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南京的日子，繁忙不堪，这正我想要的。
每天奔走于咖啡厅、餐厅与公司之间，我喜欢这样的工作。不思考，人就会变的越来越迟钝，这样下去，我一定可以忘记周晓晨。
日子久了，经理开始安排我帮同事整理文件，打印文件，总之，都是一些琐碎的工作。
我给乐欣打电话，告诉她我在这里特别开心，乐欣非常高兴。其实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很开心。她也终于问起了我和徐毅的事。
我走的那天，徐毅没有与她和周晓晨一起来送我，她已经有所察觉，可是，不想让我走的太伤感，所以乐欣很体贴的什么都没说。
我告诉乐欣，我和徐毅，已经分手了。单纯的乐欣，竟问我是不是因为徐毅提出分手，所以一时难以接受，伤心过度，才躲到这么远的地方。她还自作主张的给徐毅冠上了负心汉的罪名。我想，负心汉这个罪名，恐怕永远也不会落到徐毅头上吧。
我不想让徐毅被误会，但还是刻意躲避了真相。我告诉乐欣，徐毅对我非常好，是我先提分手的。因为在一起以后，我才发现，一见钟情的感觉并不真实，我们不适合做恋人，更适合做朋友。
乐欣为此而感到惋惜。看到她这样深信不疑，我很安心。这样的乐欣，永远也不会发现，我曾偷偷喜欢他的周晓晨。
到南京以后，徐毅时常给我打电话。那段时间，愧疚总是像魔鬼一样纠缠着我。忘不了分别前的那个晚上，他是多么悲伤和绝望，他的声音越温柔，就越令我恐惧。他不该一次次的宽恕我的伤害，我也不值得他强忍痛楚，温柔以对。应该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陪伴在身边，抚慰他的灵魂，温暖他的心。
“徐毅，交个女朋友吧。”
电话那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许久，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会的。”多么平淡无奇的三个字，可是徐毅，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了一丝微弱且颤抖的声音。我感知到了他的彷徨，那里面掺杂着无奈和不舍，也掺杂着深深的惆怅。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做了决定，还是仅仅为了安抚我不安的心。
有时我会想，前世的自己，一定做了很多善事吧，否则，今生怎么有幸得徐毅如此真挚的守护和爱？
嫁给徐毅，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公司实习的这段时间，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像极了一只老黄牛。吴总，也就是公司的boss，以为这是我对公司誓死效忠的方式，所以，他在新人大会上表扬了我。
之后，陆续有一些很重要的文件，被交到我手里。这份厚爱，我接受的很心虚，或许吴总并不知道，这只是我想要自我麻痹的方式吧。
日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
好多文件要整理，因为有一个重要的客户会到公司谈合作案，所以，吴总再三强调，这些文件都是很紧急也很重要的。昨晚下班之前，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只是，认真一点，总好过马虎出错。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下午，吴总突然让我把三天前的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送到他办公室。
拿着文件，一路小跑，来到吴总的办公室。吴总正在和客户谈事情。我敲门，走进去，点头问好，径直走向办公桌，俯身，将文件放在桌上。一系列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可是，就在我转身想要往门外走的时候，高跟鞋忽然不识相的扭了一下，桌边的茶水就那么直接的被我打翻，毫无挽回的余地。
“啊——”
“杨总小心！”
我和吴总几乎同时喊出来。然而，很不幸，水全都洒在了那位“大客户”身上。果然，受之有愧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我想，可能熬不到转正了。
我低着头，不断的说对不起。
吴总立即恢复资本家的嘴脸，厉声教训我，呵斥我为什么不小心一点，这点事都办不好。也许之前对我的夸奖早都被吴总抛诸脑后，也或许，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位“大客户”心里好过。
我祈祷“大客户”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怪我，我暂时还不想离开这。
