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北辽篇 第十五章 恩怨结(1 / 1)
北辽篇第十五章恩怨结
红玉做了晚膳送进云缨的屋子,这些时日展昭一直陪着,云缨也能吃的比以往多些了,便多做了几样小菜。
银铃见红玉摆上了最后一盘锦芙罗,对着云缨说道:“姐姐,今日红玉做的菜咱们瞧着也吃不完,可是要叫上秦穆大哥一起?”
云缨正低头逗弄着飞飞,接口道:“不了,千影陪着他出去了。”抬眸看着桌上已摆放的五盘菜肴,摇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红玉,日后还是少准备些吧。”
云缨说着正起身,陡然觉得胸口气息翻涌,一阵阵地不适袭上心头。面色一变,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细微的汗珠从额边滴下。
展昭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按住了她微颤地手,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难受……”
云缨还未及说什么,竟一口鲜血吐出,尽数洒在了地上。
展昭猛然接住云缨向前倾的身子,任她无力得瘫软在他怀中。
“云姑娘怎么了?”红玉站在一旁神色很是紧张。
银铃忧心道:“姐姐近日毒发的频繁,应是寒毒发作了。”
“那……我去寻千影姑娘。”红玉说着已急忙跑出屋子。
见打发了红玉,云缨抬眸看向展昭笑了笑:“看来我都不必装呐。”
展昭面色一沉,忧心道:“你这模样还有心思说笑。”遂将她扶到榻上,掌心抵住她背部,“我先替你调息,将寒毒压下来。”
“我不碍事,你先去与他们会合,捉拿朱幕玄才是要事。”
“不行,你这样我怎能离开。”
“方才不过一时气血翻腾,并非毒发,你……”
云缨蓦然收了声,一动不动蹙眉盯着展昭,他只浅浅一笑,不理会她抱怨的神情,若非他点了她的二处穴位,她是绝不会如此乖顺。
银铃暗中留意着红玉的举动,看着她自东院侧门离去,方才进屋。
半个时辰的内力调息,云缨的气色已渐渐好转,看着她比方才精神许多,展昭才稍稍宽了心,嘱咐她好好歇息,朝着约定的地点而去。
天祥楼是中京最大的酒楼,并立着两栋等高的建筑,一侧是专供客人吃食的酒楼,另一侧则是提供客人住宿的客栈。
晚膳时分,酒楼内已是宾客满至,客流攒动,络绎不绝。
一楼靠近角落的一桌,正坐着一名玉袍男子和一名碧衫少女。
玉袍男子手中握着酒杯,凑到唇边,并未饮下,眸光犀利,环视着酒楼往来的人流。
“穆哥,你先吃些,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花千影在一旁不停地往秦穆碗里放入菜肴,很快已堆成了座小山般高。
秦穆瞥了瞥面前满满的瓷碗,依旧握着酒杯,看着四周往来的人。
不稍会,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人流之中,秦穆看向那个身影神情凛冽,眸光隐隐闪动,轻声对着花千影说道:“千影,红玉出现了。”
花千影循着视线望去,只见红玉朝着四周张望了下,忙低垂下头,步伐比寻常客人略快,直奔向二楼。
秦穆与花千影这桌,从正门外看过来正巧被一侧柱子挡住视线,不易察觉,相反,他俩看向外面可俱是清晰。
花千影见红玉已上了二楼,遂起身小声说道:“穆哥,我跟去瞧瞧。”
花千影擅长易容,出来时已乔装了一番,就算相熟之人,一时也是无法辨识出的。凭着这张陌生的脸面,花千影跟着红玉也上了二楼。
酒楼的二楼都是包厢,每间包厢外刻有不同的铭牌,包厢除了铭牌不同,外观俱是一模一样,不是常客还真容易走错。
红玉一上了二楼,便径自朝着最里间的云瑞阁而去,回廊上甚少有客人走动,花千影也不敢跟的太近,大约离着三十步之遥,悄悄注视着。
红玉来到天瑞阁门前,伸手叩了叩门,叩一下再叩二下,顿了顿,再叩二下,等了一会,推门走了进去,门并未开全,只开的容纳一人进入的间隙。花千影站的距离只能瞧见里面有一名男子,穿着一身褐色长袍,侧身坐着,看不清样貌。
待房门掩上,花千影便匆匆下了楼。正巧天瑞阁就在楼下那桌头上不远,若有任何动静,立刻便能知晓。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天瑞阁内突然传出茶盏打破的声音,只不过在嘈杂的酒楼里,这个声音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未等二人思忖包厢内发生了什么,只听的门被重重的拉开,疾步走出了一人,不稍会,那名褐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二楼楼梯处,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匆匆地下了楼,经过小儿的身旁,仍了一锭银子便朝着外头快步离去。
男子的样貌虽然没有看清,但方才他伸出左手将斗笠压低时,手上的皮手套却并未逃过秦穆的眼睛。
此人正是朱幕玄。
秦穆正欲起身跟去,花千影蓦地出声:“穆哥,等等。”
随着她的眸光望去,只见红玉低垂着头,捂着右臂,自二楼疾步向外奔去,素衣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穆哥,你先别跟去,他们跑不了。”花千影神情笃定,替秦穆到了杯茶。
又过了盏茶时间,只见展昭疾步赶来,遂在对面坐下,问道:“如何了?”
