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自鸿门宴后,鹊哥儿的日子过得越发滋润了。谁都知道他身边有个不要命的(苦肉计)连王爷都敢打的(虽然表面上输了)武功超强的(似乎仅次于端王)哑巴,谁还敢欺负他?
于是鹊哥儿有活的时候嘚瑟,没活的时候更加嘚瑟。
至于哑巴嘛,虽说挂了彩,但是看着他家鹊哥儿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温柔可人,他也心满意足。
有夫如此,还欲何求?
只没过多久,鹊哥儿便想找点乐子。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鹊哥儿一脸神秘的让哑巴背了琴出了家门。东拐西弯,来到一个大花园的侧门。
哑巴眼尖,一把拉住冒冒失失就要过去的鹊哥儿,顺手捂住他的嘴。
鹊哥儿正疑惑,定睛一看,那侧门竟有个昏昏欲睡的守卫!
“奇怪,这儿原本不是废弃了的花园嘛?怎么又有人了?”鹊哥儿抱怨道:“这下怎么办,进不去了!”
哑巴牵起嘴角,食指碰了碰唇示意他噤声,然后一个拦腰抱,鹊哥儿只觉身子一轻,耳边风呼呼的过,他——飞起来了!就他妈这么拽的飞过了墙?!
双脚重新踏上土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要报表了……惊魂未定地转头对上哑巴笑意盈盈的眼,无奈的词穷了。
光是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哑巴乐了,趁着这会子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鹊哥儿,然后鹊儿很不争气的红了脸。
扔了个白眼,骂了一句,继续带路。
这是一座很大的花园,中间有一池夏荷,月下莲荷交错,清丽动人。
鹊哥儿领哑巴到一株梅树下,差遣他干苦力。
“嘿嘿,我前年在这儿埋的‘梅花落’,呆会给你尝尝,保准香!”鹊哥儿邀功似的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哑巴边用手挖,边笑着听,不一会见着土中的酒坛,忽地哑巴警觉的抬头,对着鹊哥儿使劲摆手摇头做嘴型,可越是这样,鹊哥儿越是追问他“怎么了”,毫不自知的把把某只老狐狸给招来了——
“哈哈哈!我当是位梅仙夜来与我相会,不想是鹊织女带着他家牛郎来别人园子里偷酒喝啊?”
“……”完了,被发现了。臭哑巴怎么不早说啊!鹊哥儿狠狠瞪了哑巴一眼,后者无奈的耸肩,他可舍不得用粘了泥土的手去堵鹊儿的嘴。
当然,鹊哥儿这么记仇好强的,又有哑巴撑腰,如何甘心就这么被调笑了去,缩在哑巴后头立刻反诘道:“谁说我偷酒?这酒是我酿的,我埋的,自然我爱什么时候喝便什么时候喝。况且,这怎么成了你家的园子了呢?上回我来还是个废弃的花园呢!”
“好难过,我不在,这些下人们竟懒成这样,连只大鹊儿飞进来都没人知道么?”端王笑道:“不过嘛,看这良辰美景,本王也就不为难你们了,见者有份。让我也来尝尝鹊哥儿的手艺!”
说着,哑巴已然一掌拍开厚厚的焼土,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哑巴笑了,是初见鹊哥儿时他身上清幽的暗香。
只是今晚,这香味愈加浓烈醉人。
是了,良辰美景,佳人在前,高山流水,此生足矣。
那之后三人不知怎的关系好像又进了一层,哑巴经常被邀去端王府下棋。鉴于他手伤未恢复,弹琴时有些颤,戏班子干脆给他放了假,反正现在天热得很,生意少。哑巴很是清闲。
要说棋艺,端王和哑巴实在难分伯仲,一天里常常是死局的多,胜负参半。唯一的一次,端王大获全胜,是某个暴雨初歇的午后。
起初端王还笑这哑巴不在状态,莫不是与家里那位吵架了?其实他很好奇这一个快嘴,一个哑巴是怎么吵架的。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哑巴失神,是因那琴女所弹之曲。
细细辨来,竟与哑巴平日闲时所弹有些相似,柔中带刚,刚中显柔,和哑巴的气质很像,温润如玉。
精明如端王如何瞧不出猫腻,也有心卖个人情,便问道:“默兄,是哪里人?”
端王坚持不像鹊哥儿那样“哑巴”,“哑巴”的叫,太掉价了,于是便称其“默兄”——沉默到极致,不久像他那样嘛!
哑巴回过神来,动了动唇:江淮。
“哦?那家里可有亲人?”
点头:家母。
“不瞒默兄,再过一些时日,我便回军中,取道江淮,不是难事,可要我带封书信给尊堂?”
