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1 / 1）
星期天一早才七点多，曹立宇就被李航从床上拎了起来。
按理说李航应该是三人中最起不来的那个才对，但是一涉及到重要的事情必须早起，他只要前一晚在心里默念几遍起床时间，第二天就能完美地克服低血压准时起床。这逆天的生物钟叫曹立宇佩服得五体投地。
迷迷糊糊地去刷牙洗脸，回卧室换好衣服，再回到客厅，曹立宇才发现桌子上已经热腾腾香喷喷地摆好了早饭等待享用了。而李航正和肖瑜站在露台上，沐浴着晨光，一边打理“世界”一边闲聊。
这画面太温馨太美好，一瞬间曹立宇脑海里飘过“就这么一直到老该有多好”的想法，并被这个想法触动了内心不知名的某处。
出门时曹立宇嘟囔着犯困，硬拉着肖瑜跟自己一起坐在后座，随后在肖瑜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像只打盹的猫一般一脸心满意足地闭目养神。
车子没有立刻发动，曹立宇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把眼睛撑开一条缝，见李航正从后视镜看着自己，不掩得意地问：“看什么？我要睡个回笼觉，你羡慕也没用。小李子，专心开车别开小差。”
李航移开视线，发动车子：“昨晚我不是叫你早点睡吗？怎么还是磨蹭到一点多？你有晚睡强迫症吗？”
曹立宇不满地哼哼：“好久没好好跟人打一场游戏了，手太痒而已。”
“这是病，得治，记得出门吃药。手痒的话早说，我给你去买达克宁软膏。”
“滚！开你的车，让本小爷睡去吧！”
说着曹立宇正式合上眼睛屏蔽一切干扰，肖瑜则轻抚了下他的鬓角，放松了身体让曹立宇靠得舒服点。李航谨遵曹立宇教诲“专心开车”，但面无表情的他心里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车子平稳地开到了目的地，也不过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刚够打个小盹。曹立宇在车子一路的轻晃中还真的睡着了，肖瑜摇了摇他的肩膀，又轻唤了两声，曹立宇也不愿醒，喉咙里咕哝了两声，反而扭头把脸更紧地埋进肖瑜肩窝。
肖瑜失笑，无奈地轻拍曹立宇的脸：“快起来，哪有在车里睡得那么舒服的？”
曹立宇抬手抓住肖瑜那只扰人的手，扣在自己膝盖上，嘟囔着：“我醒了，让我眯一小会儿。”
肖瑜正想说什么，驾驶座的李航抛来车钥匙，打开车门钻了出去：“我去抽根烟，在停车场门口等你们。”
肖瑜条件反射接过车钥匙，就见李航大步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时有些茫然。
“那家伙烟瘾犯了？”曹立宇闭着眼睛喃喃。
肖瑜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肩膀，示意曹立宇坐起，并打开了车门：“我们也快下车吧，别让航多等，我们早点干完正事了回家你再补眠。”
曹立宇揉了揉眼睛，听话地钻出车子，伸了个大懒腰，跟肖瑜往出口走去。李航果然就在出口处，也就是一家大型商场的后门吸烟处抽烟，一边抽一边出神地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连曹立宇和肖瑜走到自己身边了都没发现。
“喂，你小子抽个烟摆这么颓废忧郁的造型做什么？这里除了我们就没人欣赏了。”曹立宇远远地就觉得李航抽烟的姿态跟广告上的男模有得一拼，走近了看更是，忧郁，性＇感，男人味，旁边再站两个美艳女郎简直就是时尚大片场景。而李航居然无视在心底啧啧称羡的自己，就忍不住破坏气氛起来。
李航闻声回头看了眼一边脸上还带着在肖瑜肩头靠出来的红印的曹立宇，淡淡地回答：“我也没想要别人欣赏，只是抽烟而已。”
曹立宇撇撇嘴：“这个逼装得好，我给十分。”
李航一笑，立体深刻的眉眼柔和起来：“我烟刚点着，你怎么不多眯一会儿？曹大爷，您老刚才做什么美梦了？口水都流下来了。”说着他自然地伸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用拇指捺去曹立宇嘴角的一点水渍。
曹立宇愣了愣，看着李航随意地捻了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又把那只手插回衣袋里。李航的手干燥而温暖，因为经常修剪枝叶，指腹和指节覆着些薄茧，那略粗糙坚硬的质感擦过柔嫩的嘴唇的触感，让曹立宇脸上不自觉地飞起一点红霞。
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调转视线，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肖瑜：“小鱼儿，我口水没沾到你身上吧？”
肖瑜摇了摇头，浅浅的笑容带着宠溺：“没有。”他又看向李航，注意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黯淡神色。
“哟，小曹也来啦？”
梁栋的声音还是那么那么有辨识度，在曹立宇刚踏进店门的时候就响了起来。倒不是说梁栋的嗓音有多奇特，而是他每句话里那痞痞的调调，曹立宇还真只从他这里听到过。
曹立宇嘿嘿一笑打了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他至今跟梁栋说话还是会有些拘束。
梁栋倒是从来都不介意，十分熟络似的上前拍了拍曹立宇的肩膀，就转而跟肖瑜攀谈起来。
“肖瑜，今天要辛苦你了。上次库浮罗森重新装修后的风格我很喜欢，而且顾客也是好评如潮，想来想去，我还是让李航把你给请来了。“
