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如故(1 / 1)
最近肖雅和詹姆的感情似乎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从肖雅和我通话时支支吾吾的态度里看出了端倪。
肖雅的父母对她管教甚严,但两位远在国外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她爷爷奶奶倒是宠她,也不会过分放纵,造就了她温婉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这种情况截止到她认识了我,本性才渐渐暴露。
她说过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有去做战地记者的决心。她现在这样,独立妩媚个性十足,她有足够的魅力去吸引任何一个男人,我知道,她只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美丽,一切智慧,都给那个人。
她只是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在我做战地记者的时候,他救过我,也改变了我,我感激他能让我再看到这个世界,但也正因为如此,我面对他,始终不敢踏出第一步。”
对此我很疑惑,就我看来,他们两个人完全是看对眼了,至今还没有确立关系……这根本就是对观众的不尊重。
肖雅一脸愁容,说是来找我喝酒,她自己半口没动,全程在那里倾诉她的内心世界是如何如何纠结。
风澈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看电视。
我说:“听起来好像是你单方面的想不开啊,你要不要试试不去介意自己的想法,去走近他,说不定就前途一片光明了呢。”
风澈很不厚道地嗤笑了一声。
肖雅抓了抓头发,在我面前她从来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却脑抽地联想到了我此刻对肖雅嫌弃的心情是不是就是风澈看到我这样时的心情。
……莫名的危机感。
“你说的很对,不过我做不到!其实我和他——靠,真是一言难尽。”她把头埋沙发里发愣,我也没话讲,两分钟后她猛地抬起头来对着风澈恶狠狠地道:“你电视声音能不能开小点,没看见我和朝阳在讨论情感问题啊!”
风澈眯了眯眼,我笑抽在沙发上,那厮若有所思低头发短信。
没过十几分钟我家门口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肖雅一跃而起,我站起来开门。
詹姆那张西方人棱角分明的脸孔此刻含着强烈的怒气,我怕被波及,早早躲到了风澈身后,无视肖雅朝我递过来的求救眼神。开玩笑,我可是资深专业坑队友二十年。
肖雅被詹姆拎走这段过程不到四分钟,这姑娘防御值渣到半颗星,我同情之余又不可避免地怀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心情目送她离开。
他们走后,风澈利落地关了电视,一把抱起我感慨道:“世界总算清静了。”
我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坦白从宽,是不是你把肖雅在我们家的情报透露出去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我很深谋远虑地想到了,如果她不走,一定又要和你一起睡。”
我苦笑不得,“要不要脸啊你,谁知道肖雅今天这一去,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风澈突然愣怔住,盯着我看。
我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疑惑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啊?”
他扯了扯嘴角,“你那么重情重义,肖雅出了事,你一定要伤心了是不是?我最不希望你伤心。”
我以为他在变着法儿说我刚才袖手旁观,“好好的又开启毒舌模式了,关机!”我双手压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诚如他所说,后来我的确痛不欲绝。
几天后严正朗找到我,面色沉重地告诉我顾林山想见我,严正朗问我的想法,我说:好。
我同意,只是想给我们那段写满遗憾的青春画下一个句号。多年前我以为我美好的少年是我一厢情愿勾勒出的形象,为此我心伤彷徨,而我终于知道,那个少年仍然等同于美好,只是他为我张开的羽翼,对那时的我们来说,还太弱小。
虽然无法认同,但我感激他为我付出的一切。
我和风澈说了我要去见顾林山之后,这厮居然同意了,我讶异他难得出现的风度,没坚持多久,他就摆出一副臭脸,小心眼了一个下午。我一边无奈又一边甜蜜地想着,幼稚的风澈同学要怎么度过没有我的几个小时几百分钟几千秒呢。
初春的夜晚风还是大得很,我裹着厚厚的外套,风澈把我送到校门口,一路上还抱怨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见的。
真是……
学校里还亮着晚自习的灯光,这所高中有着我我肆意张狂和孤独神伤的回忆,人工河上的莲还未开,桃枝已浓绿,路灯很亮,实验楼、教学楼、宿舍楼……我一一辨认过去,去食堂路上左侧的银杏树下有几个大理石座椅,如果是秋天,银杏灿黄的漂亮叶子落在白色座位上,铺成一面金色的毯,阳光璀璨的日子里,那景色美丽的不像话。