哑巴双眼登时亮了。
“呃,你可会写字?我叫人备纸笔。”
哑巴很快点头,笔墨齐全,他思忖片刻,提笔即成,寥寥数句,道不尽思念,只望家母勿念。
端王对哑巴会写字并不吃惊,但当他看见哑巴的字时,不禁肃然起敬。
这曲,这字,这人。
他难以想象江淮是个多么有灵气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么一个才情卓绝的人。
或许正是如此,老天定要封住他的口舌,方平了这造物的权衡。
或许也正如此,连那冷性冷情的鹊哥儿,也动了真心。
只可惜,他们始终无法成为至交,那之间的芥蒂,即使没人提起,端王依旧感觉得到。
若是当初自己没对那只鹊儿动手,如今,也不会那么纠结。
可谁又知晓,若能从头来过,一切又是什么模样。
小园别后的某天,哑巴继续在家里发酵,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鹊哥儿兴冲冲跑进来,也不说话,一把拉起躺在床上的哑巴,坐正,灼灼的目光盯得哑巴心里发毛。
正疑惑着,只见鹊哥儿用手指了指他,然后收手,食指交叉放在自己唇前,又指了指自己,拇指与食指捏成喙一般的尖形,手背贴在唇上,指尖开合,而后又伸开双手,做出飞翔的动作。
鹊哥儿满意的看着对方眼睛发亮,知道他懂,笑道:“早说你会手语这玩意儿嘛,我早就好学去了,省的你每次比划半天我还搞不懂啥意思。”
哑巴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把他心爱的鹊儿紧紧搂在怀中。
这辈子,只有两个人愿意为他学这手语,一个是他老母,还有一个,便是他的鹊儿。
这叫他,如何不欢喜?
虽然鹊哥儿学了手语,可在人前,他就是不许哑巴打手势,自己也不用。好像学了这个,是件见不得人的事。
然而所谓纸包不住火,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就被只老狐狸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调侃。鹊哥儿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甩手走人,留下某可怜的哑巴在那儿喝闷茶。
“真好,有这么只真心待你的鹊儿,默兄福气不小啊!”
端王见人跑池边转悠去了,悠悠笑道。哑巴闻言,似乎很受用,嘴角微微上扬。
“人言‘戏子无情’,如今看来真是谬言。处得不对,才得不到人家一片真心罢了。默兄好手段,可有什么妙法,将那冷情冷性的人儿收服?”
哑巴一听,兀地想起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
端王并不待他回应,独自倾诉:
“可惜我这辈子,是享不了这福了。”
一声重叹,把哑巴从失神中惊醒,想了想,手指蘸茶,在桌案上飞快写下:
‘兄嫂风骨颇具,乃性情中人。’
“那又如何?他待我向来是爱理不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从来都只是敷衍。这几天更甚,怕是对我烦了吧……”
哑巴闻言失笑,谁能料到这自命不凡的端王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信。哑巴想回敬他几句,然而思忖了一番,还是中肯的提出来建议:
‘收心。’
“‘收心’?”端王见字怒极反笑,“难不成你也听那市井蜚言?本王风流成性,处处惹蝶沾花?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何忍得落人话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和端王。传出去,不毁了他名声么。那不若让本王被嚼舌头。就是那鹊哥儿,,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我——”
我什么呢?
端王顿住没说下去,他从哑巴身上感受到极大的敌意,而这加剧了他的心虚。
我什么呢?
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吗?
第一眼见那艳妆的鹊哥儿,他果真没有动情吗?还是——
‘借口。’
哑巴愤愤在桌案上写下两个大字,冷眼看着端王登时勃然大怒——
“放肆!你什么人也敢如此对本王说话!”
茶碗盖碟,‘乒呤乓啷’碎了一地,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门外,已黑压压跪了满地的仆从,一个个噤若寒蝉。
哑巴垂眸,喝了口茶,仍是气定神闲,不为所动。
鹊哥儿闻声赶来,见着这架势也不免吃了一惊,只见哑巴从容起身,向他打了个手势:
无事。我们回家。
鹊哥儿点头,只乖乖的跟着哑巴离去,一路心惊胆战的,生怕端王一声令下把他二人拖出去斩了。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再看哑巴,没事人似的,好像刚才只是和和气气的喝了杯茶,然后回家。
感受到鹊哥儿的视线,哑巴回头,安抚道:
无妨,他会相想通的。
想通什么?鹊哥儿不解,也无意去追问,因为哑巴看向自己的时候,神情忽然有些落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他亦不知,端王那句“真心相待”,正中了哑巴心病。
那一夜孤灯苦等,记忆犹新。
哑巴心里很没底。
柔情如斯的笑靥亦只是镜花水月,那这一段时光,这份情呢?于他的鹊儿,到底是真?是假?
正如哑巴所料,他们前脚跟踏出端王府大门,端王便挥手退了这些大气不敢喘的可怜仆人们,自嘲的笑了笑,坐在椅上命人收拾了重新上茶来。
沉默许久,他指尖在桌面敲了两下,身后,一个黑衣男子兀地出现,恭恭敬敬承上一沓纸。
端王点头示意他离开,一目十行,又是惊诧又是赞许。
“呵——鹊儿啊,不愧是我看中的鹊儿,放长线掉得那么大条鱼!
段翎,断翎,当真是从哪里回哪去!你们这对鸟男男,合该滚一巢去!哈哈哈!
来人!取纸笔来!我端王还比不上你们这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