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四章(1 / 1)
星期五的早上,切嗣从起床就开始浑身难受头疼得厉害。这种头疼在走进办公室里看到小林的时候,更加剧烈了。
“老师老师,你知不知道,你柜子里有好多膏药哦。”小林一见他进来就从桌子上蹦下来。“你有关节炎吗?”
切嗣忍受着那种脑袋像是被锯开了的疼痛,勉强对小林说,“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是——”小林完全不能让人信服的保证,“老师我把作业取走了哦。”
“好,快回去上课吧。”切嗣下达着逐客令。
小林走了以后,切嗣刚想歇一歇,藤村又走到了他的身边,“卫宫,那种宽的胶带借我一下我的找不到了。”
切嗣弯下腰,一阵眩晕,缓了几秒以后拉开了自己的柜子。
“哗啦啦——”各式各样的药盒从里面倾盆而出掉了一地。
藤村凑了过来,好奇地说,“诶,言峰这小子还在给你送膏药啊?”
切嗣深吸了一口气,从柜子深处摸出胶带递给藤村,答非所问地说,“小林这孩子,把柜子里翻得乱七八糟的。”
藤村耸了耸肩,接过胶带走开了。
切嗣蹲下身,把地上的药盒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节课上课,切嗣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教室。
坐在第一排的小林大叫,“老师,你的脸色好难看哦,是不是发烧了?”
切嗣向她摆了摆手,“没有,只是头疼而已,作业发了吗?”
“报告长官,已经发完了。”
切嗣站到讲台上,讲了一下作业里出现的问题。疼痛让他的眼神涣散起来,他没能像从前一样把目光控制在前几排上。教室角落里那个从来没把视线从自己身上移下来的人此时把头垂得低低的,盯着他的作业本,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因为切嗣的错觉才看起来有些难过。整整一节课,他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
一节课四十分钟下来,切嗣出了一身的冷汗。下了课,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年级主任就叫大家一起去讨论学园祭的事。切嗣坐在靠墙的位置,精神恍惚,一直到过了午饭时间,会议结束,他都没听清楚一个字。
回到办公室的路,切嗣觉得像爱因兹贝伦的雪地一样困难重重。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收拾着早上桌面上被小林搅乱的东西,打算一会儿趴下来睡一觉。把杂七杂八的纸张收起来,乱糟糟的糖纸扫进垃圾桶里,切嗣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浅蓝色的小药盒,一点也不显眼。
这个盒子早上是在这里的吗?
切嗣拿起了那个药盒,发现是一盒止疼片。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感觉让他无法思考,他盯着那个小盒子看了半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拆开了药盒,从锡纸板里按出了三个药片,一仰头,就着水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药效很快,还是切嗣的心理作用,逐渐,他的思维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转动了起来。医务室里并没有这种药,平时也不会有人把止疼片带在身边,距离学校最近的药店从教学楼出发要走上三十五分钟。午休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即使是用跑的话,去买药再回来送到他的办公室,最快也要耗时一个小时零十分钟。也就是说给他送药来的这个人没有时间吃午饭。
切嗣的目光落到了垃圾桶里面那些孤零零的连包装都没有拆开的盒子,良久,弯下腰把它们一个一个连同那个淡蓝色的小盒子一并放回了自己的柜子。
切嗣从周五晚上一直躺到了周六的早晨。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房屋的门响了,藤村捏着嗓子完全不像地学着性感女郎的声音。
“爱心早餐来了哦。”
切嗣床铺上坐起来,又勉强站起身头重脚轻地走到了客厅。
藤村把食盒里的东西排开摆到了桌子上。
切嗣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白粥,蒸鱼和小菜,对他说,“你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啊。”
藤村的眼睛闪了闪说,“快趁热吃吧。”
切嗣端起了碗,尝了一口,“藤村,厨艺见长啊。”
藤村尴尬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看起了本地新闻。
藤村拿来的早餐,粥煮得很烂,鱼和小菜的咸淡也刚刚好,味道让切嗣觉得很熟悉。
他刚想开口问问藤村,藤村却跟他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切嗣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电视屏幕的上方正在插播一条新闻。
“老城区发生施工事故,造成部分住家房屋塌方,具体伤亡情况未定,请附近的居民不要出门,以免影响救援。”
“糟啦,我表姐就住在那里,”藤村跳了起来,“我得赶紧给她打个电话。”
切嗣看着他风风火火冲回去的背影,转过头视线又落到了桌子上的食盒上,一个想法不知不觉从他脑海里跳出来。
“言峰的家,也在老城区啊。”
切嗣走到门厅,穿上了外套,提了鞋,出门走了几步,又转身回了屋。他坐在客厅的电视前,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电视上还没有新的报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又把手机放下了。桌子上的碗里,剩下的白粥米粒和米粒黏在了一起,蒸鱼里面的葱花切得细细的,就像是切嗣之前每一次打开言峰递给自己的便当盒看到的那样。
切嗣再次拿起了手机,调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切嗣清了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干的嗓子,说道,“喂,小林吗?我是卫宫老师,你有言峰绮礼的手机吗?”
