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北辽篇 第十四章 冰莲草(1 / 1)
北辽篇第十四章冰莲草
花千影坐在床榻前,以手支颐,忽而状似苦恼,忽而又傻傻的笑着,已经有大约半个时辰了。
银铃皱着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出声道:“千影姑娘,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傻笑,还怎么给姐姐诊脉?”
花千影怔了怔,回过神,瞧见云缨正抱着飞飞逗弄着它,抬眸看着自己,眼中透着浅浅笑意。
“你何事这般开心?莫非……”云缨故意拖长了语声,带着调侃的语气道,“可是和秦哥哥有关?”
“啊?这个……那个……”
花千影一听到秦穆,忽然想起昨夜秦穆答应会娶她的事,显得有些尴尬,俏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光不停地在四周流转,似是发觉了什么,奇道:“展昭去哪了?”
云缨淡淡一笑:“他出去买些糕点。”
“糕点……哦,好,好,你是要多吃些。”
云缨噗嗤一笑:“你今日是怎么了,怎得说话这般语无伦次的?”
“啊?哪有……”花千影尴尬的笑了笑,“没……没事啊……”
“没事?”云缨眼波在花千影周身流转,眸光闪动,凑近了她些许,促狭道:“我猜……是不是你和秦哥哥怎么了?”
花千影的俏颜瞬间涨的绯红,低下头支支吾吾也没完整的说出一句话。这嫁娶之事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对他人言说。
飞飞竖起了耳朵,左右晃了晃,向着门外瞧了瞧,轻声跃到地上,悠悠地踱到门口,对着屋外之人摇着小尾巴。
云缨见飞飞跑向屋外,便随着它的身影望去,屋外之人青衣垂地,手里提着两盒糕点,俯身抱起了飞飞,展颜道:“你回来了。”
未见展昭答话,花千影已飞似的跑到他身侧,伸手拿过食盒,步向屋外凉亭,边走边说道:“今儿天气不错,还是到外头来吃吧。”
云缨与展昭相视一笑,起身缓缓步出屋外。
丝缕云光穿透薄雾,淡金色的光芒煦煦暖暖,一片恬淡浅影覆上小亭间。
石桌上两盒梨樱糕已被拆开,糕点的清香沁入心脾,花千影倒是很不客气的伸手取了一块闻了闻,点头赞道:“好香啊。”
银铃开口道:“呦,今儿可真奇了,吃了那么多回梨樱糕,倒是头一回听你赞它香呐。”
花千影忙解释了起来:“不……不会啊……你,是你记错了……”
“千影,你还是老实说了吧,你和秦哥哥怎么了?”云缨秀眉一扬,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说什么这么开心?”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缨回眸一看,巧然笑道:“正说你呐。”
秦穆步上凉亭,奇道:“我?”
云缨点头道:“今日千影反常的很,一个人在我屋里傻笑了半天,一提到你脸就红红的,言词闪烁不定,我看呐准是你俩有什么事。”
秦穆淡笑道:“你素日里淡漠寡言的,今日怎得有兴致刨根问底了?”
花千影抬眼看了看秦穆,又飞快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梨樱糕。
展昭伸手取了一块糕点递到云缨面前,说道:“早膳你吃得少,还是先吃些再说吧。”
云缨笑着接过糕点,正将糕点送入口中,蓦然听见花千影大声喊道:“别吃!”伸手便将云缨手中的梨樱糕打落在地。
众人俱是一惊,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怎么了?”
花千影抓住云缨的肩头,神情紧张的问道:“你可有吃下去?”
见云缨摇了摇头,她才放松了下来:“幸好,幸好你还没吃。”
秦穆紧蹙着剑眉,问道:“千影,怎么回事?”
展昭急切的问道:“千影姑娘,这梨樱糕可是有什么不妥?”
花千影蹙眉看着手中的半块糕点,转向展昭,问道:“这梨樱糕你是在何处买的?”
展昭答道:“镇上的素香斋。”
花千影接口道:“镇上卖梨樱糕的除了素香斋还有鸿祥斋,鸿祥斋开在街口,素香斋则在街尾拐角巷子里,若不是熟客通常不会去这家店,你是怎么寻得这家店的?”
展昭答道:“不瞒千影姑娘,展某确实是在鸿祥斋买了两盒梨樱糕,回来途中遇到红玉姑娘,红玉姑娘说鸿祥斋的梨樱糕里头添了味枣泥,云缨不爱吃,只吃素香斋的梨樱糕,正巧她也买了两盒,便同我手中的糕点互换了。”
花千影疑道:“红玉?”
