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翠袖盈盈在眼前(1 / 1)
几乎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凉爽怡人的秋天,转眼就到了冬季。
安昙脖子上围着冰丽临走时送给她的白围巾站在桥姬的桥上,对着冰凉的手哈出一口白花花的热气。
一半裹在围巾里的脸被吹得微微发红,脸颊上竖起了一排排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绒毛,脚边一个碎花包裹鼓鼓囊囊的。
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探头往桥下流水望了望,而水中的影子扭曲着晃动了下,溪水猛地涌了上来,如活物般将安昙卷到桥下,而她仿佛被控制了般没有叫喊。
噗通一声溅起层层水花,随即湖面迅速归于平静,透彻见底的水下除了游鱼和水草,哪还有其他什么生物的影子。
咕嘟咕嘟许多的气泡冒上头顶,安昙尝试着睁开眼睛,有些讶异地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在水下的空间里,但是与在陆地上时无二。
——她可以呼吸。
阳光投下来,勾勒出近岸石块的影子,不远处有串串珠链子随波晃动着,缝隙中露出蓝色和服的一抹,屋内倩影晃动,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桥姬?”嘴角冒出一连串的小气泡,安昙拨开漂到眼前的乱发,手脚并用地试图过去。
撩开珠帘子,安昙的微笑却在脸上愣了一瞬,她刚刚,似乎有看到桥姬把什么东西收到了袖子里面……
样子……好像是个浅黄色的小小吊坠……
是朵花的样子。
脑袋似乎又有些隐隐的痛,安昙命令自己别开视线,不再去看。
“丫头?你来了啊!”桥姬连忙扯过一旁的丝巾擦了擦手,匆匆走来,关切道,“感冒,已经没事了吗?”
抬手按了按额角,安昙恢复了原本的表情,笑得轻松:“嗯,我身体虽然不比雨造淡岛他们,但是还是很强健的啦!而且冷丽也说这次恢复速度意外的快呢!”
“嗨,还有这是回礼。”
“这样啊……”似乎放心地笑了笑,桥姬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裹,“那就好啊。”
安昙卷起袖子,随着面前的一团面团子发愣,然后沉沉开口,“呐桥姬。”
“嗯?”
“桥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
和服袖子卷起的桥姬悠哉悠哉地回答:“对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么,桥姬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
伴随着桥姬的回答,脑海中再一次出现昨晚梦中的女子的面容,安昙皱了皱眉。
“但我不能说。”桥姬手颤了颤,回过头去看了显然面色不怎么好的安昙一眼,“丫头,我不想骗你。所以只能给你个准信儿,赤河童那家伙曾经亲口对我说过,说到等你成长了,他会把一切身世都告诉你。”
“所以,这种问题,你莫要再多问了。”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安昙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看着胸口的挂饰,低低应了声:“……哦。”
然后似乎是察觉到那束熟悉的担忧目光,安昙打起精神露出笑容:“不问了,那么桥姬你教我做那个的点心好不好?”
桥姬欣然点头同意:“好啊。那你先把这个拌好,然后……”
最后终于离大功告成还有几步之遥,到了最为繁琐的步骤,安昙也只能依样画葫芦,一步步慢慢来。
好容易弄完一个,安昙伸手将它放到那一屉半满的蒸笼里面,一面转头问着坐在对面的桥姬:“桥姬你今天做的是什么花?看着好眼熟。”
桥姬灵巧的手指停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手里的半成型的面团,目光怀念而伤感:“嗯……就是阿琉的那座山上一般晚春都会开的那个一丛丛的,黄色的,山吹花啊。”
安昙闻言瞪大了眼,恍若遭受雷击。
山吹花……山吹花?
黑发的女子站在花丛中,转过身来也只能看到下半边姣好的容颜,却依旧秀丽胜过任何花朵,她弯出一个浅浅的笑,瞬间狂风舞起漫天的黄色花瓣,花和服的长长衣袖翻飞间遮蔽掉所有的视线。
那女子笑得依旧温婉淡然,却又带着莫名的凄凉。
「山吹花开七八重,甚怜竟无……籽一粒。」
山吹花……山吹花。
安昙喃喃自语出声,眼色空洞。
“丫头?”
看着安昙愣神的样子,桥姬凑近了去听,而听清她嘴里说的是什么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手中精巧的小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这声响也惊醒了安昙。
女孩猛然清醒过来,她匆匆跑到桥姬面前捡起地上的银色小刀,仰头递过去:“桥……桥姬?你怎么了?”
桥姬伸手接过,看着她有些担忧的样子摇了摇头,安抚性地笑笑:“不,我没事。大概是刻了太久手有些麻了。”
“是吗,没事就好。”
而他借着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安昙从小戴在身上的连环,晶莹剔透的九环如今只剩下八个,她目光微沉,声音不知所谓的暗哑:“呐,丫头,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
“你的那个连环,一个是怎么弄碎的?”
