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日记(1 / 1)
南门思芙的日记:
199X年3月5日
母亲过世,她才47岁,居然就被死神夺去生命。
丧礼上南门家的人都到了。母亲生前对大家都很好,哭声绕梁,今天的日落太悲凉。我和姐姐是双胞胎,继承问题本来是有竞选的,家里的长辈催促赶紧选出来,但我不想在母亲去世这天把心思花在竞选上,姐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加上我从小就没有像姐姐那样被刻意培养成女棋手,而是选择了感兴趣的基础药物学。所以我把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姐姐了。姐姐没有很高兴,因为我们都知道掌门一职意味着荣誉,也意味着负担和束缚。
至少我还有自由。
199X年3月8日
才闲了几天,姐姐就给我派了活,她说要我成为“影子”掌门人。我很尊敬姐姐,成为“影子”我倒觉得很好。
到了姐姐派活的地点,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影子”。
影子,是适应在黑暗里的。
我有预感,进了这里,我或许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姐姐有她的束缚,我也有了我的枷锁。
怎么这么沉重呢?可能母亲的事对我心情影响挺大的吧。
这里的门牌上写着——南门研究院。
199X年4月1日
将近一个月里我总算弄清了研究院的工作系统,似乎是生产精神药物的,规模不大,但药品原材料都很先进有些是最近几个月出现在黑市上的,没想到我南门家这么牛。我只是个基础药物学研究生,居然接任了院长——我太伟大了哈哈!助手告诉我了一件很诡异的事,前任院长的死因居然是中毒而死。吓得我赶紧派人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全院的硬件设施,千万别发生什么毒气泄漏事件。我还年轻啊……
199X年5月1日
今天我才终于接触到了研究院的中心,说实话我很惶恐。两个月了,我才知道为什么研究院地上只有两层地下却有四层,为什么研究出来的新品很少上市,为什么前任院长会中毒而死——
这个研究院是搬不上台面的,换句话说,它是违法的。
我问姐姐,姐姐说这是我的选择,我必须承担,现在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或许是因为她太忙了心情不好。
是不是我的预感准了,我一辈子也踏不出这个神秘的地方了?
199X年5月12日
我有时跟助手和研究院开玩笑,但他们只是偶尔勉强笑笑,时间一久就不搭理我了。我一是感觉很挫败,二是感觉太诡异了。这个地方好像充斥着绝望,尤其是地下几层。难道研究院里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接触到的吗?
我随便问了一个研究员,他犹豫了很久,看在我是院长的份上偷偷摸摸告诉我说之前有一些很爱吵爱闹的同事都莫名其妙不见了,久而久之研究院里只剩下了安静守本的研究员,每天都提心吊胆工作。
我问他想离开吗?他斟酌半天我话里的意思。我告诉他不用担心,他要是想离开这点权利我应该还是有的。
他很吃惊,说了更多。他说至少地上两层的研究员大多不想继续在这里工作了,因为这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有些人说想辞职,但找完主任的第二天就脸色苍白地继续工作,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不久后他们中有两个策划逃离,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了,但再也没有见到他们。
这种诡异的气氛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199X年5月18日
地下五层,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原来地下不只四层,还有一个巨大的楼层——五层。这里是研究院里人最多的一层,比一层二层、地下一二三四层所有研究员工作人员加起来都多。但他们大都不是研究院和工作人员,他们是实验体。
若不是无意中检查了一包肥料发现血迹,意识到问题不对偷偷追查,我可能永远不知道原来研究院不仅仅生产违法药物,还利用活体研究药物。这活体不是小白鼠,不是家养牲畜,是活生生的人。
我当时吓坏了,我是个棋手,虽然没有姐姐那样强的实力,但从小到大与围棋为伴,对于药物学的研究也只停留在正常的范围内,何曾接触过这种血腥残忍的事!我亲眼看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被注射了一支透明药物,然后全身抽搐,发出沙哑恐怖的嘶吼,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使劲把头往墙上撞。额头磕破,鲜血淋漓,他仿佛也感受不到痛。
经受了十几分钟的折磨,他才昏迷。我不知道他是休克昏迷还是已经死去。我只知道那一定比清醒地活着要好。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研究员进去安抚他或是打一支镇定剂,我知道他们都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平静地观看。就连他们时不时下笔记录的,也只是这支失败品的效果,而不是这个男孩生命里最痛苦的时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我好像是晕了过去。
199X年6月1日
他们开了个会,没让我参加。我是院长,不过我当然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个不知道实情的傀儡院长,现在我不是了。
但我是南门家的人,他们自然不敢那我怎样。若是普通研究员,现在应该就在地下五层关着,等待成为测试新试剂的实验体了吧。
我该庆幸?