切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的手机。
刚刚的通话里,小林说她也没有言峰的电话,不过她可以打电话问田中。老师,你突然找言峰到底有什么事啊。电话那头的女生充满了好奇,切嗣没有回答,而是打断了她说,请她立刻帮忙问问。小林说好,田中一回复她她就发短信给切嗣。
两分钟过去了,手机里还是没有短信提示。切嗣抓起电话,想再打一个给小林,拨过去,电话却是占线。切嗣不得不放下电话,微微扶住了再次疼起来的头。
又过了漫长的三分钟,短信进来了。小林的短信上写着,言峰没有手机,只有家里的座机,并附上了电话号码。
切嗣的动作没有停顿,直接拨了那个电话。
切嗣从未觉得电话等待的时候,嘟嘟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但那个声音他却每次都听到自动挂机一直听了整整三个轮回。
言峰家的电话没有人接。
切嗣再次穿上鞋,向门外走去。他本来想直接打车去老城区,转念一想,又扭头去了藤村家。大河给切嗣开了门,揉着眼睛说,切嗣这么早啊。切嗣径直走进去,到了客厅找到了刚放下电话的藤村。
“太好啦,我表姐她没事。”藤村眉开眼笑地说。
切嗣没有迟疑,直接开口问,“早上的饭是言峰送过来的吗?”
那个喜悦的笑容凝在了藤村的脸上,就像是一只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
藤村看着切嗣脸上严肃的表情眨了眨眼,嗫嚅道,“你猜出来啦……”
切嗣继续问道,“那他送完饭以后去哪儿了?”
“这个……我不知道啊,回家了吧……”藤村抓了抓头,“我说卫宫,我不知道你和他闹了什么别扭,不过那孩子对你的确挺上心的,我也是看他太执拗了才替他把饭送了过来……”
切嗣的脸色缓了下来,转头向外走去。
藤村是早上八点钟过来的,事故据新闻报道来看,是八点三十分左右发生的。如果言峰是七点五十离开的,从这里坐车到老城区需要四十分钟。再算上等车、上下车的时间。言峰应该刚好错过了那场事故。
切嗣稍微安了安心,又扫了一眼电视上的报道,走出了藤村的家门。
“喂,你去哪儿啊?”藤村从他身后追上来,“你生气了怪我可以,可别怪那孩子啊……”
“我没生气,也不怪你。”切嗣平静地说。
“那言峰……”藤村犹豫地说。
切嗣没有回答,伸手打了一辆车。
“去市立医院。”切嗣对司机说,刚刚电视上报道了事故的最新进展,四名伤者已经全部抢救了出来,均被送往了市立医院。
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出租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是藤村担忧的神色。
切嗣对护士声称自己是伤者的家属,走进了病房。他在里面转了一圈走了出来,脸色又和缓了一些。病房里的三名伤者中没有一个是言峰,手术室里抢救着的那个,是一位女性。切嗣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安全通道,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既然没有受伤,那么即使房屋塌掉了,言峰也不会傻到找不到地方住吧。切嗣舒了一口气。
切嗣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外面的天,现在抬头望去,发现连绵的阴云贴在离头顶很近的地方,像是马上就要开始下雪。切嗣看着那乌沉沉的天空,突然很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