“立刻去财务处把薪水结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此时此刻，吴总的词典里，完全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我第一次体会到被骂是什么滋味。眼泪不停的在眼眶周围徘徊。我想继续道歉，解释，但好像都敌不过吴总的一句话。我轻轻的瞄了一眼旁边的大客户，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特别昂贵，可是，因为一大块水渍，略显狼狈。我绝望了，通常这种有钱有势的人，都冷漠无情，不和吴总一起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根本不要指望帮我这样的小人物说话。
正当我想要出去的时候，“大客户”，也就是吴总嘴里喊的杨总，竟开了金口。
“行了，吴总，别为难她了，我相信她是无心之失，再说，这茶已经凉了，没有烫到我，衣服湿了而已，无所谓的。不要迁怒于她。”
他的声音，竟像春风一样和煦。此刻，我真感激这位杨总的菩萨心肠。我低着头，像个复读机一样，不断的说谢谢，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吴总终于不再说什么了。用出去两个字，就轻易的将我打发了。位高权重，果然好。走到门口，我还听到吴总对“大客户”抱怨了一句，“现在的实习生，就是花架子，还绩优生呢，连拿个文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太没用了。”
到公司这么久，我第一次因为工作而如此的难过，难过到甚至忘记了周晓晨。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被人三言两语就数落的一无是处，这感觉，糟糕透顶。
第二天，吴总在办公室开心的宣布，经过大家的努力，合作案顺利通过，“大客户”同意跟我们合作了，所以为了犒劳大家，晚上一起出去吃饭K歌。
我想，那个“大客户”真是好人，没有因此而生气，迁怒于合作案。不过，吴总虽然没再为难我，但从此以后，他要的文件，再也没有找我整理过。
半个月以后，乐欣告诉我，她跟周晓晨一起去北京发展，彻底开始北漂之旅。乐欣会这样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周晓晨，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正因为她切身的体会过失去亲情的痛苦，所以，她对感情，格外的珍惜和依赖。
徐毅也走了，他去了最近的城市，沈阳。他曾在电话里对我说，想到南京来。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有沉默。或许，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虽然我根本没有否决的权利。
我们终于都有了各自的归宿，有了不同的命运轨迹。
或许，是因为背井离乡的人们都特别害怕孤独吧。一个月以后，乐欣说，她搬到周晓晨那了。乐欣话语中的幸福感，似乎通过手机信号，传递到了我的面前，我真的感受到了。然后她对我说，此生非他不嫁 。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其实这一刻我是快乐的，为乐欣和周晓晨而高兴，也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记挂周晓晨而感到欣慰。这样的结局，足以让我放过自己了吧。我没有抑制眼角的泪水，我坚定的以为，这会是最后一次为周晓晨而哭泣。
乐欣和周晓晨，在北京结实了一群同样热爱音乐的朋友，酒吧、地铁口、车站都飘扬着他们的歌声。
命运之神的安排，没人能阻挡。我们都只是他手下棋盘里的一粒棋子，怎么走，他说了算。
乐欣，终于还是发现了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和乐欣联系的一直很频繁，基本两天一通电话。可是有一天开始，她忽然不再打电话给我，而我每次打给她，她都没有了从前的热络。那个初见时异常冷漠的乐欣，仿佛回来了。对于这种情况，我手足无措。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次如此冷淡的对我。难道，是乐欣和周晓晨那边有什么变故？我很担心。
恰好，我的工作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顺心。茶水事件以后，吴总很不待见我。公司里多的是趋炎附势的能手，大boss对我突然冷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我人微言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所以，刁难自然是少不了的。
索性，辞职到北京去看看乐欣。
她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惊喜，反而只是诧异。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她还是到车站来接我。她的笑容里有些许的冰冷和不安。
然后，我们去吃饭。她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吃东西。我看着她，心中感慨为何我们两个突然形如陌路。
我还是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
“小雪，前几天我听朋友说了一个故事...”
