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闲看栀子花,且同心(1 / 1)
消停日子没过几天,十三又被他老爹叫走了,他跟我说,他走的那一天,希望我能带上他送的耳环去送他。
我本来没打算去,可姐姐听了之后,不停的撺掇我,最后礼义廉耻的讲出来了,我无奈之下只得从箱底翻出那一对耳环,疾奔到宫门口。
九月的时节,脚底不时传来踩碎枯枝落叶的声音,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口,发现他们一行人就聚集在宫门外面,十三一身淡紫色衣衫,正遥遥看着这边。
我害怕他看不见我,跳起来冲他挥了挥手,疾呼道:“十三哥!”
十三也伸出胳膊冲我挥了挥,然后一行人远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回走。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进了御花园。
我在宫中半年多了,倒是不会迷路了,心说既然没事就逛逛康熙的花园吧。
结果,我在半凋落的栀子花丛旁,又看见了一袭白色的身影,几欲和那些栀子花混为一迹,难以分辨。
秋风吹来,残败的花瓣向我飘来,我着了魔似得杵在原地,退——我不愿把视线从这般美景上移开,进——我实在不忍心打扰那个蹲在花丛中拾果实的人。
他的白衣在这皇宫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平淡至极……我从未见那个电视剧具体的说过他,而他,不在九子之中。
他慢慢捡拾着,悠然问道:“是谁?”语气不温不火,平淡如水。
我不知道是否该出声应答,踌躇了半天,他却仍然没有回身,声音里却有了笑意:“吓着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凶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矮身行礼,“奴婢给五爷请安,五爷吉祥。”
他仍然未回头,只道:“你下去吧。”
我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却和五爷的视线撞个正着。他早已起身回头,见是我,露了笑意,我也笑了笑,索性厚颜无耻的又回去了。
五爷一愣,“还有事?”
我摇摇头,看着他洁白的衣衫,又看看白色的栀子花,笑道:“奴婢觉得,您和栀子花很像呢。”
五爷的表情很少,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淡淡的笑,我这句话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脸上竟然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色。
我福了福身子,“奴婢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喜悦,也包含着对未来的期待,五爷您,正是这样的人。”
“花语?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花开的寄托,它们年复一年的绽放,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
五爷颔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你一个女子,怎么知道花的信念?”
我一愣,这个,我曾经对花朵很感兴趣,学了一些,可是花语都是人后来赋予它们的,我要怎么说呢?
“这个……是额娘告诉奴婢的。”我迫不得已把额娘抬出来。
“哦……那你可知牡丹的信念是什么?”五爷不再追问花语。
我答:“牡丹的信念是圆满富贵,它被称为百花之王,自是如此。”
五爷笑了,却没了下文,我见他手中拿着一个锦囊,想是刚才用来装捡来的果实的,我问道:“五爷,您捡栀子花的果实,有何用吗?”
五爷道:“拿去给额娘泡水。”
我不知道他的额娘是谁,只能一笑置之,对他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先告退了。”
五爷点了点头,我回身往回走,突然听到他问道:“你何时会再来御花园?”
我回头,心下疑惑,“不知道呢,五爷您有何事吩咐?”
他摇了摇头,“我们会再相见吗?”
我一愣,笑道:“原是这样,奴婢隔一日才当值,以后有时间奴婢都会来这花园,五爷您看可好?”
五爷笑的坦诚,“姑娘言谈之间,似是见识颇多,与姑娘交谈,甚为有趣。所以才想着何时能再见到你……还未问姑娘的名字?”
我笑着回答:“赵……兆佳秋宁。”
五爷一怔,像是回过神一般,“四哥跟我说,上次家宴上,有个小姑娘口出狂言,妄想媲美织碧格格,而她也名唤秋宁。”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正是奴婢。”
五爷叹了声,“有这样的心思是不错,可是难啊。”
我没吭气儿,五爷见我不回话,拍了拍我的肩膀,“秋宁姑娘,回去吧,祝愿你的誓言成真。”
我行礼退下,这回长了记性,走到拐弯之处我没有回头,仅仅用余光瞟了下后面,果真,他还在原地看着我离去,我喟叹一声,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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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康熙一行人停驻德州行宫,因为太子生病,康熙召了索额图前去侍疾,本来太子就很受康熙的宠爱,索额图又是他的家臣,如此一来,索额图的家人极受敬重,且出手不凡。
姐姐坐在屋中点着自己的月银,我看了一眼,笑道:“姐姐你劳动一个月所得,还不及索额图的福晋买胭脂所花费的,真真是不敢比了。”
姐姐把例银收好,说:“是啊,真是生得好不如嫁得好,索额图大人如此风光,想必他的家人也一定很奢侈吧。”姐姐叹了口气,“明明娘娘比福晋嫁的好多了,为什么我们的例银还是这么少啊?”
