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刚好一个月的假，不多也不少。重回公司的时候，大家依旧各自忙碌着，仿佛没人注意到，我的位置，已空闲了一个月。也好，我从没把自己想的多重要。
也许是太久没接触工作，稍有生疏，下班的时候，我手里还有些文件没有做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文昊站在了我身后。
“怎么刚回来，就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
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惊慌。这个人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额，还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效率降低了，我正在调整自己。”我回答的一本正经。
他没在继续工作的话题，只是问我，“你的朋友，她还好吗？”
此刻的杨文昊，颇为温柔。
“她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谢谢他那天在医院突然出现，谢谢他关心乐欣，亦或是其他。
他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在我旁边的座位上，轻轻的坐下。
“还要多久才能做完？”他问。
“或许，大概半个小时，或者，也许五十分钟吧。”我语无伦次。然后，他变得安静，直到我把工作全都做完。
“我等了你六十三分钟。”他看了一眼手表，“你要加倍补偿我。”他微微笑着，像极了一个讨要礼物的顽皮的大孩子。我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不会想要耍赖吧。”看我许久没有说话，他又追问到。我极为尴尬，这个男人，到底要我补偿什么。
“那，我请你吃饭？”我试探性的问他。
“好。”他回答的如此利落。我就这么掉进了他的逻辑陷阱，到最后也没有想起，我根本没有叫他等我。
餐厅是我选的，钱却不是我付的。我们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这件事，毕竟它已经发生了。他送我到楼下的时候，我才发现，说好的补偿，似乎变成了他请我吃饭，他送我回家。有时候，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夏雪。”他叫住已经背对着他，打算上楼的我。还没来得及转头，突如其来的拥抱就包围了我。他身上，没有烟草味，没有酒精味，也没有香水味，干净的着实有些单调。我安静的如同一尊雕像，忘了挣扎，忘了反抗。我想，任何一个厌倦了孤独和冰冷的人，都会忍不住贪恋这份意外的温暖。
杨文昊没有想到，怀里的我竟如此乖巧，一动不动，全然没有挣扎的迹象。
“夏雪？”他茫然叫着我的名字，怀抱微松。
“嗯，”我轻轻的回答，“我要回去了。”他的怀抱自然松开，我转身上楼，没有依依惜别，没有恋恋不舍，我不想去思考，刚才的温暖，意味着什么。至于杨文昊，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了解他在想什么的能力。
这个晚上，与以往一样静谧，完全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接下来的一周，杨文昊没有找过我，我也只是独自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周六，他突然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
我下楼，看到他真的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举动，似乎是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
“你好像一点也不想见到我。”他说。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他从我的惊讶里，看出了什么。
“你怎么会来。”许久，我问。
“如果我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想起我。”我们似乎并不是在跟对方讲话，只是独自自言自语着。
“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吃饭。”终于，他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然后，他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径自拉开车门，等着我上车。我想，有时候，四肢是可以控制大脑的，否则，我的空白的大脑，怎么会任由自己上了他的车。
车子刚刚发动，他就打开收音机，颇为随意的选择了一个电台。此刻，他的心情应该是烦躁不堪的，因为他从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听收音机。
车厢里弥漫着甜美的女声。
“Hello，大家好！今天，我们很荣幸的请到了当红音乐才子——周晓晨。”
周晓晨？听到这三个字，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僵硬了。是他吗？也许只是同名同姓，我毫无缘由的，心存侥幸。
“大家好，我是周晓晨，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分享我的音乐。”
