云长发,时常轻柔抚动,或是勾起一束,或是埋首其间,我总笑他既然喜欢那摸自己的也不是一样,我瞧他的发也是又黑又亮呢。他却只是轻笑从不解释,而我往往迷醉在他的温柔之中,竟从来没有过多的想法。我真是傻!到此刻才明白:他因为爱我,才爱我的发,才爱我傻愣愣的脾气,才容忍了我那么久!

我每梳一下,就仿佛寒的长指缓缓自发根滑落至发梢,满满的,都是他的柔情蜜意,他的缱绻深情。闭上眼遥想当年他给我梳头的情景,为妻抚秀发,点点画蛾眉,原来我与他早已结了一世的缘,又怎会轻易散了呢!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爱别人,永远都不会!我只要寒,只要寒……

我垂了头喃喃自语,生怕自己什么时候昏了头再做出让他伤心的事。逢场作戏可以,虚与委蛇可以,却绝不能奉上真心!这世间的事全不由我做主,或许明天,我便不再是我了,能留给寒的,也只有这颗心了,只要守住它,只要守住它,寒便会一直都在!

我闭目沉思良久,忽然闻到丝丝肉香,这才想起杨严尘来,略一扭头,便瞧见他正架了树枝烤山鸡,脸色有些苍白,却瞧不出丝毫的情绪。我不由定了定神:我那样说都没什么反应,还真是好脾气,君子太过有德有道,也实在太无趣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忽见他撕下个鸡腿递到面前,我故意扭过头:“我要你喂我吃。”

他明显僵住了,我又补充道:“嗯,就用上次我喂你的法子。”笑眯眯地望着他,希望能在他脸上瞧出点什么:他越是固守那些礼数,我就越是想逗一逗他。

他面色如雪,平静道:“好。”

我偷偷乐了:呵,看你怎么办,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对个姑娘又搂又抱、又亲又摸的,白白占了那么久的便宜,传出去你的名声还不尽毁?

见他果然撕下一小条鸡肉递过来,我张口咬了,舌尖顺势在他指上一划,他急忙缩回手,眼帘已是越垂越低,我心中正乐得要命,见他踌躇半晌总算又伸手过来,便一口含住,贝齿轻咬,微微吮着他略有些粗糙的指腹,一边偷眼打量着。

他依然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手指在我口中逗留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越来越久,每一回总要兜兜转转良久才缩回,再又撕了小块肉递过来。渐渐地,我将他的食指含了大半,舌尖如水中嬉戏的小鱼,悠悠打着转儿,眼见他长睫不住轻颤起来,喉头也频频起落,我猛然一退,憋不住笑出声来。

他瞬间便睁开眼,见我这般模样,眉头微微蹙起,却耐心地等我笑完才问:“姑娘因何发笑?”

他不问则已,一问我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瞧着我乐不可支的样子,面色渐渐凝重,眸光一闪,自嘲道:“在下这副样子很好笑么?”

我乐得险些倒在地上,说话都有些不稳了:“看堂堂盟主这般模样,怎不令人发笑,哈哈哈……”我食指朝他一指,“方才,方才我都吃完了,你还伸手在我嘴里,难道是要我吃你的指头?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他终于凝眸望我,却一直默然,眼中波澜不惊,如一汪静谧的死水没有分毫起伏,我便愈加想气一气他:“我本想看看盟主大人与别的男子有何不同,却发现……”

他眼中光华隐隐缭绕,似有别样的情绪:“哦?发现了什么?”

我凑近,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发现……也不过如此,甚至……还多有不如!”

原以为能看到哪怕讶然不悦的眼神,可惜仍是一潭幽深无波无痕,良久之后,他竟是笑了:“多有不如是吗?可为何姑娘还乐此不疲呢?”

“戏弄盟主岂非是人生一大乐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抓住?”

“只是戏弄么?”他又问,那隐约的笑意像是支持不住,我不置可否,只轻轻哼了声,高扬了下巴回瞪。

“我在姑娘眼里是什么?难道是玩物不成?”沉默过后,他的嗓音暗哑颤抖,似已再也无法承受。

我耸耸肩:“我可没这样说,都是你自己说的。”

他似不甘心,又问道:“那之前的……种种,也只是戏弄于我吗?”

见他撑起身子凑近,我有些心慌地躲开:“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我满不在乎地大声说话,仿佛这样才不会慌乱,才能压制住心头点点上涌的悔意!

望见他眼中层层涌动的浪涛,我深吸口气狠下心道:“我最讨厌男人自以为是,难道我摸摸你亲亲你,便是喜欢你了么?还敢提什么娶我,真是癞□□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啊!”