我笑了几声,明眼人都急着巴结索额图,却不知,盛极必衰,如果电视剧没演错的话,今年或者明年,索额图就要倒台了。
姐姐看我不说话,自顾道:“今儿我去侍奉娘娘,娘娘还说呢,要不要备点礼物给索额图大人的福晋送去,十四爷没准,娘娘也就作罢了。”
“十四爷不让送?”我面前似乎有白光一闪,“姐姐,此事不要再提了,十四爷这么做是对的。”
姐姐奇怪的看我,“可是,不是十四爷自己的意思啊,若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倒能明白,他本就不喜欢随波逐流,自然不想德妃趟了这趟浑水,可是……”
“是八爷不允许的?”
姐姐看着我摇摇头,我一愣,“那是谁啊?”八爷党里只有八爷主事,难不成还是九爷十爷?九爷明摆着一副花花公子那样,不可能有这般智慧,就算有,他也不会告诉十四爷。十爷倒是有可能,可是历史上不是称他为“草包”吗?我占了历史的便宜,他们若没有一些脑子,又怎么想通这个道理呢?
“若是八爷,我就不惊奇了,是四爷的意思。”姐姐把受着例银的盒子搁进自己的柜子里,“四爷应该是跟德妃提过的,我当时不在,弗艺姐说来着,但是德妃认为他不识时务,还重提当年万岁爷斥他“喜怒不定”之事,四爷便没再多说,告辞请离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大片,稍稍梳理出点头绪,现在四爷和十三爷并无历史上所说极为亲近,而十三爷现在还只是个极受康熙宠爱的阿哥,四爷……四爷并无出头之处,康熙虽然撤去了对他的批判,但是并没过多重用他……
四爷开始动手了?
若要扳倒太子,最大的隐患就是太子身边众多的家臣,那都是康熙信任的人,才会留给太子用,而四爷动手的第一步,就是扳倒索额图。
……
恍然大悟,我有些讥讽的笑,记得那次家宴上,太子应该很信任四爷,还很亲热的往他身边凑,或许太子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脚踏出了太子的位置。
“啊!”我捂着脑门,姐姐一脸无语的看着我,“秋宁,别胡思乱想了。”
我呆呆的看着姐姐——对啊,无论是谁,只要不影响到八爷和十三爷,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
我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定是四爷所为,毕竟他现在还是隐藏在□□的光芒之中,也许只是他觉察出什么,为了避免日后遭到牵连,所以才告知十四爷和德妃明哲保身的。
十四爷也是一心不想让德妃向索额图的福晋示好,也许他也知道什么……
姐姐在我身边坐下,“别想了,这种事情太费脑子,弗艺姐跟我说什么‘盛极必衰’我都没弄明白,总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我心一惊,弗艺……若不是占了历史的便宜,我不可能知道索额图会在近一年倒台,弗艺却好似看透了一切。现下四爷隐在太子的光芒下,暗自为自己谋划着一切,旁人看到,以为是太子爷的心思,就把全部主力都放在了这个可怜虫身上,两派相争,必定会先除掉一个威胁最大的,而太子爷,就是这个出头鸟。
姐姐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给八爷亲手写封回信?”
我眨了眨眼,蓦然张大嘴巴,可怜兮兮的瞧着姐姐,姐姐扭开头,“别这般瞧我,这次不是胤禵催你,是八爷亲自问的,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在吃惊之中竟然忘了留下姐姐,等回过神来,院中已经没有姐姐的身影。我倚着门板,无奈的掐着手指。
给八爷写回信?我单脚登上门槛,无语望天,以我现在的字迹,尚不敢给十三看呢,若是八爷瞧见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我正在长吁短叹,肩膀上蓦然被人一拍,我吓了一跳,差点从门槛上一屁股栽下去,回头一看,不禁埋怨道:“十三爷,您这是得了头奖啊?这么激动?”
十三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来我竟然这样对他,我撇撇嘴,走回屋里,坐在桌旁,还在想着怎么给八爷写回信这回事。
十三自顾在我身边绕圈子,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我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直到他突然收声,安静下来,我奇怪地抬头看他。
他一脸无奈,“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低下头,“管你说什么,反正没想你。”
他在一旁跳脚,我倒了杯茶,递给他,他百忙之中还记得啜了口茶,然后继续唠叨,我耐不得他这般絮叨,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绕这么多弯子,你不嫌累得慌吗?”
十三一脸黑线,指着我的脸,“你”了半天,最终一个字也没憋出来,只说,“罢了罢了,你最近伺候额娘时留神些,若是皇阿玛来了,你最好赶紧借故离开,仔细听见什么不该晓得的事儿,被人阴了。”
我恩了一声,算是应了他,他坐下,索性也直接问我,“我的事说完了,该说说你自己了吧?”
“嘁,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整个儿一长舌妇,这点子破事你跟多少宫女说过了?不说我,就说弗艺姐姐,你告诉她没有?”
十三一怔,,我暗地偷笑,别人他才不想管,唯独弗艺姐姐,可以说是两人一起长大的,他肯定要知会一声。
我挥挥手,“行了,我这儿也不是什么黄金地段,爷您请回吧。”
他看了我一瞬,最后竟然轻笑起来,摇了摇头,起身要走。
我看到了桌子上的砚台,忽然心念一转,“等一下!”
十三回头,“又怎么了?寻我这个长舌妇有事?”
