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招魂(1 / 1)
“是是,一定打,一定打。那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一切顺利的话,今晚。”
“好好!慢走,慢走。”
赵一清跟在林昔后面走出来,一路穿过花园。
“干什么?”
“送你呗,这里很难打车出去,老样子起步价二十。”
“走。”林昔感到精疲力竭,没有和他争辩。
路上他说什么,林昔基本都没听进去,只是倚在车窗上发呆。
本来是打算找出施法人,让他放出陈然的魂魄。现在行不通的话,只能强制拉回,可是会反噬到施法者身上,后果只怕不轻。
回到市区,林昔转念对赵一清说:“时间还早,去桥洞下看看。”
“去那干吗?
“代步司机只管开就是了。”
“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会折寿一年吗?有没有别的途径?毕竟少一年生命也不是开玩笑的。”
“得了吧。”
“我是说真的。有别的方法么?或者分摊,我和你一人半年?”
林昔斜觑他一眼,实在是忍不住揶揄道:“你应该说你一人承担的,那才豪气云天。”
“所以说……我又拍在马腿上了么?”
“我只不过是让她觉得价有所值,如果什么事都要折寿,你觉得我会还活着吗?”
“……无商不奸,算你狠。”赵一清说的咬牙切齿。
林昔在桥下一直坐到天黑,潮湿的泥土,杂草从遍地的鹅卵石之间东倒西歪的冒出头来,河边纠缠漂浮的水草。
这里就是胡蕊儿在人世上最后看到的场景。
“你在等胡蕊儿的魂魄来这吗?”赵一清也陪着待到现在。
“早就过了头七,怎么会来。”
“那是为什么?”
“我在想应不应该救陈然。”
“为什么不该救?”
“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是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总还要活下去啊。”
“所以死的人就活该毫无意义的被杀死吗?”
“当然也不是,只是各司其职,你身为驱灵师,不就是为了让凡人不受恶灵邪术所害吗?如果就这样放任他被害死,不是也一样犯下杀生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哼。”林昔不由冷哼,“如果你处在胡蕊儿的身份,不知道你又会怎么想。”
“我会想算了吧。”
“……”林昔皱眉质疑的望向赵一清。
“呵……如果我已经死了的话,如果我这一生已经结束……就算了吧,所有的事……全部都算了吧,俱事已休。”
“未必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
“那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赵一清扭过身,面朝向林昔,含笑道:“如果胡蕊儿和我的想法一样,你就停止胡思乱想,一心将陈然救活。”
“如果不是呢?”
“那就随你怎么办,我绝不再多话。”
“并且你远离我的世界。”
“……好。那如果是的话,你同样不能再驱赶我。”
“此条提议不通过。”林昔站起身拍拍手掌上的泥土,“走吧。”
“什么?你这是不平等条约,你口口声声要的公平呢?!孩子,你不可以这样仗灵欺人你造吗!”
林昔也没想到,为了一个明明很无聊的赌约,却放了个外人回家。
天色一片墨黑,从14层望下去下面车辆星星点点的光窜流如梭。赵一清在客厅踱了几步,回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招魂啊?快让小爷我开开眼。”
“从地下喊上来。”
“啊?原来通讯基本靠吼?”
“闭嘴。”林昔实在受够了这个家伙,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张金字黑纸符,手心朝上夹在指缝中。翻手之间,手背上已经停了一只金眼乌鸦。
“我~哇~了个去!”
林昔瞪了一眼聒噪不已的赵一清,怎么会跟他打赌的!?或是因为本身内心就在犹疑……需要一个肯定的方向。
乌鸦飞出窗户,直朝地面俯冲下去。
“好高级…飞鸦传书…需要多久啊,难道我今晚要睡在这?那多不好……”
“滚!”
“你怕不怕我……嘿嘿嘿嘿”赵一清奸笑着朝林昔走过来。
“呵呵。”林昔不禁冷笑,“我会怕一个用过成人尿不湿的人吗?你信不信我打的你下半辈子都离不开成人尿不湿?”
