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水岛Ⅰ（1 / 1）
赛罗一口气灌下三杯凉水，硬是把即将从嘴里冒出的火星生生压了下去。一阵手忙脚乱后，他仰面躺倒在座位上，一袅白雾从口中缓缓升起。
餐桌的另一头，红莲火焰愉快地观看了从起火到灭火的全过程，期间没从椅子上挪开一步，倒把剩下的大半袋薯片消灭了。末了他朝赛罗拍拍手：
“不错，不错。反应速度很快，动作也很利落，到底是差一点就加入宇宙警备队的家伙。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本大爷这里当船员？包吃包住，五十年享受一次休假。可惜警戒性差了点，如果我在食物里下毒怎么办？”
赛罗几乎想跳起来揍对方一拳，也确实这么尝试了——还没等他站直，一只大手就抵住了他的额头。
“这种小伎俩就不要用啦，我早看腻了。”
“你这家伙……”
“红莲，不要欺负他。”镜子骑士的声音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赛罗以为他会紧随着话语出现，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诶——才没有！我有在欺负小赛罗吗？”红莲火焰笑了。他这样说着，一边将手掌从赛罗头顶移开。“难道小镜子在吃醋？我好高兴哦。”
镜子没有理会他。
“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准备入境材料。不要和上次，还有上上次一样——每次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四处找证件。”
“好啦，好啦，我知道。”火焰挠挠头，“让我想想我把它们放哪儿了。衣帽间？会议室？诊疗室？该不会是上一次清理垃圾的时候当废纸卖掉了吧……开玩笑的。我想起来了，我把那堆东西塞在多功能厅了，就在烧鸡的九号储物箱里。喂，小鬼，别傻站在那里只知道吃不知道做，来帮忙了。”
“你在找什么？”赛罗问。此刻他正站在九号储物箱内，从里往外搬运出一摞又一摞的文件。这个蓝色的金属盒子平时就倚靠在多功能厅墙角，外观毫不起眼，内部却仿佛有着无尽的空间。距离储物箱不远的地面上，纸张如同小山一般堆积在一起，几乎将其中的红莲火焰淹没了。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耐着性子看了近一个小时文件，火焰终于爆发了。他丢下手中的纸片，两手撑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老——子——不干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想起什么似地扫了赛罗一眼：“刚才你说什么？”
“……我问你在找什么。”
“废话，当然是入境材料。”
“具体呢？我可以和你一起找。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赛罗放下手中厚厚的一沓册子，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
“通关许可，检疫报告，税单……之类的都在这里了。”红莲火焰拍了拍身边一叠整理好的材料，“但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找到：船长证和领航员证。”
“等等，你们还交税？”
“当然，跟你说了我们是正儿八经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我们还向当地海贼团交保护费呢，只不过他们算我友情价八折。”
赛罗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翻看面前的册子，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纸张泛黄生脆，随着他的翻阅在空气中扬起阵阵灰尘；它们肯定有好些年不见天日了。
“小心，这些都是珍贵的备份资料，宇宙中很少能找到这样保存完好的纸质版本了。”詹奈的电子音从空中响起，把赛罗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是无处不在。
“你不是整艘飞船的控制系统吗？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怎么还要我们自己来找？”他问詹奈，“还有，为什么我们非要那两本东西不可？”
“首先，这艘船的飞行是双内核控制系统，我只负责其中的一部分，另一半系统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其次，由于部件和能源限制，我没有在生活区设置全局监控。因此，我对发生在这艘船上的事并非无所不知。”
赛罗立即想起刚才在驾驶室和红莲火焰吵架……不，对话的另一个声音。
“我知道了，那个烧鸡——”
“不是烧鸡，是詹伯特。”詹奈插嘴说，声调硬邦邦的。“它是这艘飞船本来的名字。”
“它现在就叫阿班红莲二号。”火焰抬了一下眼皮，注意力仍然集中在他手上那堆册子上。“劝你不要老是念念不忘。不随便向人自报家门，这也是事先说好的。这家伙还不是正式船员呢。”
詹奈没有反驳。仿佛是在反省一般，它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
“再者，根据《宇宙商业执照申请流程》第十一版，船长证和领航员证是任何宇宙飞船申请星际营业执照，成为认证商船时必须持有的证件，其中的领航员证由于审核委员会的破产已经停止发放了四百二十年。《申请流程》由隶属于宇宙联合商会的商业执照委员会拟定，迄今为止已经执行了四千两百八十一个标准年，下次修订时间预定为七百十九年后……”
“反正，只要找到那两张证件就行了吧。”赛罗打断他的话。他的耐心正在迅速消磨殆尽，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些什么。难道自己如此急切地想要进入中转站？太荒谬了，一点根据也没有。他又想了一堆其他有的没的理由，随后将它们一一否决。
无论如何，最终他们找到了那两张至关紧要的卡片——被不知道什么人塞进了一打岩浆温泉招待券里，上面的日期还是七年前的。两人气喘吁吁地冲进驾驶室，恰好赶上电脑进行倒计时：
“距离进入减速区还有十秒，九，八，七……”
船体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前方的巨幅屏幕上，景色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一个白色的小光点飘入可视区域，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光点越来越多，它们也和阿班红莲二号一样，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前进。又过了一段时间，屏幕中出现了一团深色的烟雾。一些小光点飞得比阿班红莲二号快，它们一个接一个钻入烟雾之中，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赛罗这才发现，前方的层层雾霾中竟藏匿着一个星球。
“飞船进入减速区。请出示船长证和领航员证……扫描完毕，请稍候……证件核对完毕，二级商船‘阿班红莲二号’入境已获批准。正在申请着陆点……申请已获批准。选择泊位……接受泊位，代号3B1223P。坐标已给出，请将飞船驶入自泊服务区。”一个既不是詹奈，也不是詹伯特的电子音说。赛罗看着墙上忽明忽暗的指示灯，猜想那个声音是来自中转站广播台的预录通讯语音。
“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来了。”镜子骑士转过头，幽幽地对两人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初步任务，便放开飞船的控制权，将之后的流程交由飞行系统自动操作。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与中转站的预录语音融合在一起，相似到难以分辨：“……欢迎来到中转站‘水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