花千影笑了笑,将先前的情形复说一便,遂自腰间荷包中取出一条白色小蛇绕在臂弯上,说道:“我出来时,已在红玉的衣服上洒了特殊的香粉。”顿了顿,又道,“方才的情形,看来红玉与朱幕玄是起了争执才会负伤,他们一旦交过手,香粉也会沾到朱幕玄的衣着上,待过会儿,我便引这条小蛇依着那个香味去寻那两人。”
夜幕深深,月朦星隐。
三人随着白色小蛇蜿蜒绕行来带郊外密林。稍远处,只见褐色长袍的男子已摘下斗笠,不耐地与面前的女子说着话。
红玉神色焦急,眼眶红润,抓着朱幕玄的衣袖,恳求道:“我都照着你的吩咐行事,如今小桑等着救命,求你救救他。”
朱幕玄眉心微拧,一甩袖,怒道:“我早已说过他回天乏术,如今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红玉猛地跪在地上,磕头的声音砰砰响起:“我求求你救救小桑,你医术高明,当初能救他现在一样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求求你。”
“救他?哼。”朱幕玄冷冷笑道,“当初我不过是用药吊着他的命罢了,如今那药已失了药效,他自然也活不了。”
红玉似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呐呐道:“不会的,不会的,小桑不会死,不会死……”
“看你也替我做了不少事的份上,我留你一命替他备好棺材,料理后事去吧。” 朱幕玄瞥了一眼红玉,转身离去。
“师兄,多年不见,这么急着走?”
身后不远处,花千影眸色深沉,悄然而立。
朱幕玄转身看向来人,眯起了眼眸:“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师妹啊。”她的身后多了两条挺拔身影,正是秦穆与展昭。
“八年前,你偷取禁*书,将师傅打伤,这个仇,我今日就要讨回。”
花千影纵身一跃,右掌一翻,三枚暗器向着朱幕玄胸前急袭而去。朱幕玄毫不避让伸手探入怀中,右臂一震,一条锁截鞭如灵蛇般盘旋在臂上。三枚暗器已被打落在地。
“师妹,八年不见,你的身手倒是长进不少啊。”
“少废话,今日我便要替师傅清理门户。”
只见花千影气势凌人,出招快狠,一腔愤怒尽付于此。这一刻,她已等了八年。秦穆与展昭站在一旁,他俩能明白此刻她的心境,反正朱幕玄是跑不了,晚些出手也无妨。
朱幕玄果真歹毒,招招狠辣,暗器袭出对准的皆是花千影的死穴。不过既身为同门,他要取她的性命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尚有旁人未出手。
秦穆与展昭在一旁观战,朱幕玄早已在心里打起来盘算,要以武功定论他绝无胜算,此刻仅花千影一人出手便给了他逃走的机会。朱幕玄出手间不着痕迹的将花千影越引越远,等的便是她不敌的一瞬以烟雾遁走。
几番交手花千影已渐渐落于下风,朱幕玄扬手一鞭对准她面上袭去,花千影一惊,遂抬手遮挡。朱幕玄唇角一扬,忽的自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大小的暗器,重重地往地上一掷,瞬间烟雾弥漫,遮住了身影。
朱幕玄抓的时机乘隙遁走,转身倏忽间,只觉身后剑气逼人,回身一鞭,缠上一柄利剑。此剑尚未出鞘正是巨阙。
展昭早料到朱幕玄有此一招,暗暗观察着他每个举动,等的便是他出手的那一刻。“展昭在此,你休想逃走。”
朱幕玄眼见计谋被识破,目中凶光骤闪,身形一退,七枚暗器急袭而出。
花千影一惊:“小心,暗器有剧毒,触及即死。”
方才观战之际展昭已瞧出朱幕玄暗器使的高明,说法便发,便一直暗中全神戒备,此时一见他出手,手中巨阙疾划而出,剑势迅疾,只听叮叮叮几声轻响,七枚暗器纷纷跌落在地。
花千影走近展昭身侧说道:“师兄的急影针快如魅影,剧毒无比,你千万小心。”
“多谢千影姑娘提点,展某自当谨记。”
展昭持剑而立,周身散发出逼人的强势,霎时一片寒光流溢,剑气过处,林叶作响,残枝碎叶携着风声朝朱幕玄心口袭去。
朱幕玄凌空跃起,鞭法诡异,使出天罗地网挡住迎面之击。
展昭飞身再上,剑法突变,只见他青锋直刺,犹如暴雨摧花,剑光缭绕,劲力一催,已深深刺中朱幕玄肩胛,剑锋一转,挑断了他右手经脉。
锁截鞭霍然掉落地上,朱幕玄一声惨叫,捂着右手跪倒在地。
展昭收了巨阙,走到花千影面前静静道:“此人便交给千影姑娘处置。”
花千影眸光闪动,声音轻颤,缓缓道:“多谢。”
行至朱幕玄身前,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厉声道:“当年你毒害师傅,今日我也让你尝尝这其中滋味。”
朱幕玄抬眸惊恐道:“你……你要做什么?”