会议结果出来了,他们给了我两条路——辞职,一生保守秘密或是加入到精神药物的研究会。
或许正确的选择是前者,但我不知怎的告诉他们我选择后者,加入研究会。
后来想想,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抱着什么心情选择加入到那个残酷的地狱,或许是想要改变那里吧。
我想试试。
199X年6月18日
加入研究会一个月了,一个月里我从没笑过,那种感觉,仿佛这一生的笑容都在之前被耗尽了,连勉强勾起嘴角都成了奢望。
最开始我还没有涉及到真正的活体研究。这一个月我只是负责药物的分析研制。但凭着之前的知识我知道这些药物的用量已经大大超出人体正常承受范围,比一般的运动员兴奋剂高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我意识到,南门家生产这些似乎跟这几十年在中国兴起的赌棋场有关。原来南门家黑白通吃。
我想问问姐姐知不知道,姐姐没有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复。这一个月她都很疏远我,偶尔回复也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是她太忙了,还是……
199X年9月1日
姐姐给我发了一条短息。
她说南门家从很久以前就涉及了精神药物的研究,和毒品生意也有关联。不过毒品太被关注,南门家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不被注意的精神药物上。
精神药物不比毒品,用了不会上瘾,但对身体的损耗绝不小于毒品。
她说我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恰巧对药物学感兴趣。因为她我10岁生日时送了一本关于药物学的图片书,里面记载了很多新奇的药物,但有的根本不存在——那本书是她自己制作的,目的就是引起我对药物学的兴趣。因为只有我选择修药物学,她才能稳稳坐着掌门继承人的位置。我却傻傻地很喜欢、很感谢她的礼物。
她说这么长时间来我对于她不过是挡箭牌,从来都是我来背黑锅,她是家人心目中的乖女孩。她在围棋方面造诣很高,是因为她经常偷父亲私藏的绝版围棋珍籍来看。
她说有一次她不小心撕坏了藏书。我印象很深,那次我在书桌上看见撕坏的书,知道是父亲最爱的藏书。我看见上面的猫抓痕,以为是我养的猫咪所为,怕父亲责罚猫咪,还自以为勇敢地顶罪,被父亲禁闭了好几天。
她还说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过去的一切刺痛了我自以为善良的本性。我第一次感到了仇恨。
我知道她敢告诉我这些,说明她很肯定我这一辈子除非死,是出不去这个大门了。
我怎么会让她如愿,我要成为研究院第一人,无论是名义还是实力上,到那时我还能出不去?五年、十年,我在这里受到的折磨要她百倍奉还。
……
199X年1月30日
三年了,我终于成为了研究会副会长。
听说对面的那块地皮被蔚家收购了。蔚家和南门家都是中国围棋世家,男女有别,我们跟蔚家一直是对头。
蔚家好像打算在那块地上建棋院。
……
200X年12月25日
圣诞节。
蔚家的棋院修了四年终于完工了,我和几个研究院的长老人物去参加开张剪彩仪式。
蔚老年纪大了,儿子是独子,但看起来不是个省心的人。最近好像在日本遇到了个女孩,不愿意回中国。
说起来我不打算谈恋爱或者结婚,我也不在乎爱情,若是有孩子就随我姓好了。
这样将来我的墓碑上也只会有一个人名,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