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

两年未见，洗的发旧的T恤和短裤，换成了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记忆中那个爱说笑话的大男孩，已然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他眼里饱含的深情，熟悉的一如从前。只一刹的惊讶之后，彼此竟忘了寒暄。我们相视一笑，好久不见。

我为他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一份简单的套餐。他没有碰桌上的食物，只是看着我在餐厅里，为点单、端菜而忙碌。

整整三个小时，他安静的就像一棵树。我甚至要在忙碌中，偶尔瞥上一眼，才能确定一切都不是幻觉，他真的在。

两点半左右，餐厅里的客人逐渐少了。

我在徐毅对面，轻轻的坐下。他没有因为漫长的等待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愠怒，只是对我温柔的笑着。

“抱歉，中午餐厅太忙了。”

“没关系，再久我都愿意等。”

我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是啊，比起过去的七百多个日子，三个小时，真的太微不足道。

他的只字片语，云淡风轻，嘴角的笑容，真诚炙热，就好像从我们相识到现在，时间从未间断过。

“小雪，你怎么会在餐厅做服务生？”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那里似乎斟满了一江春水，走进去，就能洗尽忧伤和落寞。平淡而温暖的情愫，像夏日里的微风，拂过心头的伤痕，轻轻的，柔柔的。

只一眼，再痛苦的心，都会忍不住痊愈。

差一点，就要沉沦。我看到自己在他的眼里徘徊，恍惚间忆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那温情，会让我窒息。

片刻，我说，“一开始只为了生存，但是现在，我喜欢餐厅的简单和忙碌，疲惫中蕴含着悠然自得。”

他若有所思，心里仿佛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年前，我去南京找过你，可是，你走的那么安静，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露出一丝苦笑。“连乐欣都不知道你在哪。”

原来，那时的我，如此决绝。

是我太自私了。愧疚，瞬间涌上来，像一根一根尖锐的针，扎的我心口刺痛。真的不该肆意挥霍徐毅的情感，我分明知道，他会牵挂我。

他问我为什么会来上海，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我迷茫着，挣扎着的时候，上海两个字，刚好映入眼帘。我想，这个城市与我，一定有着不可磨灭的缘分。

“我本该厌恶这个城市，它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你。”徐毅的脸上并没有哀伤。“可是就在今天，我却爱上了它。”他微微笑着，显然沉浸在这场不期而遇的喜悦和满足中。气氛并不暧昧，他纯粹的像一个小学生终于解开了一道困扰已久的数学题。

桌上的咖啡已端来许久，可杯子里散发的热气，依然灼热。它们雀跃着扑向我的双眼，我有些难受。

在上海的这一年，我过的很平静。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与我仅有短暂的交集，他们也许只来餐厅吃一次饭，就再也不会出现。我早已适应了匆匆过客这四个字。过去的人和事，就像一场梦，醒了，就消失了。

时光在我的心底，一层一层的铺满尘埃，回忆渐渐模糊，我以为，它们会慢慢地、彻底地被遗忘。我热切的渴望过，也深深的恐惧过。

有无数次，因为难以摆脱回忆的纠缠，我臣服于时间。那时我坚定的认为，唯独只有它，能让我忘记过去。可是今天，再次面对徐毅，我才发现，时间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它假意覆盖伤痛，让我们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已远去。然而，命运却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刮起一场突如其来，无人可挡的暴风。一层层的尘埃，被席卷而去，淡忘的记忆清晰如昨。

回忆于我，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跌进去，便再无生还的可能。它令我感到恐惧。我想，徐毅，亦是如此，因为这个下午，我们不约而同的，全然未提往事。

没有过去的束缚，这个下午，异常温暖和平静。没有尴尬困窘，也没有淡漠疏离。虽然徐毅的装扮和气质，全无当年的影子，但是，他笑容的清澈和隐约透露的温柔，依然熟悉。

“小雪，跟我去沈阳吧，我已经有能力在公司为你安排最合适的位置。”他的语气并不迫切，只是试探性的建议。他知道，我不会去的。

“徐毅，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谢谢两个字。“但我暂时还不打算换工作，在这里很好，真的。”

有时候，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会难过。我看到徐毅有些失落。

“我会想你的。”

他的温柔包围着我。曾经，我天真的幻想，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故事里，男主角一定是周晓晨，只可惜那份天真，昂贵到我根本无力支付。

眼睛很酸，很痛。其实我很想告诉他，这一年来，我也时常想念有他的日子。但他的爱，我无以为报。徐毅注定是匆匆过客，我不该去搅乱一个过客的心，让他为一个不值得的人，驻足停留。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亏欠如此之多。

第二天，徐毅坐早班飞机回沈阳。我去机场送他。临走的时候，他紧紧地抱住我，就像两年前在火车站的时候一样。

“小雪，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泪水，一滴一滴，悄悄的沁入他的衣领。我在他怀里，使劲的点了点头。

如果真有来生，徐毅，请让我，像你守护我一样，静静的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