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友与爱人（1 / 1）

莫然静静的看着对面神色不安的女人，面无表情，胸中无声的叹息。对于她的突然出现，莫然丝毫没有防备，有种猝不及防忽然被一击而中的感觉，心中隐隐作痛。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名叫杨蕴宁，曾经是莫然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与莫然不同，杨蕴宁温婉细腻，骨子里都是缠绵的诗情画意。莫然看着现在的杨蕴宁，舌尖涌起物是人非的淡淡苦涩。如果不是那件事，如今的她们会是多好朋友，多亲的姐妹呢？

可是莫然无法忘记，就在年轻的画家乔凡满眼忧伤的离她而去的那个黄昏，婷婷立在暮色中的路口的那个纤弱女子，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莫然站起身来，到了一杯水给她，返身回到座位，语气生涩的问。

杨蕴宁显得有些慌乱，几乎语无伦次：“莫然，请你一定要帮帮乔凡。救救他，不然他会去坐牢的，那他就毁了啊。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不管乔凡的事。你不要怪他，其实他心里对你……”

“我问的是，有什么事？”莫然的脸色变了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问。

杨蕴宁怔了一下，嘴唇颤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前天，有一伙人凶神恶煞的闯进画廊，二话不说就砸东西，还叫嚣着如果不还他们的钱，就要送乔凡去坐牢。后来，我问乔凡到底欠他们多少钱，他居然告诉我，是一百万！”杨蕴宁说着抬起手捂住了脸，禁不住失声哭了出来，“一百万啊，莫然，叫我们去哪里找这一百万啊！”

莫然有些悲哀的看着面前失声痛哭的女人，似笑非笑。一百万对于动辄就接手涉及上亿资金的案件的莫然着实是不算什么。也就是一百万却把杨蕴宁逼得放下所有的身段和尊严来祈求昔日的情敌的帮助，更不惜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难道你就只知道问他欠了别人多少钱，而不知道问问他为什么欠别人的钱吗？”莫然定定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无奈。

“我……”杨蕴宁被这一句问得张口结舌，半张着嘴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莫然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顺手拿一桌子上的一张便笺，刷刷几笔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杨蕴宁：“这是我的电话，你回去叫乔凡打电话给我，具体的事情我再问他。”

杨蕴宁连连点头，诚惶诚恐的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包里。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请便吧，我不送了。”莫然不再理她，低头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杨蕴宁尴尬的笑了笑，站起身来，跟莫然到了“再会”，拉开了门。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回过头来：“莫然，那个，费用……”

“我做一个案子，费用抽标的额的5%。”莫然咬了咬牙，没有抬头，声音冰冷，“你付得起5万的律师费吗？”

5万？杨蕴宁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瞒着乔凡来找莫然，居然横空就给他加了5万块的付债，要是被乔凡知道，还不抽死她。

“既然付不起，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莫然终于抬起头来，眉眼冷峭看着一脸僵硬的杨蕴宁，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杨蕴宁并不懂得，生活远不像小说和电视剧里所描画的那样浪漫和美好。单纯的她总以为只要拥有爱情，生活就会像故事里一样的幸福。而当这个那个“公主和王子一起过着幸福生活”的结尾被加入了柴米油盐等等琐碎的事情之后，浪漫就是远远不能满足生活的必需了。那个年轻的画家守着一间不大的画廊，清贫而淡泊，倒是很能满足作为一个懵懂的女孩子向往罗曼蒂克爱情的需求，但是这不是小说或者电视剧。没有服装师，谁为他每天换上干净平整，还散发着淡淡清爽味道的白衬衫？没有化妆师，谁为他几乎完美的遮盖掉熬夜形成的黑眼圈，每天都神采奕奕，气宇轩昂？没有导演，谁为他剪辑掉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种种无聊和不够典雅精致的行为，而时刻保持完美？

那个年轻的画家，不是画在画布上的一幅画，只要每天看着他就好了，自己可以惬意地在阳光下喝茶，然后只在想要欣赏的时候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涌起淡淡的遐想，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犯错误，也要发脾气，而这些作为一心只追求浪漫爱情的杨蕴宁来说，又懂得多少呢？

莫然有些惆怅的看着杨蕴宁离去后空荡荡的门口，托着下巴，深深叹了一口气。

坐在隔壁的陆子谦虽然并没有问莫然，但是，他也同样知道了跟着莫然走进办公室的那个女人是谁，与莫然有着什么样的渊源。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晴对于陆子谦的魅力几乎为零的抵抗力，陆子谦只是表示了一点点自己不知卿的失落，李晴就毫不犹豫地将莫然和杨蕴宁的事情和盘托出，其间不乏加入了自己的主观判断，例如乔凡如何负心薄幸，杨蕴宁如何横刀夺爱，而莫然如何的痴心一片。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今天丁律师根本不想让她见莫然的，谁知道竟然撞了个正着。”李晴转身替陆子谦添了热水，继续说，“不过，陆先生，这些话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让莫然知道是我说的，不然她会杀了我的！”说着，李晴就用手夸张的用手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自然自然。”陆子谦微微笑着低下头去，莫然的本事他可是领教过的，深有体会。

想不到坚强如莫然，竟然也有这样一番柔软的往事。陆子谦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淡淡叹息。

“原来如此。”

当天下午，乔凡就给莫然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乔凡的嗓音还是一如从前的干净清澈，带着似乎与生俱来淡淡的笑意。他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莫然的名字，电话这头的女律师就差点忍不住要掉下泪来。莫然本来以为早在她忙碌的生活中渐渐淡忘的感情，竟然不动声色的在心底沉淀的愈加浓烈。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莫然的思绪骤然一片空白。这么久的时间，她竟然只凭借着声音，就能够在眼前勾勒出乔凡插着耳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画板前面来回踱着步子，歪着脑袋审视着方才加上的一抹颜色是否协调的样子。

“疯子！”莫然使劲甩了甩头，口中喃喃。

第二天下午，蓦然如约来到绿岛咖啡，服务生热情的迎上来，当得知莫然是来找人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朝靠窗的角落里指了指：“是那位先生吗？”

莫然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就紧紧咬住了牙关。强忍着眼底泛起的湿气，她点头称谢，迈步朝着那里走去。高跟皮鞋一步步踩在绿岛光滑的地面上，莫然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微微的颤抖。

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领口随意的敞着，依稀可以看到漂亮的锁骨。修剪的毛茸茸的头发中间跳跃着透过落地窗的金色的阳光的碎片，刘海微微有些遮住眼睛，长长的睫毛半掩灿若星子的墨瞳。他微微侧首，静静地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前面放着一只白瓷的咖啡杯子，里面袅袅的冒着淡淡的水汽。

乔凡啊乔凡，如此熟悉的画面，就像从前的你，安静得坐在角落里，等待总是迟到的我……

如何我竟然觉得，此时的你，依然还是那个乔凡，那个我的乔凡？

莫然的惆怅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立刻就消失无踪。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眉毛，精神抖擞，礼貌的微笑着向乔凡说：“你好！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