那个眉眼细致的青年就坐在那里,他在我不了解的年月里一个人奋斗着,而今已成熟内敛、沉稳自信,再没有过往青涩模样。
我手放在外衣口袋里,盯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围巾,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十七八岁的年纪,仿佛也是这样的画面,我和他并肩坐着,双手握在一起,掌心里全是紧张沁出的汗水。
我和顾林山的这些雪泥鸿爪,在流年里早已物是人非。
还是他打破了沉默,“真是怀念。”
我似叹气一样地说:“是啊。”
“真是怀念,那个时候的你肆无忌惮、朝气蓬勃的样子,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你说笑。”
我低下头,自己踢自己的鞋子,“你说的那个向朝阳,我也很怀念,我都觉得自己老了,明明只是五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总有种恍惚如隔世的感觉。每个人都变了,每个人都在变。”
顾林山看着面前的一丛树荫,他嗓音沙哑,“我用了五年来扫平一切障碍,只为了可以顺利走到你面前,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从未背弃过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我,但他给我的伤痛我也没有半分忘记,怪只怪我们都太年轻。他曾是我年少时光中的彩虹,是我情窦初开的美好。当我知道一切时,我所有的仅剩释然,我死死捏着口袋里的戒指,我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孤独走过这些年的。
他被泥沼一样的往事锁困,我同情甚至怜悯他,我希望他能过得舒心一点,明明已经回不去了,拒绝的话我却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伤害他。
“顾林山,你——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你不用这么快拒绝我,我可以等你,我会等你。”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没有设想过他会这样低声下气,用惴惴不安的语气,“你只是没有想开,你喜欢的是从前的向朝阳,我和你在一起只会让你觉得陌生,顾林山你醒醒吧,这场梦没必要做下去了。”
这个傻子,一直走不出来,他一直因为伤害我而内疚,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颓然放开我的手,“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找不回你。”
我掏出口袋里那枚印有SUN的戒指,“顾林山,这戒指我还给你,你把围巾还给我吧。”
他抬眼,无比震惊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他从来不认识我一样,他声音低沉,只吐出了个“不”字。
这围巾,五年前我冒着大雨等着想送给他,他说分手,我将包装精美的礼物扔进了垃圾桶,我没想到他会捡回来,原来那一路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那时候我真喜欢你,我想过和你一起考大学,一起去毕业旅行,去那些我们没走过的地方。我每天光是想着你都能笑出来,高雅整天说我花痴我也不在意。你后来实实在在地伤了我,即便不是你本意,顾林山,”我顿了顿,“我不怕你家里人反对,我这个人死心眼,什么事我都敢为你熬下去,但你先松了手,我就只当你松了手。”
他低垂着眉眼,“是,你从来都这样决绝。”
我强行把戒指塞给他,“这围巾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你不还也算了,顾林山,我感谢你,我……”
“那个人,”他开口,“他对你很好?”
他说的是风澈,想到风澈,我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一松,“是,我们很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只是笑的万分凉薄,“我知道了。”
他动手解围巾,我正要去接,他伸出双臂把我拉入怀中,我反应过来要挣开,他已松开我。
这时突起了一阵风,我眼睛被吹得睁不开,顾林山背对着我说:“我送你。”
我说:“不用了,他会来接我。”
“那好,我陪你等他来。”
我再没法开口拒绝。
我终于能心平气和地与顾林山坐在一起聊天,在等风澈的这二十分钟内,我确实和他一起好好叙旧。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的高中生活一直很愉快,如果不是他还愿意开口,我不会主动提起从前的事。
风澈到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他带了我的手套和围巾,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才发觉更冷的是他的表情。
他和顾林山互相打了招呼,皮笑肉不笑的,好像有谁欠他钱一样。
他低头帮我戴手套,给我裹围巾,然后拉着我的手就要告辞,我示意风澈等一等,顾林山见状,神色黯然地率先离开。
他那背影,看得我很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