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丹丹(1 / 1)
老朋友谢丹丹,你还好吗机身下面是如玉似雪的云海,距离飞机上的人是如此之近,似乎只需轻轻一探手,就可以掬一捧入怀。成可水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向外望,一种酴釄之美扑面而来。花开易落,美景难常,她的爱情也如此,将要随着生命的消失而灰飞烟灭。
看得见自己心里的痛苦,却只是像在看着一阵风,内心无波无澜。
心事一点就有千斤,心上无事便身轻如燕,走起路来耳边生风。可水两手拢成喇叭形罩在嘴边,无声地朝窗外歇斯底里一阵呐喊,顿时轻松了许多。
午餐时间。
空姐袅袅婷婷走过来,在可水面前放上一份盒饭与一杯果汁,微笑着远去了。浓腻的饭菜香飘来,久违的饥饿感和对食物的欲望直泛上来。
许久都没有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了,整整有……一百六十天!脑海中出现这个数字的时候,可水也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呢,家中少了她的嬉闹,父母应该很寂寞吧。至于余方木……他是不是很伤心?还是……已经淡忘了一切……
漆黑的眸子里开始涌起潮水,一波再一波,眼看就要滚落出来。身边一个人风也似走过,嘭一声把可水面前的果汁打翻,汁水淋淋漓漓淌下来,溅落在衣角和裤腿上。可水慌忙拿过纸巾去擦拭湿处,一双手却早已伸过来一个劲儿的在她身上乱擦,伴着一个甜腻的女声。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走得太快——都怪我不小心,对不起啊——”
可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孔直发愣,总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啊——成可水!”倒是对方先惊叫起来,“我是丹丹啊!”
“哦——是了——丹丹!”
可水的眸子一瞬间变亮,有如烟火绽放,绚烂无比。
谢丹丹是可水的初中同学。想当初,她们俩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互相串门,经常是这个送那个到家,那个舍不得,又把这个送回家,这个也舍不得,再把那个送回家,最后那一个的母亲看着她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和愈来愈浓的夜色,金口一开:“丹丹,你就把可水留下来住一晚吧!”
高中时候,两个人在不同的学校,联系少了许多,而大学之后便几乎没有再联系。大一暑假,可水去谢丹丹家找过她,却只看到了紧闭的铁门,门上斑斑锈迹不断剥落。向隔壁的大妈打听,才知道她们一家早在一年前搬走。可水按照谢丹丹以前留下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是空号。
这样算来,彼此有整整四年没有见面了。女大十八变,谢丹丹早已长成了一个丰满玲珑的大姑娘,发型由齐刘海变为中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因为蹬了一双高跟鞋,身材显得愈发高挑挺拔。
谢丹丹紧紧握住了可水的手,笑容如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许久不见,可水越来越漂亮了!我最近忙得头都大了,一头实习,一头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爸妈又表示一再希望我考研,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将来着想,其实啊,他们更为的是在亲戚面前有面子!现在的人啊,什么都爱比,就不想想我们孩子读书多累,尤其是女孩子,读研出来都七老八十,黄花菜都凉了,还结婚不结婚呢!说到结婚,嘿嘿,你现在是单还是双?”
可水扑哧一声捂住了嘴。丹丹的能说会道她十年前就已领教,此刻还是忍不住笑了。跟谢丹丹在一起,她永远都可以毫无防备,坦诚相见,并从她身上感染快乐。
“呆子,就知道傻笑!赶紧回答我啊啊啊——”
谢丹丹两手抓着可水的肩膀使劲摇晃。
“啊——停停停——我说我说——”
可水做垂死挣扎状。
然而话一出口就傻了。应该怎么回答呢?
毫无疑问,她喜欢余方木,也曾经多次对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呢,对自己很好,自己开心的时候他陪在身边,不开心的时候他也陪在身边,有困难了,一个电话,他总是第一时间赶来,为自己排忧解难。三年三个生日,他年年送礼物,去年生日宴会上喝多了酒,他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印上温柔一吻。虽然从来没有开口向自己表白心意,可水却不曾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可水迷茫了。
看见谢丹丹准备再次发力惩罚自己,可水喊了起来:“单身狗啊单身狗!大美人你就饶了我吧!”
自己的身体在强力催动下再次剧烈晃动。
“罚你罚你!贼眉鼠眼的想那么久,一看就知道是在欺骗我,哼!”
谢丹丹的嘴巴尖尖的撮起来,每每撒娇,她这一副面孔就让人硬不起心肠来。
可水无奈地苦笑。在谢丹丹面前,再深沉的痛苦都可以暂时得到抚慰,再矜持的淑女也会跟着她嬉闹。她就是快乐的小精灵,行走在大地,为人间带去春风、花朵和笑容。
“我——我没有啦!”
