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灯下别（上）（1 / 1）

初春的傍晚，天空是冷冽的蓝色，温度仍然低的让人呼出一口气来都能看看袅袅升腾的白雾在自己的眼前散开，黄昏时刚下过一点薄霜，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细细白白的轻纱，却透着微冷的寒意，让人不经意的打一个冷战，车子一直在漫无目的的往前开，已经出了昌平城很久，周围却连绵不断几乎都是驻扎的城防营。

她那通电话终究也没有再打出去，而她也没有得到郭奉明的任何回应，郭奉明仍旧是许久不露面，不闻不问，但是却也不见其麾下西北军有异动调兵的迹象，就像一个大石头砸在水里竟然没能掀起任何一丁点儿的水花。

她倒也不心急，郭奉明不在她正好叫了车子开出城散散心。

思彦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的将车帘拉开一个角，朝外望了望，又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这是到哪里了？”坐在汽车倒座上的李文茂便接话道：“夫人，眼下快到滕子湖了。”

“滕子湖。”她喃喃道，扯了扯嘴角，望着窗外那条一条草黄色的地平线，做出一副看景儿的表情来，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表情，隔了许久才道：“回吧。”

汽车夫利索的应了一声，便开始将车头往回转，天色也开始渐渐的暗下来，汽车夫开了前灯，毕竟是在城外头，路面坑坑洼洼的速度也不敢放的太快，只得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思彦闭着眼睛仰头倚靠在车座上，竟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四野阒静，夜色苍茫，远处什么都是朦朦胧胧，月色却是极为清明，车子的倒影斜斜的映在地上，恍若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思彦似乎就是被那一寸亮光给惊醒的。

但是确实有一束极为明亮的灯光投进眼睛里来，她挣开眼睛，朝着前挡风玻璃看过去，光源是一大排探照灯发出来的，那光线笔直笔直的，像是尽责的卫士，在漆黑的夜色底下似乎是极有力的威慑，那一排探照灯的后方便是一排排骇人的铁蒺藜，伫立在通往城门洞子的路中央，立了好几排。

那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却仍然能看到那铁蒺藜张牙舞爪的姿态，狰狞而骇人，耳边是刚刚开冻融化的护城河并不流畅的淙淙流水声，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却有些诡异。

不远处高大的城门楼子，伫立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显得威武而肃穆，上方用柳体楷书写着两个大字“昌平”，光看着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气势也知道，这必定是到了昌平城门下了。

由于宵禁的关系，夜晚往来的车辆自然要例行盘查，谁也不能例外，但是卫戍们自然认得这是护军使府邸里的车子，纷纷二话不说，上前将铁蒺藜木栅移开，打开城门，敬礼放行。

思彦有些倦怠，一面百无聊赖的顺着探照灯的方向往城墙上看，一面催促汽车夫快些开。

城墙的雉堞投下来的凹凸不平的阴影让视野有些受阻，但是汽车夫仍然连忙应承，挂了前进挡就往前开，车子刚开出去几步还没走稳，却听见后座上的思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这一声惊叫来的太突然，汽车夫全身吓了个哆嗦，汽车“咯噔”一声便熄了火，停在了路中央。

巡防营的副营长梁万山便上前敲窗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汽车拉着厚厚的车帘，像是一层白色的隔膜，隔绝了两个世界，半天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

过了半晌，车帘被掀开一个角，是护军使府邸侍从室的侍卫长李文茂，他将车窗摇下来一点，梁万山用余光瞥见车后座上坐着一个面色惨白，满脸惊惧，身体抖得好似筛糠的女人，但是李文茂仍旧朝着车窗外的梁万山淡漠的挥了挥手，目不斜视的道：“没事。”

梁万山心领神会的回头冲卫戍们使了个眼色，卫戍们立刻会意，重新上枪行礼，目送汽车慢慢开出去。

车子完全开出去之后，城门才缓缓的重新闭上，思彦的身体却仍旧好似筛糠一般缓不过来，她全身冰凉，瞳孔都出于极度不正常的放大状态，她用颤抖的手一把捉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嘴唇都有些发紫，“他......他是谁！”

“那个是巡防营副营长，叫做梁万山。”李文茂恭恭敬敬的答道。

“我......我说那两个人头，挂在城墙上的那个......”

李文茂有些噎，低下头去片刻才道：“夫人......那是.......吴敬中和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