花千影伸手点了他的穴,捏紧他下颚,逼他张口,遂将药丸灌入他口中。
下一瞬,只见朱幕玄面色狰狞,额上青筋暴起,伏在地上四处打滚,面上有多条黑线在皮肤下窜动,眼耳口鼻已渗出鲜血,不过片刻便没了动静。
花千影冷冷地看着他气绝,取走地上的锁截鞭。展昭见她神情哀伤,静静地立在一旁,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安慰她,蹲下身,查验着朱幕玄的尸体。
触及胸前,翻开衣襟,朱幕玄的怀中藏着一个木制锦盒,取出瞧了瞧:“这是?!……”
月色下,锦盒内一块白玉莹莹闪烁,此玉浑然天生,通体雕琢,呈环状,环壁上刻着四个字 “吾儿赵毅”。
此玉环正是圣上交托,展昭此行需寻之物。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展昭心下一宽,便将玉环收入怀中。
破败的茅屋,一个十岁左右的麻衣少年,面如死灰的躺在红玉怀中。
秦穆眼底泛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踏入屋内,走到红玉身后,顿住了步伐。
红玉抱着怀中少年神情木讷,许是感受到了这股冷冽的杀气,身子一震,眼底隐隐闪动,悠悠地开了口:“四个月前,小桑生辰那日,我带着他去镇上游玩,吃了很多小吃,买了他最喜爱的泥人,我从未见过小桑那般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红玉言语间面露微笑,似是那个开怀的少年就在眼前,半响,又继续道:“小桑有心疾,不宜在外多逗留,我便带他往回走。谁知,没多久,小桑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就倒在了地上,周围往来的人都在看着,我拼命的求救,可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就在那时,一个郎中模样的男人蹲在小桑身侧,替他把着脉,随后又给小桑吃了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小桑原本痛苦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面上也有了血色。那郎中医术高明,人也极好,说小桑年纪尚幼,此病还有的治。我一听高兴坏了,觉得是菩萨显灵,镇上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竟有高人可以医治,于是便留下了那个郎中。”
红玉顿了顿,又道:“那郎中医治方式与寻常大夫不同,我又不懂医理,那郎中只说小桑病能治好,我也未多想,诊治几次后,小桑精神确实好了许多,气色也红润了起来,我那时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嘤嘤的抽泣声低低响起,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悲鸣,过了片刻,红玉平复了心绪,继续说道:“后来,宋国公主来和亲,那郎中便时常外出,说是到山里替小桑采药,我那时也未多想,每日照着郎中的吩咐给小桑服药。直到三个月前的一日,那郎中突然向我打听起云姑娘的事,我心中有疑并没有说出来,那郎中也未追问,我想这事就这么过了。”
“谁知之后过了没几日,小桑突然病发,样子较先前更痛苦不堪,而郎中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来这里的目的只在云姑娘,而救小桑不过是钳制我替他向云姑娘下毒的手段。”
“云姑娘与秦公子对我有恩,我自是不愿意助纣为虐,可是他拿小桑的命危险我,若我能替他办妥,小桑便能得救。小桑是轩郎的弟弟,我已经失去了轩郎,我不能连小桑也保不住,几番挣扎下,我只得向那郎中妥协。”
“可是……”红玉垂下头,看向怀中少年,含泪道,“可是,小桑还是死了,他还是死了……”
“秦公子,是红玉对不住你,对不住云姑娘,如今,红玉身边的人都走了,红玉也该去陪他们了。”
语声渐息,红玉缓缓阖上双目,倏地,头顶一阵重击落下,她微微地扬起唇角笑了笑。
轩郎……红玉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