这个声音，我永生难忘。
收音机里传来周晓晨的声音，他说，他的成名作，是写给一个女孩的，她是他最爱的人。然后我听到他说，歌曲的名字，叫《夏雪》。
就在这一刻，我潸然泪下，而杨文昊，突然踩了刹车。他转过头，似乎想问我什么，可是看到我脸颊上的泪水，他沉默了。我想，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们就这样，异常安静的，坐在车里，听完了整首歌。最后那一句曾让我心动的歌词，此刻听来，竟是格外刺耳。
“那一刻，我一定，还深深的，爱着你。”
杨文昊的眼里，逐渐积满怒气。他有些粗鲁的关掉了收音机，然后下车，随后，传来砰的一声。这个男人，越来越莫名其妙。
我一个人，静静坐在车里，没有来由的，深深思念着乐欣。
吹了许多冷风，杨文昊的情绪，略有缓和。他重新回到车上。
“难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他冷冷的说。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我冷静沉默的样子，再次激怒了他。
“在我面前，你永远都这么冷静！只有那个叫周晓晨的人，才能让你有所动容是吗？”他的样子，让我莫名的想起徐毅，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也曾这样质问我。
我注视着杨文昊的眼睛，深深的愤怒下，难掩悲伤，我来不及思考，只是觉得，此刻，他的身体，一定像我一样冷。我微微倾斜着身体，轻轻的抱住他。
惊诧？不解？亦或是其他，他脸上的任何情绪，我统统都看不到。我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不听，不想，不问，只是静静的，互相取暖。他慢慢的，将我抱紧。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暖，越来越清晰。他身上单调干净的气息，让人迷醉。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慢慢的生根发芽。
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云姐在整理常用的洗漱用品。我有些伤感，难道云姐，要搬走了吗。
她看到我莫名其妙的站在旁边，一副伤感的表情，竟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原来被人留恋的感觉，如此美妙。”
看着她狡黠的笑容，我终于安心了。
“我要把它们带到Jack那里，你知道的，我偶尔会在他家里过夜。”云姐的样子，俨然是娇羞的小女人。
“你为什么不把新的带过去？”我指着旁边崭新的一套洗漱用具和常用物品，不解的问。
云姐笑了笑。“这些旧的东西，我早都用惯了。它们在哪里，我就觉得，家在哪里。我不希望自己在Jack那里，看上去只是一个狼狈的匆匆过客。”
女人的小伎俩，从来都是为了欺骗自己。
第二天晚上，杨文昊对我说，“我以后每天都会送你回家。”他大多是这样温暖的。
我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说，“嗯，如果你方便的话。”他的心情似乎因此而格外舒畅。分别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吻了我的额头。
那天晚上，我失眠到深夜。我不断的问自己，你到底在做什么，杨文昊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根本没有答案。我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怀抱，很温暖，仅此而已。这个念头萌生的时候，我忽然谅解了周晓晨所说的孤单和寂寞。
原来，我也不过如此。
周晓晨似乎突然之间，红遍了大江南北，那首歌曲《夏雪》，路人皆知。我因此而被很多同事调侃，每次我都一笑置之，这比多余的解释更有意义。
杨文昊，并不喜欢这首歌。其实我知道，他讨厌的不是歌曲，而是唱歌的人。
不想面对的东西，往往无处不在。和杨文昊在餐厅吃饭，钢琴师刚好弹了这首曲子。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我知道，他迟早会再次提及周晓晨。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如实回答。
杨文昊突然笑了，那笑容分明在质问我，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句句真诚。”想说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别人来问。不想说的时候，再怎么逼问，我也不会透露分毫。
“那你为什么要为他喝酒流泪，伤心难过？”他紧紧的追问我，似乎对于问题的结果，志在必得。
我一向觉得，我和杨文昊之间，仅仅是互相温暖，互相陪伴。可他似乎总是想逾越这层屏障，总是想要窥探我的内心。我对此而感到恐惧和紧张，因为我从不曾试图去过问他的事情，我不想也不愿看到两个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如此的好奇，不问，不听，也不想，这样难道不好吗？”我只是想维护自己在这场平等关系中的位置。
“你就那么不愿意提起他？”显然，他误解了我的意思。
“杨文昊。”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从不曾过问你的私事。”我认认真真的说着每一个字。
“所以呢？”他看着我，“你是在警告我，不要过问你的私事，对吗？”
我沉默。
