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清醒的痛(1 / 1)
约定时间是晚上七点,曼曼撒了个谎说是想让叶思钧陪自己去买一样东西,不然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叫到那个地方去。计划的在买完同心结之后表白,然后再回去和他们一起庆祝生日。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开始激动了,庄恬说她要不是被玛丽苏附体,要不就是恨嫁的心太强烈,饥\渴得像是世界上只剩最后一个男人了。
曼曼翻了个白眼,回道:“你已经成了妇女,当然不懂少女情怀总是诗了。”
庄恬瞟着她说:“得了吧,我看你不是情怀,是怀春。”
曼曼心情好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在客厅里伸胳膊踢腿,破天荒起了个早。
“你他妈不就是去表个白吗?至于弄得这么紧张隆重跟要结婚似的?”庄恬扑上来。
结不结婚那个事儿暂且不提,不是结婚她也得慎重啊,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表白,二十年的头一回初恋啊。
出门的时候,庄恬就倚在门口那儿端着杯咖啡,慢吞吞开口:“有情况一定要及时汇报啊。”
曼曼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刀子嘴豆腐心,挥了挥小手。
一路走着,天空很阴,居然感到冷飕飕的,她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伐。
到街口时,一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积极过头了。可事实上,她也是为了早点过来练习练习,让自己提前熟悉下周围环境然后打气。
观望一圈,果然是情侣居多,成双成对经过。
一对小情侣刚走到她面前,女生脚下一绊摔到了地上。
男生连忙俯身下去扶她,轻声问:“乖,没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女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眼神温柔多情得能把人溺死。女生眼里噙着小泪花,撅着嘴撒娇:“我的脚崴了,好痛。”
男生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别哭,我背你,来。”
她一看那女生哭得假的要死,结果男生还是任劳任怨小心翼翼地把女生背了起来,女生趴在他背上,勾着他的脖子笑得狡黠,两人一步步远离视野。
曼曼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突发奇想,要不自己一会儿干脆也这么假摔一次让叶思钧背,然后在一种温馨暧昧的气氛里表白,是不是显得更有情调?
她偷偷笑起来,看了看手机屏幕,刚好七点整,左右瞅瞅,却还是没看到他。
不会被放鸽子吧?不可能啊,他答应了自己不会不来,或许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吧。她背着手站在街口最显眼的地方,望向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霓虹灯闪烁着,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早知道晚上这么冷,她该多穿一件外套的,这么一条单薄的裙子真扛不住。曼曼跺了跺脚,来回在原地走来走去。
再看一次,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她忍不住拨了他的电话,一直嘟嘟嘟响着,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连拨了三次还是如此,她有些奇怪,既然没有关机,为什么不接?有事至少告诉她一声别让她这么干着急等着啊。
一分钟两分钟半个小时……
曼曼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好的耐心,整整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可叶思钧仍然没有出现。打电话给宋腾和许明成都说他很早就出来了,那怎么会没来呢?他到底在哪里?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脸上,一片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街上的人渐渐稀少,撑着伞脚步匆匆地从她眼前穿过。
叶思钧,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电话也不接电话?
雨水打湿了脸颊,顺着脖颈流入衣领里,冷得她发抖。不等了吧,再等下去,真的会被淋成落汤鸡了。她转头顺着花街望去,似乎依稀看见那个卖同心结的小店,店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中国结。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约定好了的,明明答应得那么爽快,明明她做足了准备鼓足了勇气,明明还想将最美好的样子展示给他,但他却失约了。
期待后的落空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难过。
曼曼搓着冰冷麻木的手臂,失望地低着头,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一看,竟是叶思钧打来的,连忙摁下了接听键。
“喂,你在哪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别想像上次一样再用迷路的借口忽悠我?”没等他开口,她就先哆嗦着唇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她现在真是又急又气,最担心的还是他是不是出了事。
他在那端沉默了良久,久到她以为海枯石烂地球都快毁灭了,才微微压着嗓音道:“对不起,我不能来了。”
曼曼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想大声质问他骂他,可嘴里问出来的却是平静三个字:“为什么?”