秦穆思忖了片刻,开口问道:“千影,这梨樱糕究竟有何不妥?”
花千影道:“我方才尝了一口,发觉这里头竟有冰莲草的香味。”
众人奇道:“冰莲草?”
花千影点了点头,说道:“冰莲草是由天山雪莲和兰幽草调配而成,此物虽称不上是毒*药,但对寒毒却有催化作用,当初师傅炼制玄冰时就曾用过此物。何况……冰莲草乃师傅自创而成,除了师门中人,外人是万万炼制不出的。”
“师门中人?”展昭似是想到什么,问道:“莫非是你师兄?”
花千影面色凝重,沉吟道:“云缨体内一直有股奇怪的寒气反噬,我一直也想不透,如今看来,应该是他暗中催化寒毒,使得当初不同于玄冰的毒一直存在于她的体内。以往倒也瞧不出,想来前些时日毒发频繁,寒毒反噬,加速了恶化。”
云缨神色倒是出奇的平静,问道:“他若要杀我,何不直接毒死我,催化我体内的寒毒做什么?”
花千影笑了笑,说道:“他这般做,我倒是能猜到几分。他盗走半本禁*书炼成的毒*药与师傅穷毕生所学炼制出的玄冰,究竟孰强孰弱,谁的成果更胜一筹,便是他一直留意你,不杀你的原因。”
“何况,师傅一直在压制你的寒毒,而他却反其道而行,催化你体内的寒毒,看看师傅最后能不能解了这毒。”
云缨浅浅一笑:“照你这般说,我倒是成了他的药人,给他试药来着。”
云缨目光落到展昭身上,见他皱眉沉思,神色担忧,纤纤素手覆上他手背,眸光轻动,对他投去淡淡一笑,安慰他莫要担心。
听这糕点有毒,银铃在一旁焦急的问道:“莫非姐姐之前吃过的也是被下了药的?”
花千影犹豫了会,摇了摇头,说道:“不会,这梨樱糕我也吃过几次,之前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不过,他并不会只在吃食中下药,或许在其他我们没有留意的地方也动过手脚。”
展昭问道:“那红玉姑娘与你师兄是旧识?”
花千影答道:“不是。红玉是半年多前才收留在这儿的。”
“我记起来了。”银铃手背轻拍了下脑袋,忽然说道:“前几日我也在街上见到红玉,她那时正巧从客栈出来,神色很是紧张,四下张望,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定是同害姐姐的人联络去的。”
事实已经明了,朱幕玄与红玉内外勾结向云缨下毒。
秦穆立在亭柱旁一语不发,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花千影抬眸问道:“秦穆哥哥,现在怎么办?”
“将计就计,引他出来。”秦穆淡淡地说了八个字,眼底一抹戾气一闪而过。
银铃走到石桌前,捧起两盒糕点,愤愤然道:“我去仍了它。”
“别。”花千影伸手拦住,笑嘻嘻道:“这玩意除了云缨吃不得,咱们可是都能吃的。何况这么好的东西仍了怪可惜的。”
银铃蹙眉不解,疑道:“好东西?”
花千影伸手取了一块梨樱糕,晃了晃,道:“冰莲草对中了寒毒之人是有催化作用,不过,若是寻常练武之人食用,却是可以增进内力,师兄既然送了这般好的东西,仍了岂不可惜?”
一语毕,手中的梨樱糕已送入口中,鼓着小嘴,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想不到,对于我是致命的毒*药,对于旁人确是上乘的良药。”云缨取了一块放到展昭手中,对他笑了笑,“你也吃些,莫要浪费了。”
展昭看了眼梨樱糕遂抬眸望向她,眼中满是歉意,他又险些害了她。
飞飞很不客气的跃到展昭身上,见他没有要吃的意思,囫囵一下已吞到自己腹中,顺势跃到石桌上,躬着小小的身子,脑袋微微抖动,对着其中一盒埋头吃了起来。
不稍会,抬头“喵”了好几声,小脸上满是糕点粉末,模样可爱极了。
坐了大半日,云缨已觉得疲累,展昭陪着她进屋歇息,银铃在一旁守着,待她沉沉睡去,又回到凉亭中。有些事还需的问明白,何况这将计就计的法子,也得商议下好方便行事。
三人围桌而坐,气氛已不似之前的轻松,凝重了不少。
展昭开口问道:“那红玉姑娘是何来历?”