“啊,这个啊。”安昙一手勾出脖颈上那根线,看着几个连环在水中泛出光亮的样子:“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个……嗯纹章一样的东西,然后醒过来就发现它碎掉了。”
“是么。”桥姬端起手中的刀,用丝巾细细擦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锋利的刀刃已经将其划破。
几乎是下一秒白皙的手指上血珠滴滴飘散,原本鲜红的颜色没在了透彻的河水里面。
而桥姬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只无所谓地捻了下指尖,伤口倒也不再流血了。
一旁安昙看着她这样,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又踩进了桥姬的雷区。
她撇了撇嘴,只得自己搬起了几个蒸笼放到桥姬法术弄起来的炉子上:“诶?”
安昙蹲下身子,却发现今天自己怎么也点不燃下面气泡里面原本可以点燃的火焰,她伸手进去把那个柔软的气泡拽出来,看着里面只有一丝丝的小火苗有些郁闷地用手指戳了两下:“诶我说你今天就稍微争气一点嘛,你看我一个人多辛苦……”
那个气泡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她手上弹了弹,不情愿地长大了一圈,却依旧乖乖地任君摆布。
安昙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又向上哈了口气,正低下头打算将指尖好容易凝聚出来的火光传到里面去,而气泡中的火焰却突然腾得一下冒得老高,差点烧着她的头发。
“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的头发,安昙对着刚刚自己失手扔出去的现在飘在地上的泡泡质问着。
对方顿了下,似在思考,然后作出了一个类似于耸肩的动作,转身又慢悠悠地主动回到炉子里面去了。
看着灶台上已经开始冒出蒸汽的蒸笼,安昙略感无力地站起身子,脖子上的项链晃动着轻轻敲在胸口,几个连环叮叮当当打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转头看了看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的桥姬,银色的小刀已经擦拭好放在了桌子上,而蓝衣女子的一只手搁在桌子的边沿上,虚握着什么。
见状安昙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熟门熟路地从木箱里面拿出薄毯子帮她盖上,桥姬无意识地动了动,手中的东西也随即滑落到了软垫上。
明黄色的一块琉璃,隐隐透出底下垫子的纹路,被雕刻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安昙弯下腰拾起那枚坠子,重新放回桥姬手心,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指尖颤抖:“重要的东西可要好好藏好呢。”
然后她也在对面的美人靠上坐下,倚着背后的软垫安昙也犯了困,沉沉睡去。
蔚蓝的天空,白色的层云。
深吸一口气,低头向下看,视线所及是一块偏黑色的木门,看上去老旧却没有丝毫腐朽的气息。
大门没有上锁,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院子里。
和式的庭院和奴良组的宅邸十分的相似,院子里面种着丛丛的山吹花,吐露着点点芬芳,四月晚春正是盛放的季节。
温婉的女子自室内走出,身后束了发尾的黑发轻揺,神色有些惊讶:“啊啦,小昙你回来了?今天意外地早呢。”
此刻安昙内心翻江倒海地看着自己现在的身体自动地回答着,一边指了指明显还是晴天的天空:“嗯,因为要下雨了嘛,我就先回来了。”
而那女子倒是信以为真地走出来,往晾晒衣服的地方过去:“啊,会下雨吗?那我先去收衣服。”
“我来帮忙。”
高效率地收好衣服,在一边端着茶杯无所事事的安昙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外淅淅沥沥下开来的雨,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好了。
“嗯……”里间正叠着衣服的黑发女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多亏了小昙呢,不然这些衣服可就白洗一回了。”
“小昙真是……对天气的感觉真的很准呢。”
“唔……嘛,也算是一个值得自豪的技能吧。”绕着自己长发,暂时依凭的那个身体眯着眼睛笑。
安昙却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动摇,如同在恐惧着什么。
“你说是不是?”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那个颤抖被放大无数倍,在心口回响:但是,为什么我……会有很不好的预感呢……
“阿姐?”
阿……姐?
阿姐!?
「既然这样,你可愿唤我一声阿姐?」
安昙猛然一惊,她终于想起为何那个女人会如此熟悉,还有这个称呼!那明明就是上次,那次在奴良组的时候!
她急忙抬头去看,却不料整个空间瞬间颠倒破碎。
“唔唔唔!”
细小的声音在安昙耳边叫着,有什么东西一下下蹭着她的脸颊,她朦胧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向左偏了偏头:“什么……好吵……”
随即一张放大了的,透明的,内里还有火焰腾着
的诡异画面映入眼帘。
着、着火了??!!
“呜哇啊啊啊啊!”
安昙一下从美人靠上跳了起来,顿了几秒才发现身边一切正常后瘫了回去,显然吓得不轻。
软着手脚挪到桌子边上一口气灌下去三杯凉茶,安昙才好容易平静下自己的心跳。
她一巴掌拍上那个气泡的头顶:“干嘛啊你,差点吓死我了……”
“唔唔唔唔~”
而那个小家伙丝毫没有愧疚心理地在安昙手底下依旧蹦哒得甚是愉快。
然后安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转头看向手下的泡泡:“还有……你不是在干活么?不务正业怎么莫名其妙出来了?”
“唔!”
那个气泡立即弹了几下,一副很是冤枉的样子。
然后安昙抬头一看旁边的水钟,算了算发现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
动了动鼻尖,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进来。
“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