“您别客气，我还要多谢您的赏识呢，平时公司业务上也多受您照顾了。”
显然，肖瑜和梁栋虽然都跟李航交好，但彼此之间却只是客气有礼的普通朋友和生意伙伴的交情罢了。梁栋一边和肖瑜谈论着新店的装修构想，一边在店里四处观摩起来。肖瑜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变得心无旁骛，于是曹立宇和李航就被那两个人扔在了身后。曹立宇并不怎么介意，但是这几天跟肖瑜粘腻惯了，突然被冷落就油然而生一丝沮丧来。
这时李航靠近曹立宇身边轻声说：“我先带你转转。”
曹立宇点点头，打起精神跟上李航的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新酒吧的店址选在离酒吧街不远的一处商业步行街附近。这条步行街由老街改造，到了夜晚也是繁华如昼，沿街满是名品店和豪华酒店，街中心还有一个小型广场，造有华丽的音乐喷泉，也算是一处旅游名景。新酒吧位于离音乐喷泉不远处一家小剧院后面的巷弄里，这条巷里多是各种风味的餐馆咖啡厅，和别具风格的精致店面，如今在此开一家音乐酒吧倒是并不突兀。
只是曹立宇看到店门外的环境以为店里大概也和其他店面一样大同小异，但是跟着李航穿过后门，才发现后面还有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里还种了些盆栽，院子四面虽然只是简单的白墙，但是有做廊檐，让人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的时候，产生一种从天井仰望天空的错觉。
“别有洞天啊！”曹立宇不禁有感而发，又留意到那些虽然不再青葱但是造型别出心裁的盆栽，笑道，“这家原来的主人倒是跟你有共同语言，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些盆栽所以决定选址在这里的吧？”
“那倒不是，不过对我来说有加分就是了。以后绿植店转掉的话，可以搬些盆景过来这边。”李航环视着这个让自己倍感亲切的院子，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你要把绿植店转掉？！”曹立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本来绿植店就是因为兴趣开的，并不怎么盈利，等酒吧开起来，会以这边为主，就没时间精力去管那边了。”
“就不能不转掉吗？”
“不转掉的话谁来管？”
“不是还有小妹帮忙照看吗？”
“小妹也才刚刚学起来一点技术，开店的话除了技术和买卖，还有很多事情她是不懂的，那店开着也就成了摆设。”
“是这个理，但是……你就舍得吗？”
李航看着曹立宇着急起来的神情，不禁放柔了语调：“我舍不得，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留着一家管不过来的店啊，我又不是真的土豪。”
“但是以前小妹不在的时候，你也不是每天都开店啊。”
“虽然以前我不是每天都开店，但是我每天都会去打理店里的植物。把店转掉后，如果植物转不掉的话，就搬来这里，这也是为了店里的植物考虑。”
“但是……”
其实李航说的句句在理，曹立宇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但是想想那家很有情调很有意境的绿植店，想到那里生机勃勃的植物，想到李航打理那些植物时专注的神情，想到那个挂着幼稚笑容对李航崇拜无比的八卦小妹，曹立宇就是不甘心。他甚至想起，李航之所以对盆景感兴趣，也与自己有关。这么想来，绿植店的存亡仿佛就成了自己的责任。
李航见曹立宇咬着唇绞尽脑汁寻找新的说词，不解地问道：“你就那么不想那家店关门吗？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那里，比酒吧比股票都要喜欢对吧？”曹立宇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
李航语塞，因为曹立宇说的没错，虽然这并不能成为他保留绿植店的理由。但是这简单的道理李航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对曹立宇说。
曹立宇见李航不答，就当他默认了，走近李航一步，眼里闪烁起星子般的光芒：“我没说错吧？你最喜欢那里了，就不要转了吧？总有办法不转的吧？”
曹立宇的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欣喜和希冀，笔直地看着李航。李航因为身高关系微微俯视曹立宇的眼睛，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不明显的内双眼皮，高挺的鼻梁，和急切地翕动个不停的嘴唇。他想起了昨晚上在曹立宇毛衣后脖领下发现的吻痕，早上车里曹立宇和肖瑜宁静地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以及一切他隐隐察觉到的微妙变化，蹙起眉头。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即使感情上再喜欢，再放不下，但是必须理性地放弃。因为这就是生活的游戏规则。曹立宇，你应该懂。”
最后一句李航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语调平板但意味深长，迟钝如曹立宇也终于是感应到了什么，略感不安地小声试探：“李航，你说的是绿植店还是……？”
不等曹立宇问完，李航又接了一句：“我可以用理性战胜感情，但如果你说你也喜欢那家店，你没办法放下的话，我可以不转掉。”