秦穆抬眸看着远处,似是回忆着什么,轻叹了一声,悠悠地开口道:“红玉是严宇轩的恋人。”
严宇轩……轩郎……展昭暗暗思忖,问道:“那日红玉祭拜之人?”
“嗯,正是他。”秦穆淡淡应道,“几年前,宇轩奉命前往威远镖局做镖师,暗中查访一件宝物,红玉便是威远镖局当家人叶弘的义女。那段时间的相处使他们两人产生了好感,情愫渐生。可惜,后来宇轩为了夺那宝物,暴露了身份,叶弘为了抢回宝物,不惜利用红玉引宇轩出来,还暗中设下埋伏。虽然最后宇轩将叶弘杀了,救下红玉,而他自己却也伤的颇重,不仅双目失明,身上多处被炸伤,耳朵也失聪……”
“宇轩觉得他欺骗红玉,险些害了她,便不愿见她,偷偷地回来这里。而他也伤的太重,药石无灵。红玉倒也是聪明,仅凭着宇轩留下的些许物品竟能寻到这儿,她天天在这儿跪着,求着见他,本来我没打算让她见他,一来宇轩不愿再见她,二来他已病重得五感尽失,就算见了也不会知道,何苦再多添个伤心之人。”
秦穆停顿了下来,目光飘向云缨的屋子,缓了缓,又开口道:“那时云缨刚从药庐回来没多久,整日关在屋里,不言不语,偷偷落泪……”
“直到有一日,一只野猫窜进她屋子……”秦穆眸光不着痕迹的瞥了展昭一眼,“云缨极是喜爱,便养在了身边。那之后,她开朗许多,也肯出来走走,便听说了红玉的事。她于心不忍,同我说了几次,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让红玉见了宇轩最后一面。红玉陪了他不过三日,宇轩就去世了。”
展昭问道:“既然红玉姑娘心愿已了,为何还留在这里?”
秦穆道:“宇轩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名唤小桑,红玉本想带着小桑回去,可小桑患有心疾,不宜舟车劳顿,红玉唯有留下来照顾他,那时云缨也缺个照顾的人,我便将她留在这了。”
展昭道:“这般看来,红玉姑娘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莫非她受了朱幕玄的钳制或者另有苦衷?”
“不论她有何缘由,但凡伤害云缨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秦穆语声平缓,不容转圜。
对于红玉的问题,展昭已不便再开口,但朱幕玄与荣王有关,确是不得不令人在意。当年是荣王向先帝指证西定侯谋反,那云缨在京时就已经引起荣王的注意,所以才会……
荣王不杀云缨却要将她劫走,莫非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秘密?
思及此,展昭开口问道:“荣王要云缨做什么?”
秦穆冷哼一声:“那包拯又要云缨做什么?向朝廷邀功吗?”
“不许你诬蔑包大人!”每次提到这个问题,秦穆总是言语讥讽,展昭神色一凛,正色道,“从你口中不难猜出你已知道云缨的身份,既然如此,展某也不必隐瞒,当年西定侯府通敌谋反一事是荣王向先帝指证,如今包大人疑心此事有蹊跷,若能查得是当年之事是荣王诬蔑,圣上圣明,定会为西定侯平反。”
“那又如何?云缨会在乎那种身份?”秦穆不为所动,仍是说的轻描淡写,“她自五岁起便一直在我身边,这十七年来她过的很好,你所说的那些,与她毫无干系。”
“你错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身为人女,若不能为父母沉冤昭雪,便是不孝。你纵然杀的了荣王,可她也将一生背负着罪臣之女。这便是对她好吗?”
“展大人说的可真动听,真不知这番话里你有几分为她着想?几分是为了包拯?”秦穆讥笑一声,冷冷道,“哼,你对她的那份情意我可是全然不会信任你。”
“你不必处处针对我,我待她如何自有分寸。”
“分寸?你的分寸只会伤她至深。”秦穆仍是不屑一顾,“展昭,你莫要忘了,公主二个月后才大婚,而云缨活不过一个月,你是无法将她带回去的。”
“如今我已没想过带她走,只想陪着她过完剩下的日子。”
展昭看着秦穆目光灼灼,神情平静,眉宇间镌刻着坚定。
秦穆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步下凉亭。玉袍轻拂地面,淡淡金光落处,一片片枫红残叶,风微动,点点坠落满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