他好像很生气，起身离开了餐厅。这是他第一次，丢下我一个人。我独自把食物吃完，然后叫服务生买单。意外的是，杨文昊，并没忘记买单，他的确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
走出餐厅，我看到杨文昊的车依然停在门口。他推开车门，我安静的上了车。
“夏雪，我真的低估你了。我走了，你竟然还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踏踏实实的吃饭。”他的表情，当真是气急了。
“刚刚我以为你走掉了。”我真的这样想。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冷漠。”他说话的声音极低，充满了愤怒的意味。
“对不起，我真的饿了。”他看着我认真无辜的样子，竟一脸的茫然和无奈。片刻，他说，“夏雪，我竟然对你无计可施。”他有些自嘲的样子，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
连续两周，他都没有再提起周晓晨。可是，周晓晨，却主动闯进了我们的世界。
周晓晨要在上海举办歌迷见面会，我一早就听公司同事说起过这件事。我不知道杨文昊是否知道，所以那天，我尤其小心翼翼，不想因此而触发矛盾。
可是当我和杨文昊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了周晓晨的电话，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说，想见见我。
回到座位的时候，我竟有些许莫名的害怕和担心，他一定会生气的。
“吃过饭以后，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你不必送我了。”我有些忐忑，却还是底气十足。我想，做错事的人，之所以表现的无所畏惧，理所当然，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保持自己的尊严。此刻的我，就是这样。
“你要去见周晓晨吗。”他戳破了我的想法，我觉得非常困窘。
“是。”我用尽力气，才让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起来充满力量。
“能不能不要去？”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像我宣告，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不能。”我不想骗他。
他愤然起身走出餐厅。因为我的一句话，晚餐提前结束了。
我依然去见了周晓晨，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轻松自在，反而满眼沧桑。看来，离开乐欣，他也没有过的多好。
“小雪，你还好吗。”他的样子，平静了许多，与我曾在餐厅见到的周晓晨，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不问我，乐欣好不好。”我说。
他表情里有莫名的失落。
“你还不知道吧，你走的时候，乐欣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我没有任何预兆的，将这件事说给他听。现在，我只想看到他伤心痛苦，就像那天下午，在那间空旷的房子里，蜷缩在角落的乐欣一样。
周晓晨的情绪由惊讶转变成悲伤，且透着深深的自责与悔恨，这一刻，我心里有一种无端的痛快。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懊恼的流下了眼泪，周晓晨第一次在我面前，为了乐欣，如此的难过。
“她在哪里？”他问。
“你在问谁？乐欣？还是你们的孩子？”此刻在周晓晨面前，我没有一点同情之心。
周晓晨有些犹豫，眼底还萌生出一丝侥幸的欣喜。难道他还在意那个孩子吗？
“你们的孩子，就在那里。”然后我指着天空，看着周晓晨一点一点的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乐欣……”他沮丧的蹲在地上，双手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头，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
我知道，周晓晨，已经爱上了乐欣。也许，离开以后，他才对自己的情感有所察觉。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和乐欣，与你，都不再有任何关系。你安心做你的大明星吧。”我转身想要离开，他却突然叫住我。
“小雪！”
我停下脚步。
“乐欣，她在哪？”
我忽然很想笑。原来，有些爱情，注定要等到一颗心死去，另一颗心，才会懂得珍惜。
“她再也不会见你了。”他无比绝望的看着我，瞳孔慢慢的扩散。
我说，“周晓晨，愿我们再也不见。”转身的刹那，我才发现自己的眼底，在某一瞬间，曾流下温热的泪水。
回去的时候，杨文昊正安静的站在楼下。黑暗中的他，十分的落寞。我忽然想起他在会议室，器宇轩昂，从容不迫的样子，一时间，心里泛起丝丝痛楚。
他双手捏着我的肩膀，问我为什么要折磨他。那一刻，我忽然为独自去见周晓晨而感到愧疚。
“你要相信我，我跟他从来没有任何关系。”我很想，跟他解释。
他突然低下头亲吻我。我站在风中，任凭他在我的唇瓣上，肆意的掠夺。
许久，他抱住我，近乎哀求的说，“不要再这样对我。”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再也不会见他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