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醉酒胡闹(1 / 1)
被抢先挂了电话,叶思钧愣了半晌,听出她话里的声调有点不对劲,再回拨过去时,她却已经关机了。
躺在病床上的宋禾见他皱起了眉,不由再次轻声问:“是温学姐吗?”
他没回答,走到她身旁坐下,掖了掖被子:“怎么会又晕倒的?难道你没有按医生说的按时吃药吗?”
医院里的味道依然让他觉得极度难受,甚至看着这一片白色就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叶思宁临死前的场景,那种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的巨大痛苦让人痛得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冷漠的父母几乎从未关心过问姐弟俩,常常只有叶思宁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内,他因为无法忍受父母无休止的冷战争吵和来自外界的威胁恐吓想要逃离那个监狱似的家,无意间跑到了附近的儿童福利院,然后慢慢地喜欢上那里,常常偷跑出去。
对他来说,在外面远比在那个黄金牢笼里更自由惬意。
也就在那时,他和叶思宁认识了宋禾,三个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此,叶思宁临死前才决定把自己的心脏换给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宋禾。但后来搬家,而他也一时接受不了姐姐的死选择离开,一度和宋禾失去联系。
他不能丢下宋禾不管,是因为他姐姐的心脏还跳动着啊。所以下午听她的朋友打来电话说她晕倒陷入昏迷,他才会十万火急地赶来,而且一直守着她醒来才放心。
“我吃了,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本来今天是钧哥哥你的生日,我却破坏了你和朋友们的party,对不起。”宋禾低头说道。
“我没什么,只是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毕竟我以后不可能随时陪在你身边,还是要懂得一个人照顾自己。”叶思钧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机屏幕。
曼曼刚才的语气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故意隐瞒了什么。
宋禾见他出神,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勉强扬起嘴角笑着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三个人在儿童福利院的那五年吗?我真的好怀念那时候,没有对陌生环境的害怕,没有对未来的担忧,什么都不用想,每天都期待的就是一起坐在院子里吃糖饼。”
“那时候的我们多高兴啊,无忧无虑,钧哥哥,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她歪头问。
只有说起这些,才能让她稍微安心,觉得叶思钧不是在远离自己,他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最懂他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
叶思钧抬眼看向她,看着她漂亮的眉眼,目光有些复杂,最终温和地笑笑:“嗯,我也很怀念,但是……小禾,你要明白,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站在原地,也回不到那个时候,对我们而言,它只是回忆。”
“回忆?”宋禾听着他的话,突然感到莫名害怕,好像从他认真的表情里看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
就好像一个踩在刀尖上久居黑暗里的人,终于寻到了人生的一片光明,而现在,他将要留下她去追逐那一片光明了。
“小禾,以后的你会有更多人来珍惜,你的生命里不会只有我和叶思宁。”
“可是,钧哥哥你真的能够放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那些对我而言,是身体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如果失去它,我这辈子都不能感到快乐。”
宋禾两手紧紧抓住被子,呼吸急促起来,她怎么能让他离开?在叶思宁离开之后成为第二个弃他而去的人?没有了他,她怎么办?
叶思钧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手摸摸她的头,然后站起来走向窗边,望向阴沉漆黑的天空。
她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下自己不管的,至少要看到她幸福,但他哪里明白,她最想要的幸福就是跟他在一起。又或者,他其实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明白,假装不明白而已。
自从十二岁那年说过喜欢后,她就再也不敢大胆地袒露心声,因为她怕会让他再次离开。与其那样,她宁愿保持现在的状态,以妹妹的身份待在他身旁,享受他的关怀和呵护。
房间的空气微微发凉,春雨蒙蒙,润物无声。
手机一阵震动,叶思钧刚摁下接听键,就传来许明成大呼小叫的声音:“叶大少你还不回来真想蹲医院过夜啊?你妹妹不是有医护人员看着你操哪门子心?倒是真该操心的人你反而忽略!”
“什么事?”他把耳朵隔远一点,皱眉问。
“你还问什么事?人家小鳗鱼在花街望夫石似的白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一个解释没有也不去看看她,你说说你是有多薄情寡义?我都想让CC\TV给你颁个年度最佳冷血动物的奖啊!”
“我不是打电话给她了吗?她现在还没回去?”