低下头,眼眶里暗潮汹涌。
眼前的这个人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快乐无忧,依旧美丽,依旧前程似锦。可是自己呢,满腔心事,面容憔悴,前程……还有前程吗?
谢丹丹蹲下身,仰头看她,一双媚眼吧嗒吧嗒地眨着。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她抽出纸巾为可水擦泪,“不哭了不哭了——”,边说边把可水拥抱入怀。
其实可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喜极而泣?还是想到了余方木?亦或是仅仅想要哭,因为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会像许多年前一样纵容自己的眼泪,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无须压抑无须掩饰,知道在她面前流泪并不可耻。
飞机自由翱翔在蓝天里,仿佛一只白色大鸟。靠窗的一对女子格外亲密,其中一个偎在另一个肩头,不缓不慢地说着什么,眼睛微闭,有如梦呓。另一个温柔地看着讲话的人,俨然一个窥梦者。
可水邀请丹丹去参观她的大学校园,丹丹高兴应允。
两个人搬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到宿舍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走廊里静悄悄的,一派萧瑟气象。可水翻遍周身,就是没有找到钥匙,便去宿管阿姨那里讨来了一把。
“咿呀——”一声,一股阴湿之气扑鼻而来。看来这个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你室友她们呢?”谢丹丹用手捂着鼻子,打开靠阳台一侧的玻璃门,“这个城市果然潮湿的很。”
可水怅然若失。才不过离开几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宴席却早已经散了。
“大玉儿出国,朵儿和千儿兴许是回老家实习去了。”
把行李重重放在地上,心理上的压抑让可水只想马上逃走。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当你的导游——”
“好啊!”
两个人出了寝室,手拉着手走着,一如当年。
音乐广场上闹哄哄一片,一年一度的“美丽歌声”以燎原之势烧遍了校园内外。无数学生簇拥成一个圈,兴致勃勃观战。年轻的脸庞,年轻的身体,也只有年轻才经得起激情的碰撞吧,老一届两届的全都踏实耕作去了。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嗓音沙哑而深情。那是一个长相青涩的男生,几绺刘海斜斜地披在额前,遮住了一只眼睛,是叛逆,是个性,是年少不羁。
犹记得大玉儿当年以一首歌风雄浑的《上海滩》红遍校园,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收到了近十条表达爱慕之情的陌生短信——大玉儿的长相比歌声更美妙——和好几捧鲜花,鲜花的枝枝蔓蔓里藏着纸条,问大玉儿是否肯赏脸跟自己吃个饭。
可水对这个原本没有兴趣,谢丹丹倒看得兴致盎然。
“我们学校就没有这么好玩的活动——”
“好嘛,我陪你看。”
站在丹丹身后,可水双手环抱她的小蛮腰,脑袋磕在她的肩头,眼帘合着,已经有了七分睡意。
许多人都在一天天变老,身体上和心理上,也有一小群人,他们的肌肤在一天天变松弛、暗淡,心理上却毫发无伤有如出生的婴孩。谢丹丹无疑是后者。
微微睁开眼,头顶的蓝天白的刺疼人眼。远远的一个人影在向自己走来,速度由慢而快,仿佛还在挥手。可水努力地睁大双眼。
“可水!你总算回来啦!”
朵儿的脸上开着灿烂的花儿。可水呼啦一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许久许久,朵儿才轻轻推开她。可水拉过谢丹丹道:“多年死党。”
朵儿微笑点了点头,问可水:“你出国前没有跟余方木说吗?他来学校找过你好多次呢!”
愕然,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可水愣住了,半晌道:“我忘记告诉他了——”
“国外好玩吗?这几个月你在那里生活得还好吧?”
朵儿一直很想去国外生活一阵子,却因为家庭经济而一再放弃,所以很想从可水口中了解一下异域风光。谢丹丹站在一旁,双臂交叠,只有她知道,可水并没有出国。
可水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喃喃道:“余方木他真的来过?”
“当然啦!骗你做什么,”朵儿神秘地笑了,“看来你现在心思全在他身上。他人长得好,待你又有情,我和千儿可都亲眼看到了哦!”
“什么时候的事啊?”可水讶异。
“去年情人节。我和千儿去新世纪百货买衣服,你们坐在梧桐树下的长凳上。你偎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是睡着了,他低头看着你,眼睛一眨不眨。我和千儿进店之前他是这样,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这样,真是羡慕死人啦!”朵儿做了个羞羞的表情,“千儿当时就感慨,要是有个男的这样待她,要她做鬼也愿意呢!”
头慢慢低下,再低下,可水的脸红了。
“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说清楚。”
“是得说清楚,不过不急,先把肚子解决了再说。”朵儿转头问丹丹,“你饿不饿?”
“饿!很饿!太饿了”丹丹理直气壮。
可水无奈:“好好好,是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您老人家——火锅怎么样?”
“好嘞——”朵儿与丹丹击掌,“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