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崔振心中飞快的过了一遍杨元智的履历,拱手道:“那是世庙老爷钦点的国手啊,某不知女先生原是杨老神仙高足,冲撞了!”
晏霜姿忙道:“不敢,方才情势急迫,医者于此道中难免不见人之身份高低,只看病患轻重与否,是我失礼了,病人伤势已处置妥当,只是短期内不得随意挪动,千户可进去看一看,只是不可触碰病人。”
崔振大喜,一时也顾不上眼前这姑娘同当朝三品大员又有什么渊源,道:“如此某多谢女先生了,府台请便,下官这就去看看伤者。”
李云聪点头目送他进去了,这才笑问道:“阿晏,你怎么会在京中?”
晏霜姿又细细看了他一眼,道:“三哥这一身,望之生威,真是不同往日,我都有些不敢直面三哥说话了!”
李云聪摇头笑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前日才往应天发了一封信去,你定是收不到了,为何不提早来信说一声?”
晏霜姿请他在堂中坐了,又见他兀自汗流不止,又忙叫碧桃拿了把扇子在一旁给他扇风,才道:“实在是我自己也没想到的变故,三哥在场中从不汲汲营营,所以定是不留意,老师又被授了太医院院使,大哥要留在应天看宅子与药房,阿嫂又有了身孕,这两年我正巧在协助老师著书,故而只有我随二老一同来京,父亲过些日子才会来京,老师前日才到,就住在青云巷旧宅,我只将一墙之隔的一栋宅子买了下来,除了林叔关叔和晏南晏回,便只有芸姨碧桃秋水跟了我过来,也实在够住了,昨日才收拾停当,我今日是来永和堂送器具,原打算明日上门递帖子拜见伯娘的,谁知这样巧,就这么遇上三哥了。”
李云聪笑道:“竟如此缘分,我也得前去拜会杨伯父,这实在是极好,只是今日我还要赶回衙门,又不能在府衙招待你,这样,我让李辉即刻赶回家去,告诉母亲你们来京了,三日后我休沐,阿晏来家吃顿便饭如何?”
晏霜姿点头道:“那也极好,能赶得上三哥休沐,否则不能一聚呢,三日后我定上门拜见伯娘,三哥现下还是快回衙门吧,以免耽搁了,与人留下话柄,实在不好。”
李云聪只觉一扫之前的闷热烦躁,笑道:“那你同碧桃如何回去?”
晏霜姿道:“我走前同关叔说好了,午前让他赶车来此接我们,这会怕是他也从家出来了。”
李云聪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三日后来家吃饭,我再同阿晏好好说话。”
晏霜姿答应着送了他出去,望着轿子抬远了,才回转身进了大堂,只见那崔振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正神色莫测盯着她。
晏霜姿又福了福身,道:“今日实在是冲撞了,千户看过病人了?”
崔振点头道:“晏姑娘医术卓绝,某见所未见,杨老先生的弟子果然很有些不一般,今日倒是我的兄弟们冒犯了,老六的情形十分好,某替他多谢你了,只是还得姑娘坐镇医馆随时看着,什么时候老六可以挪动了,我再叫人把他抬回家去。”
晏霜姿道:“病人只扎破了肠子,避开了内脏,无有大出血,十分幸运,为防伤口开裂,这两日不宜挪动,我自会每日前来查看,七日之后拆了线,便无大碍了,只是永和堂也得养活上下几十口子,这银钱都从来看病抓药的人身上来,还望千户不要把人都赶走了才好。”
她神色平静,话语软中带硬,崔振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一双白玉柔荑上,这双手十指纤长,如剥春葱,难以叫人相信片刻之前还持刀开膛破肚,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说!姑娘神技救了我兄弟性命,崔某记在心上,我留老五在此帮着看顾,姑娘初到京城,这地界儿水深,若有难处,可以找崔某兄弟说话。”
晏霜姿暗道如今人人避你锦衣卫如瘟神一般,若不是怕给三哥找麻烦,我早将你们打出去了,谁会去沾惹你们,正色道:“多谢您有心了,我不过一介女流,能救得几人已是不辜负老师的深造,只怕并无多少日子在外走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与我为难继而烦扰千户出面。”
崔振很有些不能把方才那个高声骂他的泼辣女子同眼前这个恭敬有礼的姑娘联系在一起,听了她的话只是不言不语端起茶盏慢慢喝着,晏霜姿摸不准他还要做什么,只是垂首立着不做声。
崔振喝完了茶,起身道:“无论如何崔某记得这个人情,这便告辞了,姑娘留步,老六的伤劳烦费心!”