“没什么,我今天可能不能回去,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吧。”他淡淡地说着,似乎带着一丝疲惫。
心里委屈的怒火一下燃烧起来了,不来至少要给个理由啊,什么都不说就让她白等一个小时,让大家的心血白费吗?她正要发作,却在电话里听见电话里有人问道:“是你的朋友吗?”
她身体蓦地一僵。
尽管声音很轻很小,可曼曼立刻就听出来是谁了,她手指发冷,幽幽地问:“你……在哪里?”
“小禾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叶思钧这样说着,她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也不清楚他是什么心情。
“可是,你知道我……们大家为你的生日花了多大心血吗?你至少要过来看一看啊。”就算是生病,也不至于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看着,他不知道为了他她做了多少准备啊。
为今天,她几乎耗费了所有力气,如果他错过了这一刻,她可能再也提不起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了。
“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他平静的一句话,如同一把刀子成功将她最后一丝希望毁灭得一干二净,将她热情的心冻结成冰,将她几个月默默的感情谋杀。那些自以为的喜悦和伤心,都比不上这一瞬的痛楚来得更令人清醒绝望。
如果他说不能来,她也许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但他说的是不能丢下宋禾不管……可却丢下了她……他对宋禾,始终是不同的。悄悄地,卑微地把一个人放在心底许久,始终比不上别人的久别重逢。
叶思钧啊,早知道如此,当初你就该再明确点拒绝我,连朋友都不要做,否则你只是在让人慢性死亡而已。
她就像个白痴,捧着他不经意给的温柔和呵护忐忑不知所措,以为柔情万丈,却是无底深渊,而他始终如局外人冷眼旁观。
那个除夕的肩膀还在啊,那个抱着她的怀抱的温暖也还有啊,那些天他的笑容也都在啊,难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她做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春梦?而现在,他亲自把她带出来,梦里南柯空欢喜。
犹如一场地震,山崩地裂,一寸寸生生撕裂她的心,打碎她的镜子。
“哈哈,这样啊……那你好好照顾她,希望她身体早日康复。”曼曼张着嘴巴,半晌,突然笑了笑,努力保持仅剩的一点儿尊严,没给他再开口说半个字的机会,在自己的情绪还没彻底崩塌前飞快地掐掉了电话。
在人群中站了片刻,拿起手机给庄恬发了条短信就关了机,她现在还不能面对任何人。
今天真冷,夜空真黑,黑得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全都被厚重的云层盖住了。街道的地面被雨水微微打湿,男生撑着伞替心爱的人遮风挡雨,女生挽着他的胳膊笑得甜美。
路人的说话声,车子的鸣笛声,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到呢?
她人生的初恋,她二十年第一次喜欢的心情,还没有讲给他听,还没有见天日,就已经夭折了。
你有没有尝试过这样落空的感觉?就好像你本来兴致勃勃共赴巫山云雨了,却突然被人扯得蛋痛无比。
该痛哭流涕吗?可她怎么一点都流不出眼泪啊。
或者此刻心里还在庆幸,幸好不是在自己表白之后他再说那些话,否则要怎么收场?比起那些恋爱中爱的死去活来忽然被男友一脚踹开和脚踏N条船的糟糕事,她是不是幸运多了?