“……真的？”曹立宇将信将疑。
“嗯，人就是会感情用事的没用生物啊。”李航低声轻诉。
曹立宇开心地一扫脸上的阴云，不由自主地笑得仿佛周围的光线都明媚起来一样。他正想要开口说自己也想绿植店一直开下去，却被李航伸手轻挠自己喉结处薄薄一层肌肤的诡异动作给弄糊涂了，又觉得痒，忍不住想笑。
与他相反，李航虽然语气和表情都很温和，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李航盯着曹立宇的眼睛，低沉着嗓音提醒：“曹立宇，你想清楚，决定了就不能反悔了。”
曹立宇虽有疑惑，但是没有多想，忽闪着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别转了，我喜欢你的绿植店，我舍不得。“
“好的。”李航干脆地应声，同时托起曹立宇的下巴，吻了上去。
“小宇？找到你了！”
一个声音带着欣喜闯进曹立宇耳朵里，吓得他反射性地猛力一推，把李航推的一个踉跄后退，险些跌倒。但曹立宇来不及去关心李航，扭头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徐志远？”最初的惊吓过后，曹立宇总算认出了来人，微微挣开对方的熊抱，疑惑又欣喜地叫了一声。
徐志远穿着冬天的深色挺括大衣，整个人更显得高大成熟，他冲曹立宇粲然一笑：“刚才听梁栋说你也来了，我就到处找你，原来跑院子里来了。”
“嗯，我跟来玩，随处转转。你怎么也在？”
“我啊，今天给梁栋当司机。”
“哦，你们俩感情还是那么好。”
“呵呵，也就你会说这话了。你参观完了吗？我也闲着，不如我带你到这附近转转，让他们忙他们的，怎么样？”
“嗯，好啊。”
说着曹立宇看也不看板着一张脸的李航，拉着徐志远就离开了。倒是徐志远离开前回头和李航眼神交汇了一瞬，眼里满是戏谑和挑衅。
走出店门，曹立宇才松开抓着徐志远的手，颓丧地耷拉下脑袋。
徐志远见他这样，调侃地笑道：“怎么？被你的死党亲了，冲击太大？”
曹立宇斜瞪徐志远一眼，忿忿地指责：“你果然都看到了，既然要冒出来，干嘛不早一点？”
“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分别吗？我看你们好像在讨论什么重要的问题，就想等你们说完话了再去打招呼，谁知道那小子会来那么一下。话说，你也反应太迟钝了吧？都被人摸到脖子了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笑得一脸灿烂的，叫人怎么把持得住？”
“什么把持不把持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有男人想亲我啊？”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死党喜欢的就是男人。”
“我只知道李航喜欢的是肖瑜啊。”
曹立宇抗议，徐志远说的好像错都在他一样，但他真的是对李航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或者说，即使现在他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单纯，他也不觉得李航会做什么让自己厌恶的事情，因为李航从来都只会对他好。
徐志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望天，又看看皱着脸的曹立宇，淡淡一笑：“你们的事儿我还是不插嘴了，免得又被人嫌弃。这附近有熟人开的动漫游戏城，你应该听喜欢这些地方吧？我也很久没去玩了，走，陪你散散心去。”
曹立宇被徐志远揽着肩膀往前走去，踌躇地开口：“我其实挺想听听你的建议的。”
徐志远摇摇头：“我唯一的建议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徐志远，你人这么好，怎么全世界都不造呢？”
“哈哈哈~小宇啊，我真是喜欢你啊，不如别管他们了，跟了我吧。”
“滚。”
肖瑜在店里绕了一圈，才在后院的廊檐下找到李航，那家伙正大喇喇坐着抽烟，脚边扔着两个烟头。
“航，我跟梁栋在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偷懒？”
“哦，梁栋跟你说完了？”
“这也是你的店啊，一起来商量商量。”
“好。”李航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掐灭。
“对了，立宇给我发消息说他跟朋友出去玩，午饭不一起吃了，等会儿他自己回家。你收到了吗？”
“……嗯。”
“……航，你对立宇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航。”
肖瑜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站起身的李航，而李航也毫不避讳地直直回望他。肖瑜叹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怀疑——
“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
“那你想说什么？”
“没有。”
“没有？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装傻下去？”
“不。”
“……航，先来把装修的事商定了，之后我们谈谈。”
李航没有回答，只是擦过肖瑜的肩往店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