她语速很慢，我也没有催促，只是认真的听她说。
“有一对好姐妹，她们感情非常深。可是，造化弄人，她们...居然爱上了同一个人。”
我的手忽然没了力气，筷子掉在地上。看到我的反应，乐欣的眼神霎时间暗淡了许多。我潜意识下一个无心的动作，肯定了她的怀疑。
她，知道了。
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时间，仿佛静止了。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打了一拳，好痛。
吃过饭以后，乐欣打算带我去她和周晓晨的家。也许是看出了我的迟疑，她说，“周晓晨和一个朋友去天津演出了，要明天中午才回来。”她说的那样随意，可我，却莫名的听出了试探的意味。忽然觉得，北京的夜晚，好冷。
他们的家，很简单，到处都摆满了唱片，还有她和周晓晨一起唱歌时候的照片。相框里的乐欣，笑的那么纯真，我多久没见过那样的笑容了？
她拿出几罐啤酒，问我，“要喝吗。”我忽然担心起她的胃。
“放心吧，没事的。其实，认识你以后，我的胃，好多了。”我忍不住流泪，是幸福的，甜蜜的泪。我和乐欣之间，早已建立起一种坚不可摧的默契。她依旧是那个有着一颗玻璃心的乐欣，纵然因为一时迷茫，慌乱的用冰冷装扮了自己，可我还是认出了她。
我微微的点头。乐欣和我，恐怕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酒精，此时，我们比任何人都需要它。
有了酒精的刺激，我们不自觉的变得勇敢和无畏。
她猛的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站起来，到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是一首歌词，我记得它。就是周晓晨在练习室唱这首歌的那天，我狠心的对他说了绝情的话。
相遇在馥郁芳香的夏季
你低头沉默不语
凡尘中独自绽放
冰清玉洁的美丽
悄悄将这瞬间镌刻心底
期待着某一天
你会翻阅我真诚温暖的心
发现我眼里的柔情如许
然而再相见时
你如雪般的洁白已有所依
那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焚烧了我的一整个夏季
灰烬
因你而美丽
也因你而孤寂
那天起我生命的扉页里
写满了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化身轻盈的白雪
纷飞在炎热的夏季
我偷偷拾起一朵
夹进扉页埋进记忆的尘埃里
也许直到岁月的尽头
我才会鼓起勇气将尘埃拂去
曾经洁白的一朵
早已消失的毫无踪迹
可扉页上那一滩或深或浅的柔软印记
却永远的留在了生命里
那一刻我一定还深深的爱着你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夏雪》。
原来，这动人的歌曲，竟是写给我的。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周晓晨恳求我，听完再走。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命运如此厚待于我，让我有幸读完这首歌词。该知足了。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徐毅，对吗？”
此时此刻，真相、谎言、沉默，似乎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乐欣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不停地喝酒。许久，她默默的哭了。我终于被她眼角流下的哀伤，惊醒了。
她曾是那么孤独而悲伤的人，在最接近快乐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周晓晨。如今，她把一切美好，都给了周晓晨。为了他，她甘愿漂泊在这陌生的城市。
我脑海里浮现出张爱玲说过的那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尘埃里的这一朵，是曾与我相依相伴的最纯净的小花。我愿意守护这朵花。
这个晚上，我睡在乐欣身边，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那里不再有周晓晨，有的只是一朵隐藏了光芒的小花，我看到，她在努力的成长着。
第二天早上，我不告而别。
来到火车站，盯着面前的列车时刻表。该去哪里？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哪里会是我的归宿。恰巧，上海两个字，映入眼帘。我想，那一定是个好地方。
上车前，我把手机卡拿出来，丢进了垃圾桶。乐欣，徐毅，周晓晨，如果我早一点消失在你们的视线里，你们一定会活的更轻松快乐吧。
很幸运，我的座位，正好靠着车窗。离校这么久了，我竟没有一次，好好的欣赏身边的风景。窗外的世界，好美。
我把有关周晓晨的记忆，一点一点，丢在旅途中。
再见，周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