刚踏出永和堂大门不久,正看见一人赶着马车到了大门前,两相错身而过,崔振陡然示意孙老二几个不要动,随后他紧走几步又倒回去,隐在门外听到那汉子向晏霜姿道:“姑娘可是忙完了,马车就在外头,怎么不见碧桃姑娘?”
崔振耳听得那主仆二人说话,又着意看了一眼那汉子的身形,冷笑一声,转身带着人走了。
八月初四一早,晏霜姿才收拾停当,便有隔壁老师家的管家娘子上门来,道家中来了客人,命她前去拜见。
晏霜姿心下疑惑,什么客人这样早就上了门,还是领着碧桃同秋水直接从角门到了隔壁,一进花厅,便见老师同师母上坐,左首又坐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夫人,李云聪正笑吟吟立在右边看着她。
晏霜姿忙走上前去行礼,杨元智笑道:“若是不赶着叫你来,只怕你已出门往知远府上拜见了,这是知远的母亲,你同知远有金兰之义,却还从未向义母行礼呢。”
晏霜姿忙向江氏蹲身行礼,她今日梳了飞仙髻,仍是不惯插些簪环,只是以莲青发带在系了结,清丽出尘,藕荷色绉纱短衫,白绫细折清莲月华裙,裙边挽了雨过天青色宫绦,雅致非常,江氏看了喜爱的笑眯了眼睛,忙将她扶住了,道:“真是个齐全孩子!我竟得了这样一个标致的闺女,聪哥儿前日遣人来告诉我,我便责他失礼,兄嫂年长,且当年廷哥儿的腿伤又是这姑娘治好的,家中正不知怎么感激才好,如今兄嫂来了京城,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这才赶着他休沐日便先上门来。”
晏霜姿道:“自从与三哥做了兄妹名分,我还尚未给义母行过礼,此番随老师进京,第一件要紧事便是上门问安,却是被义母抢先了,真是罪过。”
江氏还笑着说无妨,杨元智道:“如今见了问安也很好,现下日头尚早,知远同我去书房,留你们娘仨到园子里说话去,今日便都留在家中吃午饭吧。”
一时晏霜姿跟着师母同江氏去了后园子说话,杨老太太又叫了两个女先儿唱曲儿相陪,江氏拉着晏霜姿舍不得放手,问了她许多话,杨老夫人也陪着说了许多晏霜姿幼年趣事,直到午前,晏霜姿才起身道:“师娘与义母稍坐说话,今日要宴请义母与三哥,我正好去厨下嘱咐他们都仔细些。”
杨老夫人与江氏都道:“也好,你阿嫂不曾来京,这些内宅宴客之事,原该你来操持,快去吧!”
待她同碧桃秋水都去了,江氏才轻叹一声,道:“聪哥儿这孩子竟是个没福气的!”
杨老夫人问道:“昔年在应天,我听聪哥儿说起他父亲在时,做主将他同沈家的姑娘定了亲事,如今正该成就好事,妹子为何叹气?”
江氏摇头道:“要不我说是他没福气呢,沈家那孩子也多灾多难,她父亲遭难后,聪哥遍寻不着她,却不知她流落到京中一家镖局里,镖局里当家的王家父子待她极好,王家那孩子竟是肯为她死的,聪哥儿来京之后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她,又见她与王家的公子情投意合,便来求我,退了当日定亲的文书,强扭的瓜不甜,我自是依他。若是早知有今日,我当日求了阿晏来可多好,如今我看这孩子这样好,将来竟是要给别人家,我可舍不得了。”
杨老夫人笑道:“我便知道你打的好主意,阿晏的事还得她父亲做主,我倒也能说上话,你放心,那金兰之义是他们两个傻孩子自说自话定下来的,不过换了信物罢了,算不得全礼,将来寻个借口推了,也算不得违了伦常。”
江氏细想了一回,顿时十分舒心,笑道:“是这个么个理儿,还是嫂子想的好,这么说我竟是能得着一个好媳妇?”
杨老夫人道:“待过些日子,她父亲上京来,再与他父亲问问口风,只是聪哥儿这孩子看着有些迂,还只守着两人兄妹之义,若是他不愿可怎么好?虽说是父母之命,可这过日子的终究还是两口子自己好才好,哪知道两人不做兄妹了倒是合不合呢?”
江氏点头道:“可也是这个说法,罢了,都还只是个想头,哪知道将来如何呢。兄嫂初来京城,诸事杂乱,眼看就到中秋,届时我在家中设宴,叫了玉昆班唱曲儿,兄嫂同阿晏都来我家团圆,聪哥儿平日忙的不像话,偌大个院子只我一人看着,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阿嫂来了京城,以后常带了阿晏来说话如何?”
杨老夫人笑道:“好好好,如此甚好,咱们身子骨老了不得出门,正可叫聪哥儿领了阿晏去看看京里的中秋夜景,也是十分好的。”