我咋舌,他还挺记仇,遂走过去,献媚般说道:“十三哥,我想请你代写一封信,君子可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你不会不帮我吧?”
他满脸郁色,“去,我是长舌妇,哪里来的正人君子?”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自己绕到他身前,他别过了头,我叹了口气,“十三哥,不然……不然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啊?”
他勾起唇角,笑了,那么不怀好意,上一次他这样笑的时候可是勒索走了我不少值钱的家当。
我眨眨眼,他的笑柔和了,伸手在我头上来了记爆栗,“怎么我觉着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我伸手捂脑门儿,听他这么一说,忙放下手,“哪有啊,十三哥您是大好人啊……”
长话短说,他最后应了下来。
我兴冲冲跑去研磨,又帮忙铺开纸,备好笔,抬头一看,十三却不在桌子边儿坐着了。
“哎,这么一会子,也能溜出去?”我自语道。
我绕过床前的屏风,发现十三猫着腰在我的柜子里捯饬,我猛的一拍他的肩膀,他也被我唬了一跳,我哈哈大笑,他从我柜底翻出他送的那对耳环,又看看装着八爷送的信的盒子,一脸不郁的问我:“我说你怎么从没戴过这耳环,敢情你用来压箱底儿了?”
我一把夺过八爷的信,“别动,动坏了我找谁赔去?”我把盒子放回柜子里,看看十三仍拿着他送的耳环的那个盒子,我努努嘴,“行了,我这儿恰好没地儿了,您就把您这个带回去吧,劳驾劳驾啊。”
十三瞪了我一眼,把盒子打开,看了看,问道:“还这么新,你不喜欢?”我忙回答是,他“啪”的阖上盒子,“那你喜欢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些,你不用再送了……哦,你还没说到底帮不帮我呢?”
十三张嘴欲说,突然他笑了笑,原本拿在手里的盒子被他有放回了柜子上,“帮呀,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我一听有戏,忙笑呵呵的接上话茬,“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十三噗嗤一乐,“你现在给我把这耳环戴上,我就帮你的忙,不然呢,你找十四弟去吧。”
我的笑顿时僵硬,“你趁人之危!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么好心,我去找十四弟还不行吗?”
十三笑的愈发灿烂,“十四弟虽然是个善良的正人君子,但是……你猜,他是听你的,还是我的?”
我觉得我都要把眼珠子瞪出去了,这个十三……
“别这么瞧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以后送你的任何东西,你都要用,都要戴,这样我才会帮你,不然……你就找你姐姐吧。”
我暗地里不知诽谤了十三几千几万遍,他一直笑着看着我,我气哼哼的拿过盒子,把耳环戴上了,他配合的从旁边拿了个镜子过来,“如此冰雪之姿,快快揽镜自照一下。”
铜镜中映出我的面容,仍旧是和以前相差无几的面容,可是眉目间似乎多了些和以前不一样的神采……忽然想起陵婶儿的话,恋爱中的女人就算是高材生,也会变成傻子。
这么说,我变傻了?陵婶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现代的那个我是不是还在昏睡?已经半年多了,陵婶儿她不会以为我死了把我火化了吧……
“哎,你怎么了?”
我“啪”的打掉十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行了吧,帮我写信。”
十三拿起信封,“写什么?”
我道:“八爷亲启。”
十三的嘴角抽动着,最后变成一个坏笑,我不予理会,只催促他快写。
——曾记暮春初遇,灼灼复田田,却逢残秋,菡萏未开……
我在一边说了不少,等到拿过信来一开,却傻了眼,几乎全都是四字词语,而且我还有很多字不认识……
用十三的话说,要是把我的原话写过去,八爷瞧了之后肯定会加倍感念起织碧格格的好处,当年京城中她的文才可不是一般女子能企及……所以,他帮我润色了,让我不至于这么快被八爷甩了。
写好信之后,他拿着信走了,我本想练字,可总觉得屋里寂静的让人不舒服,遂去寻弗艺姐姐。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中有人说话,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弗艺姐姐,我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屋中的人语声戛然而止,弗艺姐姐打开门,竟是一脸惶恐,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被她一把拉进了屋。
屋中桌旁还站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马上福身行礼。
李德全“嗯”了一声,几步走到门口,开了门,想外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弗艺,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弗艺连连点头,“记住了,多谢公公!”
我看着李德全离开,心下疑惑,弗艺姐姐见他走了,马上关上门,“秋宁,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这是什么?”我发现桌上竟然放着一只鎏金手钏,竟然和皇上赐给德妃的一模一样。
弗艺迅速拿过它,“秋宁……这手钏其实是我私打的,被李公公发现了,他罚去了我两个月的例银……这事不可声张,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哦”了一声,其实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像弗艺姐姐她,根本不会贪图这种金器,因为跟在德妃身边,能见到宝贝的机会很多,就连我也从以前看见什么就要长吁短叹一段变成了视若无睹。这只手钏的成色并没有德妃的好,但弗艺姐姐却对它很是珍重,一定有什么缘由。可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问,只好扯些话题来聊天。结果她和我都心不在焉,常常两人说着说着就都停了,最后我不耐烦提出告别,几乎像是逃跑一样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