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水岛Ⅲ（1 / 1）
眼前的饮料被装在一个造型优雅的高脚杯中，呈现出半透明的白色，还有小气泡不断地从底部上浮。赛罗看着镜子抿了一口，这才学着对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酸得呛人，微甜，还带一点点涩，最不可思议的是液体会在口腔里自发打转。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这玩意儿咽下去，转头问镜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有一种怀念的味道。”镜子说。他一只手轻轻捻住杯脚，另一只手抵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楼上，又抿了一口饮料，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分辨究竟是享受或是煎熬。
赛罗沿着对方的视线望向二楼，发现可以从其中一个包厢看到两个模糊的剪影：其中一个高大健壮，显然是红莲火焰；另一个身体呈扁长状，似乎是个多足星人。看情形，二者正在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赛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对……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赛罗侧过头，发现一团通体污泥色、浑身黏糊糊的生物正在朝两人所在的地方缓慢移动。但凡它经过的地方，后方都留下一道蜿蜒曲折、脏不拉几的水渍。
“坏，鄙人……翻译机……”对方发出一长串如气泡破裂般的声音，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语言机器同步工作着，只是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原谅……组合。关闭，失败……投射……身体，转换。”
赛罗听得一头雾水，只好不抱希望地转头向镜子骑士求助。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二次元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那团生物跟前，然后——把手伸进了对方黏糊糊的身体里！
赛罗差点没忍住大叫起来。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比镜子高出大半个头，只要它有这个意向，顷刻间就能把二次元人一口吞下。如果是长着一对大眼睛、身材娇小的可爱生命体也就罢了……不对，就此打住。
不过数秒后，当镜子将手臂收回，赛罗发现上面干干净净的，这才意识到刚才对方是在问候。接下来，镜子开始和这个生物交谈，用的是和对方一样的语言。
由于耳边充斥着酒馆的喧闹声，赛罗无法清晰地分辨两人咕噜咕噜的对话声，尽管分辨出来也没有多大意义。谢天谢地，二者只是寒暄般地交流了几分钟，便以黏糊糊星人滑稽的一鞠躬和缓慢离去收场。
“那是什么？”眼看那生物吃力地移动着，将身体挪向酒馆的另一头，赛罗问。
“某种高维度生命体在这个宇宙的投射，凝缩物化的实体。”镜子说。“确切地说，是失败的实体。它在通过异次元时发生了事故，身体变成了与原本完全相反的形态，低维度又限制了它的行动力。一般人们管这叫做‘乌有’。”
“这就是你们刚才谈的内容？”
“它想委托阿班红莲二号为它取回凝缩光结晶，好让它的身体恢复正常。”
“你答应了？”
镜子摇摇头。
“我告诉它，我无权决定，要等船长回来才能给出答复。”
“噢……”赛罗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他竭力不让这种感情在脸上表现出来。“幸好你听得懂它的语言。”
“皮毛而已，出于生意上的需要。”
“说什么呢！小镜子会说二十一个星系的语言，比那些专宰商人的当地翻译靠谱多了。”红莲火焰的大嗓门突然冒了出来。几乎是同时，四周的空气急剧升温，一个红色的影子如陨石般朝镜子骑士扑来。镜子没躲开，结果差点被对方撞得从椅子上摔下去。
“没有二十一个个那么多。”从位置上稳住以后，镜子有条不紊地直起身，把火焰搂在自己背上的手一只一只拿开。“况且现在很多地方也说通用语。”
火焰挥挥手，半个屁股依旧蹭在镜子的座位上。
“以后会有那么多的，提前预告一下而已。”
“你是从二楼直接跳下来的？”赛罗吃惊地问他。
“成功着陆！”对方居然嬉皮笑脸地做了个剪刀手，“燃料我已经谈妥了，这就让人给飞船加满，最多两个小时完工。”他抄起桌上的姜汁熔岩汽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高高举向空中：
“船长，再来一杯！”
卡尔船长……不，老板很快就过来了。他和火焰一见面，立即切换到家乡话模式，两人一边用听不懂的话点单，一边高兴得手舞足蹈。
赛罗看了他们一会儿，渐渐感到无事可做。他托着腮帮子，突然想起刚才的不速之客。
“对了，那个黏糊糊星人……”
“啥？”火焰感到莫名其妙，卡尔倒是立即想起来了。
“噢，你说那个‘乌有’。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我还以为它挺害羞呢，在我这儿住了三个月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这三个月里，它一直在修理翻译机。在此之前，酒馆里的所有人都把它的话当作是啤酒泡沫破裂的声音，结果一天之内它被人请了两百多杯啤酒。”镜子说。
“怎么样，火焰仔，接不接受这个委托？‘乌有’的开价相当不错，时限也算宽裕。给我百分之五的介绍费就够了——在我认识的商船里，只有你们曾有去过那个目的地的经历。”
“目的地是哪里？”
“帕拉吉神殿。”
一瞬间，火焰的脸色突然黑下来了。
“不去。”他干脆地说。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它谈价钱……”
“给多少都不去。”
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两个人突然陷入了僵持。不知不觉间，四周的温度逐渐上升，桌子上的餐具微微震动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味。情形像极了火山爆发前夕。
终于，卡尔让步了。
“我知道了。你不愿去那里，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去告诉‘乌有’……不过，我想它还会继续等待。除此之外，它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让身体恢复原状。”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对方，似乎希望以这种方式说服他。
火焰没有动摇。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比先前更难熬。菜肴陆续上桌，三个人一声不吭地闷头吃着各自眼前的食物，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
“火焰仔！”突然，卡尔紧张地跑了过来，一只手还紧紧地贴着耳朵，附着在手掌上幽蓝色电子纹路清晰可见。“你什么时候换了飞船？怎么没告诉我？”他是用通用语说的。
“啊……我忘了。”火焰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更新过执照了，也重新做了报备，按理不会被条子找麻烦……”
“是条子倒好了。”老船长摇头，“如果是我们的船只，条子看得比谁都紧，从来没出过事。我也是接到矿石商的紧急联络才知道的……”
“什么？”火焰站了起来。
“你们的飞船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