曼曼回到街口,踩着地砖一块一块数,数到第三百六十五块,抬头看见了大大的中国结,鲜艳的大红色,多么喜庆耀眼。
“姑娘,要买东西吗?进来看吧,外面下雨别淋着了。”店主是个八十岁左右,身体健朗的老婆婆,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禁招呼道。
她看着老婆婆慈祥的笑容,心里一下酸酸的,摆摆手:“不了,谢谢您,我下次再来。”
玻璃窗前挂着一串串漂亮的同心结,在灯光下镀上一层温馨的光芒,垂坠的流苏随着风左右摇摆。
这样就好了,既然没人陪她来买,她来看看就当已经来过,也不会感到太遗憾。转身,一步步往回走,觉得脚下的路似乎显得异常长。
女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向喜欢吃东西发泄,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附近一处烧烤小摊,叫了一大把串串和五瓶啤酒,一醉解千愁,决定今晚大大的犒劳自己,把所有的难过通通都吞进肚子里,然后再一泡屎一泡尿排泄出去,从此一身轻松。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伤心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南墙,可真为个男人死铁定第二天就上全国报纸网络头条,写着“C城某音乐学院大三女学生为情所困,为爱所伤自行了断”,然后一连串文字报道最后留下“作为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请各位同学汲取教训,切记以学习报效祖国为重,勿重蹈覆辙”做总结。
明天起,快刀斩乱麻,挥剑斩情丝,干脆利索地结束这段孽缘!地球不会因为她难过就停止转动,生活也不能仅仅为了爱情就矫情得死去活来。或者换句话说,她只是不想让叶思钧觉得自己那么低廉,这是她唯一残留的自尊。
坐在旁边的客人估计都没有见过这么能吃能喝的姑娘,眼睛时不时瞟向大快朵颐的她,一个个惊得跟呆鸟似的。
曼曼全然不顾形象,犹如梁山好汉吭哧吭哧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满手满嘴弄得油乎乎的,辣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冬海走过来时,她并没有察觉,已经醉得有点意识朦胧了。嘴里塞着一个鸡翅,她半睁着眼睛,盯着站在桌子对面的人,抱着酒瓶傻傻地咧开嘴角挥了挥手:“你……你是……是冬海吗?”
冬海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她,脸上带着复杂心疼的情绪,坐下去问:“我不是说过吗?如果难过就闭上眼睛。”
他大概已经猜到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了,要不是季泽在与女朋友逛街的时候看到她独自淋着雨站在街口回去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她今晚上在这里。听了季泽的话,他一开始觉得她可能只是在等朋友,但后来还是不放心,所以急匆匆赶了过来,没在街口找到她,他就挨着店铺一个个找,终于在这里看到了她。
可一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宁愿自己没有来,因为看到更让人心痛。
曼曼打了个嗝,甩甩头:“不可能是……是冬海吧?你……你怎么会……会来呢?哈哈……”
“温曼曼,叶思钧真的好吗?让你这么痛苦,就不要喜欢了。一个让你只会痛苦的人,不会给你幸福的。”他看着一桌的狼藉,把她手里的酒瓶拿开。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特别喜欢他,不管是睡觉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每一个都让我喜欢……为什么啊,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走吧,我们先回去。”
“你知道吗?我宁愿他是像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一样得了什么绝症或者是受到父母阻拦不得已才拒绝,可事实远比我所想的更令人绝望啊。我恨不得用一把耗子药毒死他扇他一巴掌骂他,骂他既然对我没有感情为什么能够不动声色对我温柔,为什么可以习以为常对我体贴,若即若离原来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曼曼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明明笑得明媚,眼睛却突然掉下泪。
她捂住脸,脑海里闪过从相识到现在的一幕幕,有失落,有雀跃,每一幕都记得那么清晰。
爱情里,有时候不是比谁爱得更多更久,而是谁爱得更傻更惨。有的人,你爱他如亲人,他却可能视你如路人。
她想着他们之间就算隔着一光年的距离,只要她鼓起勇气每次迈出一步,总有一天和他并肩而立。可她没想到,她迈出一步,他已经退了十步。
“不要哭……我带你回去。”冬海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低声说道。他抿了抿唇,胸口涌上一丝窒息感,脱下外套站起来,隔着桌子披到她发抖的身上。
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永远在为那个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