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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温凉终于开始计划离开的日程。
辛久非常不安，每天晚上都等在温凉的房间里，扯许多闲话，但重要的话却总是欲言又止。
温凉清楚这件事对她而言，势必带来痛楚。
但长痛不如短痛。
他决定亲自解决此事。
他第一次主动走到辛久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辛久打开门，看见是他，露出极其意外的神情。
温凉吸了口气，尽可能地温柔微笑：“我能进去吗？”
辛久慌乱地点头，把他让了进来。
她的桌上，摊开着一本相册。辛久发觉温凉的目光落在上面，立刻要去收起来。
温凉拦住了她，将相册拿起来。
整整一本相册里的照片，都是他的。
温凉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留下过这么多照片。
大部分只是各种人多的场合下，他于灯火阑珊处的寂寥身影而已。
第二多照片，照的是他的侧脸。刚开始的几张，或面无表情，或带着浅笑，却无一例外地显得沉郁。
有一张照片里的温凉，站在篝火边，手里拿着一支小小焰火，整张脸被焰火的光芒照亮。
火光将他微笑的侧脸上流露出的落寞，映照得一清二楚。
辛久在这张照片下写了小小一行字。
“温凉不开心。”
她的汉字写得实在是很难看。
这是他来农庄不久后的一张照片。
温凉本以为自己将情绪掩饰得足够好。
但笨拙如辛久，却看出来他的孤独无助。
她一直在认真地关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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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久看着温凉一张张地翻阅过整本相册，越来越不安起来。
大约很少有人能接受如此痴缠执拗的感情。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对温凉只是千依百顺，从未表露出她对他近乎疯狂的偏执爱慕。
温凉将整本相册看完了，才抬起眼看她。
他看出来了辛久的不安，微微地笑了笑，道：“你在担心什么？”
辛久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温凉笑笑，道：“没有。谢谢你。”
他想了想，却问辛久：“你能把这本相册送给我吗？”
辛久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根本没有能力拒绝他，不是么。
温凉看着她，终于硬下心肠，道：“我跟师父商量过了，我走以后，你也不要呆在这能闷死人的地方了。”
辛久看着他，咬了咬唇，却问道：“你希望我去哪里？”
温凉听出她语气里巨大的悲伤和失落。
她说这一句，是已准备好听从他的任何安排。
因为爱，她会顺从。
她已决定独自伤心。
辛久在某些地方，与温凉本人，实在太像。
所以温凉对着她，总是觉得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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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很久，才勉强笑了笑，道：“你去梧桐学院念书，好吗？”
他知道她一定会说好。
果然，辛久咬了咬唇，迟疑了一瞬，就点了点头，道：“好。”
温凉说了这一句，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首饰盒。
辛久疑惑地看着那个首饰盒。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温凉笑了笑，当着她把首饰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一条小小项链。
“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去买这些。但是我听人对我说，女孩子都比较喜欢钻石。记得吗，这是那次我们一起去买衣服的时候，那个叫做Ansel的人，送了你这个。”
辛久呆望着他，没说话。
“我想，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来让我借花献佛。”他微笑着看着辛久，只觉得自己是个恶魔。
辛久其实并不太懂“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问。
她只是笑了笑，道：“很漂亮。你能替我戴上吗？”
温凉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温凉伸出手，轻轻拨开辛久已经长得很长的披肩黑发，替她戴上那条价值不菲、璀璨夺目的项链。
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哆嗦。
辛久转过身的时候，说了一句：“好看吗？”
温凉心酸难忍，只是点了点头。
辛久想笑，却还是哭了出来。
她立刻伸出手去擦眼泪，道：“对不起。”
温凉没有说什么，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抱住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说什么都是徒劳。
因为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的，是他已给不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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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久在临走前，告别的时候，拥抱温凉。
她在他耳侧，最后轻声地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她已拼尽全力，终究仍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她实在是不甘心。
温凉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她：“抱歉，我已心有所属。”
辛久中文不好，但仍听懂了这一句。
她僵住，过了很久，才能松开手，对着他笑了笑。
“再见，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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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后来其实还是去梧桐学院看过一次辛久。
他并没有上去同她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而已。
她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隔着那么远，温凉仍能感觉到她的艳光四射。
辛久也许并不是一个足够天分的人。
但是她善于学习。
她很优秀。
温凉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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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农庄的一年以后。
温凉在一次任务后，回到他在L国首都的一处小窝。
他进了门，立刻发现有人侵入的痕迹，即刻就握紧了腰上的枪柄。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
他由警惕转为疑惑，却仍然屏息凝神地慢慢挪过去。
他看见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那人显然是个女孩，披着黑色的长发，穿宽松的粉蓝色T恤和短牛仔裤，身材高挑性感。
温凉惊疑不定。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人已转过了身。
温凉于是看见了辛久的脸。
辛久只微微一怔，立刻便回过神来。
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久违了，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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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意外之余，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来得意外，动机不明，但温凉却隐约觉得有些高兴。
内心深处，他始终当辛久是一个重要而亲近的人。
他没问“你怎么来了”，而是只对着她笑了笑：“辛久，你更加漂亮了。”
辛久怔了一瞬，立刻对着他微笑起来。
她的微笑，大约能令温凉这个年纪的绝大多数异性神魂颠倒。
温凉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道：“你在给我做好吃的吗？”
辛久点了点头，微笑：“我厨艺大进，你会惊讶的。”
温凉笑：“我拭目以待。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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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去房间里找衣服，准备先洗去一身狼狈。
他猜不准辛久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也不想表现得过于冷漠。
他毕竟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温凉满腹疑虑地走到卧室，很意外地，辛久居然也离开了厨房，跟了过来，倚在卧室的门边，对着他微微地笑。
她的笑容，十分怪异。
温凉觉得不安，感觉到她有话要说，于是停下来，坐到床边，看着她。
辛久微笑着，道：“如果我说，我把你的宝贝都烧掉了，你会生气吗？”
温凉愣了一刻后，本能地站起身，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
那里本该放着苏新写给他的信和卡片，以及他从辛久那里拿回来的那本相册。
但此时，抽屉里已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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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在一瞬间，连脑袋都是空白的。
他看着辛久，过了很久，才理顺呼吸，问：“东西呢？”
辛久靠在门边，已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孔——就像遇见温凉之前那样。
她看起来那么陌生。
辛久看着温凉，淡淡地道：“我说了，烧掉了。已经烧成粉冲到马桶里。”
温凉怔了一下，站起身，冲到洗手间里。
马桶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是他闻到了空气里残留的焦糊味道。
辛久不是在说谎。
辛久烧掉的，是这些年来，直接来自苏新的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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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用了很长时间，才克制住情绪，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辛久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愣愣地在发呆。
温凉走到她身侧，在靠她很近的地方，坐下去。
辛久仿佛受惊了一样，侧过头看向他，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温凉看着她，她像只惊慌的小兔子，刚刚的冷静已经消失殆尽。
温凉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低声地道：“你怕我？”
辛久慌忙摇头，却又很快地咬住嘴唇。
温凉吸了口气，问：“出了什么事？”
辛久看着他，垂下眼，轻声地道：“我想念你。”
温凉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抱住她。
辛久靠在他怀里，开始只是试探着伸手，见他没有抗拒，最后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
她的泪掉在温凉的胸口，滚烫灼人。
恰如三年前，他重返农庄的那一日。
唉，辛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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