赵一清掩面僵在原地,过了半晌才抬头道:“我是说你怕不怕我煮宵夜给你吃。”
“去厨房。”
“喳。”
居然足足等了十分钟,着实出乎林昔的意料。当乌鸦衔着一颗泛着青光的珠子回来时,赵一清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林昔决定先偷看答案。
“怎么这么久。”林昔拍拍乌鸦的脑袋,将珠子丢进桌上盛满水的小银盆中。
一缕清魂从水中钻出来,胡蕊儿一头俏丽的短发,柳叶眉,双眼弯弯,似笑还颦。
“你好。”
胡蕊儿环顾四周,凝眉轻语道:“这是哪里?”
“阳间,我家。”
“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我跟阎王担保,将你暂时带上来的。”
“哦……”胡蕊儿似释怀,强笑道,“带我上来干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什么?”
“我是一名驱灵师,至于带你上来的原因,听了我的问题你就明白了。”
当听到林昔是驱灵师时,胡蕊儿身体轻颤,脸上一瞬的表情像是出于惊讶又像是恐惧。
“你还记得是你怎么死的吗?”
“嗯……记得。”
“恨吗?”
“刚开始的时候。”
“想报仇吗?”
“不想。”胡蕊儿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林昔愣了一会,追问道:“为什么?”
“怎样叫做报仇?杀了他吗?杀了他我能活过来吗?”
“不。”
“那他的死活,他的好坏,对于我现在这样来说,有什么用处?”
“没有……”
“那我为什么还要去恨?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林昔默然。
“快快,香喷喷的荷包蛋手擀面。让让~”赵一清嘴里不停吹着气,将银盆往旁边推开,把两碗热腾腾的面摆在桌上。
“你赢了。”
“嗯?什么?”赵一清双手摸在耳朵上。
“我说你赢了,我会去救陈然,当然是在佣金到账的情况下。”
“我?什么?难道你见到胡蕊儿了?”
在林昔的示意下,赵一清用勺子喝了口银盆中的水。
一个白色的身影悬浮在银盆上方,突然显现出来,赵一清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你,你是…胡……胡,蕊儿!”
“你好,赵医生。”
“你认识我?”
“自从上次附身事情后,全院都认识你的。”
“……那件事就不要提好了。”赵一清依旧坐在地上,手臂撑在沙发上看着林昔道,“我说的对吗?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报仇。”
胡蕊儿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把我从下面叫上来,就是问我想不想报仇?”
林昔答道:“现在陈然的魂魄被人用邪术摄取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救他。“
“哦……你能救得了吗?”胡蕊儿似乎若有所思。
“强拉回来也能做到,只是怕会反噬到施法者身上去。”
“不要!”胡蕊儿惊呼,“那……那是我父亲做的。”
原来老人淡然的拒绝帮助,原因是他心中知道早已大仇得报。
“我希望你们帮我劝劝他。”胡蕊儿继续说道,“他把陈然的魂魄摄住,打下阴间为奴为仆,替我当牛做马。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我时时刻刻都能见到这人,让我不能摆脱,这样我又怎么能安心呢?那不是对陈然的惩罚,是对我的折磨啊。”
“你说的对……不过你真的放得下吗?”赵一清被认同,却得不到愉悦感。
“是的,只是请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到我父亲。”
“决不,决不,只要把这些话告诉他,他一定会悔悟,我们不需要做什么,你说对吗?”赵一清鸡啄米一样点头,最后才想起应该得到的是林昔的答案。
“你觉得他父亲会相信我们的话吗?”
“那让胡蕊儿自己去说不就可以了。咱们把这盆带着……”
林昔打断他:“难道你准备按倒他往下灌吗!?”
“暴力不好……拒绝暴力,严重拒绝暴力……”赵一清喃喃自语,转念道,“有了!胡蕊儿你上我的身,借我的口去说。”
“……”
您老人家还真是慷慨!林昔还没来得及阻拦,胡蕊儿早已经钻进了赵一清的身体,正不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身体的温度。
死孩子,被鬼上身上出瘾来了么!!??林昔在心底骂道。
虽然略有不快,但如果事情能往最顺利的方向发展,一切也都值得了。只是世事不但不能如人所愿,林昔还受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