他闻言跌坐回去,身子微微轻晃,眸光竟有些涣散:“痴心妄想?我真的……是痴心妄想么……”

我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可徒托空言,别太好高骛远才是!我觉得呢,找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最好再带个孩子的,倒是挺配你的!”我都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狠毒的话,仿佛不这样说,我便会不得安宁,我便是愧对于寒!可,可他呢?

咬着牙盯了他的脸直瞧,只见他仓促一笑,却是苦涩得叫人不忍再看:“多承姑娘指点……”

他依旧是好脾气,没有朝我发火,可我的心里却如野火燎原一般灼热无比,竟然,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死命攥了拳头稳住心神:我没有错,没有错!他怎能有那样的肖想,绝对不可以的!

如此一想,我自觉心肠又硬了几分:若不打消他的念头,那今后该怎么办,所以别怪我说狠话!

抬眼瞧他,却见点点星光映在眸中,竟是那样凄苦而无奈,他幽幽的嗓音似寂寞旅人孤苦的低吟:“姑娘心里……半点都没有我么?那,那为何……还关心我?”

我一掐大腿,轻声叱道:“哼,本姑娘看你可怜,就随便说几句软话,那也能叫关心?若论喜欢,那更是半点都谈不上!”

他艰难地点头,一双眸子死死盯了我,仿佛在寻找那最后的一丝慰藉:“那,为何……还与我缠绵?”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由怒目而视:“本姑娘喜欢怎样就怎样,老实告诉你,一切种种,都与情爱无关,你非要将那些温存归于爱意,我可管不着!”

一下子,他眼中的情绪仿佛再也支持不住,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又似苍茫危山上滚滚涌动的十里云雾,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天地。他嘴角一勾,带出一抹惨笑:“怎么做……都不成么?”

我不由蹙起眉头:他这是在说什么?未及深思,便听见他嘶声大笑起来:“今日才知,我杨严尘是个多么可怜而又可笑的傻子!却为何要到今天,要到此刻,才明白……”

他的笑声如凄凄山风回荡在冰冷的峡谷间,透着锥心噬骨的寒意,仿佛独狼在悬崖绝壁间的嘶叫,仿佛孤雁在漠漠长空中的悲鸣,我的心竟是一阵猛缩。微撇开头紧紧阖上眼,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凄楚的笑声不断撕扯着我的心,仿佛秋之悲凉,冬之肃杀,一如寒雪覆盖下的茫茫天地,无一线生机可觅,叫人不忍旁顾,也不忍再听。风雨凄凄、冷雪如泪,那是怎样一副苍凉的景象啊,是无望的悲戚,是心死的哀伤,是情衷难诉的怆痛,是生无可欢的绝望……

他不过那样笑几声,我便感同身受般凄恻伤怀,心中的悔意一脉脉上涌:是我话说得太狠了,都怪我!可,可虽说伤了他的自尊,但似乎也不该是这么大的反应吧,他,不该是宠辱不惊的人么?

从没见人伤心到如此模样,一时间我心乱如麻,踌躇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方才说的,你尽可别放在心上。”

谁知他笑得更是大声,到后来竟然猛咳起来,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骇得我以为他快不行了,心中虽焦躁不安,却实在有些害怕,只躲在一旁不敢上前。他终于撑不住俯下身子,十指深深插入土中。

我裹紧了风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却见他身子猛烈起伏几下突然一倾,便再不动弹,胸前泥地上赫然是一滩深浓的鲜血!我倒吸了口气:他的身子还未复原,可也不至严重到要吐血吧!难道早上那一掌竟真将他打伤了?

揪着衣衫瞧了他半晌,却未见有任何动静,他就那样静静地倒在地上,白衣铺呈于地,本是星辉熠熠的一个人,眼下,却再无桃李之色!我不由伤感起来,再是繁花缤纷,再是芳菲明艳,却怎么也耐不过寒霜冰雪,所有娇红柔绿都摇摇坠落衰败成泥,那一身的光华转瞬间便褪尽了,这留下的只是躯壳,仿佛没有了半点生气……

瞧着瞧着,我的心竟有些微微的疼:他本是那样雅致的人,眼若繁星,笑似秋水,真真是个君子,却被我胡乱说的几句话伤得那样深,这怎不叫我心存愧疚呢?咬着牙凝神在他脸上,那黑发纠结,凌乱地搭在胸前,有一簇还滴着血!我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却益发向后缩去:不,谁叫你想娶我呢,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说这样的话,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再铁石心肠,也不能不顾他的生死,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便试探着唤了几声:“喂,喂,你怎么了?”

他依旧沉睡如万年冰山,我便小心靠近了,蹲下身子摇摇他的胳膊:“喂,杨严尘,醒醒啊!”他仍是没有反应,手下触感竟是那般冰冷!我顿然心慌起来,急忙伸手至他鼻下,还好!尚有气息,我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真是的,差点吓死我了!