“我知道你怕伤害人所以始终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一步,可你又不是块石头难道自己没感觉吗?连我们大家都看的出来,你对她跟对以前那些女生是不同的,她是个好女孩,告诉你一句实诚话,要是不抓住,老子都替你后悔!”
叶思钧听着他打大炮似的吼,眉头揪得更重:“说完没有?”
“没有!”许明成斩钉截铁,“你是不是笃定她永远都会像月亮围着你这个太阳作公转运动,所以才忽冷忽热?但你别忘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比你这只温柔体贴的好鸟多的是啊!”
听见他这不像比喻的比喻,叶思钧冷笑:“那你这好鸟可别放过她。”
在许明成刚骂出一个“我他妈”仨字的时候,他啪一下挂掉电话。
宋禾看着他面色不善,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晚上就让医护人员陪着你吧,我有事要先回去处理,”叶思钧把手机揣回兜里,往门口走去,“你早点休息。”
“钧哥哥,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这里冷冰冰的。”宋禾拉住他的手腕。
叶思钧怔了怔,想起姐姐曾经也有过的经历,微微心软,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有医护人员在这里,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去。
宋禾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他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是五年让他们错过了太多吗?为什么再见到他,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只会对她和叶思宁两个人笑了?
叶思钧开车直奔花街,一路上打电话,曼曼依然是关机。到了约定的地点,他站在街口四处寻找时,正看见冬海撑着伞半扶半抱着她迎面走来。
她的脸红红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嘟哝着什么,一瞧就是喝醉酒了。
冬海也看到了他,心里不由自主感到有些不悦。侧头看看曼曼,并没有意识到他来了,还是在断断续续哼哼着胡言乱语。
“你现在才来,已经迟了。”冬海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说道。
他已经给过机会,让自己退让在一旁或许看着他们幸福就好,但他现在知道,这样做只是把她推向了更悲惨的境地,那从今以后,他都不会放开她让她再走向这个人。
叶思钧紧紧地盯着靠在他胸前的女生,淡淡地问:“她喝了多少?”
冬海扶着她,皱眉道:“她喝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
“她走不了路,我开车带她回去。”叶思钧伸手想将曼曼从他怀里拉出来,却被他挡住。
“不用了,我能背她。”冬海坦然道。
正要蹲下身将曼曼扶到背上,哪知曼曼像是清醒又像是没清醒似的,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哭得花了妆的脸,跟一破布娃娃似的,指着叶思钧开骂:“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比人猿泰山好看点儿。再穿得好看也是一披着羊皮的人渣,整天到处晃悠勾引良家少女,还自以为一树梨花压海棠?脸在哪家医院整的啊?没抽脂没打肉毒杆菌没隆鼻的话就是原始人吧?”
骂完之后,又吐着酒气迷蒙的笑,摇摇晃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话音刚落,叶思钧的脸一下黑了。
曼曼还不知足,仗着酒劲儿晃到他跟前,摸着下巴涎笑:“哟,瞧瞧这水灵灵滑嫩嫩,奶油蛋糕的小模样儿,倒挺像鸭子,像什么鸭子我想想啊……哦,想起来了,我乡下奶奶家养的那只白脖子的土鸭子,哈哈哈!”
叶思钧的脸更黑了。
“温曼曼,你以后再敢喝这么多酒,我一定掐死你。”他声音清冷。
如果不是看在今天是他有错在先,觉得有一点对不起她的份上,他非直接把她扔江水里去洗洗清醒不可。想他风流潇洒惯了,头一次被个女生形容成鸭子,这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爽。
冬海站起来想去扶住她歪歪倒倒的身体,被她拍开手,曼曼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叶思钧:“你谁啊你?又不是我祖宗干嘛管我?我亲爹亲娘还不管我喝酒呢!老子今晚心情很不爽别惹我,哼,那个千年乌龟王八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间祸害,心理变态的大色狼啊!”
说着,忽然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绕过他往前走,那架势,给她一根竿子,估计能越过鸭绿江。
她一边趔趄地走着,一边念念有词:“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牧童遥指杏花村……”
周围经过的人纷纷投来惊悚的目光,看怪物一样。
叶思钧和冬海怕她再丢人现眼,惹出什么麻烦,同时冲上去,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