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回忆(1 / 1)
那宫女被带走后,众人依旧鸦雀无声地跪在原地。
凌卿涯走到木阑栖身边,良久,突然说道:“朕身边缺个挑灯的侍女,你可愿意?”
木阑栖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目光顺着明黄色的锦袍向上望去,灵动秀气的眸子正好对上一双浓郁而幽深的眼眸,见真的是在询问她,木阑栖慌忙垂下了头,“奴婢愿意听从君上调遣。”
周围人无不长吸一口凉气。果真还是要信命的,众人无不艳羡地看了木阑栖一眼,又随即低下头去,都在为那宫女的愚蠢而惋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例子,在深宫里发生的还少吗?
凌卿涯完全无视众人的心思,淡淡道了声“平身。”众人这才纷纷爬起身来。
木阑栖一边起身一边揉着自己的膝盖骨,头抬起时,凌卿涯已经走了数步开外了。她慌忙端起脚边的木盆,匆匆跟在凌卿涯身后。又走了几步,凌卿涯突然转过身来,正端着木盆的木阑栖眼睛瞅着地面,一时未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木阑栖吓了一跳,连连跪倒在地,嘴里直唤“君上饶命。”
凌卿涯无奈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么蠢还怎么在宫里混下去。”木阑栖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起来吧!”凌卿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就在木阑栖赶紧起身打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时,一阵冷冷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把衣物丢掉,拿着男子的衣物成何体统!”
木阑栖吓得赶紧丢掉手中的衣袍,那深蓝色的衣袍早已沾染着泥污,很是不堪,木阑栖抬眼看了看已走远的凌卿涯,又回头不舍地看了着衣袍,咬着牙权衡再三还是打算听君上的话丢掉衣袍。
她站起身来,心有不舍地看了眼地上那堆凌乱的衣袍,匆匆转身朝着那抹远去的明黄背影追去。
那日黄昏,火红火红的落霞铺满天际。无比绚丽。
再想起之后的经历,这一世的木阑栖更是万分的痛惜。是自己识人不清,却又能怪谁呢!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在那以后,木阑栖便一直待在君上的身边,虽是挑灯的侍女,倒头来竟成了凌卿涯的贴身侍女。
注意到木阑栖的存在亦是在宴席上,透过重重环肥燕瘦,脂粉飘香,再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时,凌卿涯登时觉得神清气爽,伴着她袅袅而行,朴素的宫衣明显大了一圈,将她瘦小的身躯包裹在绿色宫群里。
未曾施粉黛的脸上自然的红润,就连在宫婢里,她的装扮也算得上是极其朴素的,朴素中带着淡雅,是从未有过的姿容。凌卿涯一时看得呆了,也就是在这时,他亲眼目睹了木阑栖不甚摔倒在萧玉泽身上的那一幕。心中徒然一惊,有那么一瞬,他几欲起身上前扶住那个瘦弱的她,却因中间隔着人山人海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凌卿涯也不知道为何在那喧嚷的众人中,偏偏看见了她,一个瘦弱清丽的女子,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子。
那时的他已经有了后宫佳丽无数,但那些女子却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眼的,就连平日不得不笑颜以对的妃嫔皇后,也几乎都是因家族关系,不得不为之的。
准确的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情的滋味,当一个孤身久了,反而会失去爱另一个人的能力。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然而那莫名怦怦直跳的心跳声告诉他,他真的遇到一个发自内心所爱的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知道爱的真正涵义——相互给予,你情我愿。当一味的付出却得不到丝毫回报时,凌卿涯彻底地崩溃了。
而彼时的木阑栖却还在幻想着宴席上恍若谪仙般温文尔雅的男子,那清浅的笑容,时常在她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深深地中了毒,相思之毒。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若当初无相识。
当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两年后。
彼时的木阑栖已经是凌卿涯的妃嫔,而这时的木阑栖也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这个仅仅只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一次却念念不忘的人。
木阑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那是个凉爽的夏日,吹着清凉的风,她携着婢女刚刚从皇后宫中请安回来,路径那片葱郁的梧桐树林,有一人身着深蓝色衣袍静静地负手站在梧桐树下,若临风玉树,潇洒俊逸。
木阑栖心中一惊,虽只见过那一面,这身影却是已然深深烙在脑海里,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过。
听见脚步声,负手而立的萧玉泽缓缓转过身来,明若星辰的眸子闪过异样的光芒,木阑栖知道他应该是在等自己,慌忙转身屏退了左右的婢女,见那些婢女走远后,木阑栖这才转过身来,而萧玉泽已经走上前来,正浅笑着站在她面前。
时隔两年,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依旧存在,突然有那么一霎,木阑栖好想回到从前,从初遇时重来,或许,他们便不会错过,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他。
像是多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
木阑栖很奇怪,从来未曾有这样的感觉,莫非这就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早已熄灭的火焰再度被燃气。
“过得还好么?”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听到这句寒暄语,木阑栖着实愣了愣,她实在不敢想象两年了,她居然还认识自己,当年初遇时,自己是那般微不足道,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真的让他记住了。
“你还记得我?”木阑栖吃惊地询问道。
“怎么不记得?当年尚是宫女的你在那次宴席上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袍,还跌倒在我的怀里,说是记忆犹新也不为过。”对上她吃惊的眼神,萧玉泽依旧浅笑着缓缓道来。
木阑栖一瞬如同回到了当年。青涩单纯的她遇到温文尔雅的他,时光刚刚好,不迟也不快。
“自那日一别后,我便到外地赴任为官,如今官龄刚满,我匆匆赶回,只为能早日见到你!”萧玉泽神情有些激动,对着她倾诉道:“你可知,这两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我日思夜想,只盼着你能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却不想……”
木阑栖身子僵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说来着实是命运弄人,兜兜转转,时光并不是不紧不慢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