瞧他模样可怜,还是不忍就那样看着,便将他的身子扶正,刚在石壁上靠好,又如同没了骨头般缓缓倒下,重复几次,我只得坐到他身边,将他的头靠上自己肩膀,又拢了风氅在他胸前环紧。

他的身子冰冷得不似活人,气息也若有若无,真是气晕过去了?我紧紧环住他,希望能将他暖热:杨严尘,生气归生气,总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啊,还是快快醒过来吧!

这人似乎无知无觉,可手中却死死攥着什么,我怎么掰他的手指都掰不开,只好作罢,也不知什么好东西,竟要抓得这样紧。

将他的黑发拢至身后,扶着他的脸贴上我的肩窝,却见他眉头紧蹙,似乎凝满了无边的愁绪。我一手在他脸上轻抚,一手揽在他腰间:真想不到,我叶小桐也有抱着个男人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给他暖身子的。话虽如此,我又紧了紧手,下颚轻蹭他的额头,心中却无一丝一毫的不悦。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悠悠转醒,却是目光清冷,一把推开我,独自坐到一旁,似乎还是对我颇有芥蒂,见他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我又有些忿忿:本姑娘看你可怜,你竟然不识好人心,我那般照顾你,你还生的什么气!

看他的样子似乎平复了不少,我略略放下心来,他微仰着头靠在石壁上,眼眸紧闭,双唇被咬得血红一片,衬在惨白的脸上格外诱人。我瞧着瞧着心头直痒,不免又想起早先那令人心醉神迷的一幕。于是缓缓挪动身子靠至他身边,刚想凑上去,谁知他倏地睁大眼向侧猛地一退:“姑娘还有何事?”

我眯起眼:“本姑娘有那么怕人么?竟吓得你就这么躲开了!”

他撇开脸,似乎疲惫不已,我却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及时行乐才是我的宗旨,便将拇指探上他的下唇放肆地来回轻抚:“我还是想要……这个!”

他拂开我的手冷冷道:“姑娘怎能如此,这岂是寻常男女该做的!”

我一把勾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硬生生转过来:“怎么不行?我记得某人早上可也做了同样的事,当时可不是这副表情!”我最恨装腔作势之人,明明跟我一样乐在其中,却还要装出一副圣人的清高样!

他重又闭眼,微摇了摇头:“早上的事,还请姑娘忘了吧。姑娘不是有心爱之人么,何不找他做这等私密之事?”

我轻哼道:“他若不是不在近旁,我又怎会找上你!”

他闻言竟轻笑出声,一双眸子却依然死死闭着:“他不在身边,是否找哪个男人都无所谓?”

我好生败兴,便没好气道:“是啊是啊,你若不是还有这张嘴可瞧,真是掉进河里也没人理!”

他听了缓缓点头:“姑娘所说真是金玉良言,人比人,真是能比死人啊!”

他虽是笑着,在我看来却比哭还难看,我怒道:“别废话了,到底肯不肯?”

他直接扯下我的胳膊,起身朝洞外走去,外头寒风正急,吹起他宽大的长衫,他竟晃了三晃,才勉强扶了石壁站稳。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我狠狠将一根树枝折成两截:哼,本姑娘找男人何时需征得人同意了,偏偏他一身臭毛病,这些白道的人可真是不好惹。谁又能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初生的朝阳,及时行乐又有何错?

将断枝猛丢于地,心中的怨恨油然而生: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嘴里讲着江湖大义、道德礼数,我才不管那么多呢!什么家国安康、江湖大统,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要我的每一天都不悔!只因你们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我呢,我活着却并非为了自己。哈,原以为守着寒便能安宁一辈子,可谁料事事皆不如意。这样得过且过已经好多年了,原来还有寒,我尚能暂时忘却那些事,可连他也狠心离开了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没了,什么都没了……

呆呆坐了良久,直到火堆渐熄渐灭,我才清醒过来,忙添了干草进去,他却迟迟不回,我心中不免焦急起来。身边是他换下的长衫,拾起展开一看,那斑斑血迹早已干了,料想反正也洗不干净,上面又是道道剑痕,不如丢了的好。可刚一放下手,瞥见那上面片片鲜红,心中竟有些微的不忍: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致受伤,若不是我伤了他的心,他也不致愤而离去,我,我真的不该说那些话么?

无论如何,话已出口,错已铸成,我亦不该有悔恨之意。将他的衣衫捏在手里,又凑到鼻间深深一吸,有丝丝血腥之气,还有那清雅的药香缭绕不绝,一时竟舍不得放下,便仔细折好塞进包袱里。

偷偷藏起男人的衣裳,多么令人不齿的事,我也不知为何要如此,也许是为了那缕雅润清宁的馥香,或者,更是为了那抹令人心痛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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